“天冷了!” 望著天空,斡烈兀術答騎著白麟,佇立於朦膿細雨之中。
此刻正值夏去秋來時候,有的時候是天空透澈、萬裡無雲,有的時候卻烏雲蔽日、雷霆滾滾。
剛剛過了幾天晴空,如今又再次被烏雲籠罩起來。隨著一聲雷霆作響,點點滴滴的雨珠自天空落下,在地上濺起朵朵水花,先是淅淅瀝瀝,然後不過數分鍾就變為似潑天大雨。
風聲怒吼,雷霆長嘯。
這一下,立刻就讓溫度下降了起碼十數度,令人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
斡烈兀術答毫無避雨的想法,任由健碩身軀立在原地,為滿天大雨衝刷而過。身下白麟卻是倍感無聊百無聊賴,將身後馬尾輕輕甩著,一副愜意無比的樣子。
置身於這冰冷的世界之中,他面色憂愁目光悠遠看著北方,那裡是他過去的地方,如今來到了這迥異於北地荒野的西南崇山峻嶺之中,斡烈兀林答仿佛又回想起昔日裡的場景。
於冰天雪地之中,踏破長空、好似烏雲蔽日一般席卷而來的,那是橫掃千軍的蒙古鐵騎。
他們自北方遼闊草原南下而來,身下騎著最為頑強的蒙古馬,手中亦是使用著這個時代最強橫的反曲弓,遵循著自然界亙古以來所延續的自然法則,以最為狂暴的姿態想著這個世界宣布著自己的存在。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他們是毀滅的使者,他們是地獄的修羅,他們是文明的終結者!
所到之處,就像是冰冷嚴酷的寒冷天氣之中那些凍斃的動物一樣,摧枯拉朽覆滅了不知道多少個國家。西遼毀滅了,距離這一年為十三年;兩年之後花刺子模也覆滅了,其軍隊一路達到伏爾加河流域,隨後過了八年西夏也徹底覆滅了。而在這一年,高麗也徹底臣服,至於之後會是哪一個國家?
斡烈兀林答想了還幸存的國家,長歎一聲:“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烏古論長壽,軍中糧草還能夠支撐多久?”
“報告將軍,只能夠支撐七天時間。七天之後,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立在一邊,烏古論長壽恭敬回道。
“只有七天時間嗎?”回轉身,斡烈兀林答望著遠處的興元府。
天朦膿無比,烏雲遮住了陽光,以至於眼前昏暗無比。隱約中,可以辨認出興元府那一圈城牆。
若非這興元府阻擋,只怕他的計劃也應當已經實現了吧!
想著這些,斡烈兀林答低聲道:“難道,只有撤兵嗎?”當初自己立下軍令狀,發誓要奪取整個川蜀一代以為根據地。而今自己卻一事無成,更因興元府頑強抵抗而無絲毫進步可言。
“對了將軍。”烏古論長壽又問:“這麽些日子,和速嘉兀迪一直沒回來。他是不是……”
“將軍難免陣上死。對我們來說,不過是尋常事情罷了。”斡烈兀林答一拍白麟,當即轉身離開,又道:“還有,傳我命令。三日之後,無論如何立刻攻城,我需要徹底拿下興元府。”催動身下白麟,朝著遠方白色帳篷走去。
馬蹄在草地上擦出一個淺淺的小坑,小坑旋即被雨水裝滿,幾人也沒有繼續停留,回到了自己的帳營之中。
就這糟糕的天氣,可不是戰鬥的好時刻。
…………
山泉潺潺,微風拂動,哺育著山腳下的村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已經是清晨的日子,卻沒有任何的農家開始工作,剛升的太陽卻是帶著血色!忽然,
一股濃煙衝天而起,那農莊立刻陷入無邊烈焰之中,火光衝天將半邊天空也染成橘紅色。 又有三人緩步走出,臉上笑嘻嘻的,渾然沒有將身後一地死屍當作一回事。
這三人倒也古怪,一人身披袈裟、手持念珠,然而那念珠卻雕成骷髏樣式,憑空讓他那副佛門裝扮透著一股狠毒;又一人身穿青色長袍,雖是儒士打扮,然而卻染著一身血液,光是立著就讓人感覺可怖;最後一人卻是穿著一個破爛道袍,其上布滿斑斑點點的汙穢,光是嗅上一嗅就有一股濃鬱腥臭味冒出。
只是他們沒走多遠,就見遠處出現一位老道士。
那老道打個輯手,似是早有預料,說:“笑如來、觀棋士、玄陰子,你們也算是身負絕學、神通。沒去匡扶社稷,反倒在此殃及百姓?如此行徑,和凶魔有何區別?”
“丘老道。我道你有什麽真知灼見,如今想來也不過如此。”那笑如來卻笑嘻嘻回道:“需要知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此刻正值殺星降世,我等不過再次應劫而來,在這亂世之中超度他們前往極樂世界。如此功果,你倒說有何不妥?”說話間,三人具是默運玄功,欲要一起上前對付眼前的眼前道士。
沒辦法,全真教掌教身份委實太過於驚人。
他們三人若是不一起上前,只怕根本不是對方對手。
“只是這般法子,終究太傷天和。”丘處機歎聲說道:“若是你們繼續下去,少不得折損根基。”
“成佛成魔,不過一念。你道我殺人如麻,我卻說你虛偽至極。”笑如來哈哈大笑:“更何況若非你們這些玄門正宗逼迫,我們這三魔如何匯聚一起?”一聲咆哮,早將全身功力運轉開來,一招如來神掌直接拍出,無邊金光自身軀周遭冒出,匯聚一起形成一個丈余長金掌,就朝著丘處機攥去。
另外兩人,也是一般運起十成十的功力,一個凌空中打出數十道勁氣,好似圍棋一樣自四面八方將全部方位盡數鎖住,令丘處機難以動彈。另一人卻是喚出陣陣氤氳紫氣,其中彌漫著一股腥甜氣味,貌似尋常然而若是讓別人一嗅,就立刻感覺全身酥軟,腦海之中更是浮想聯翩,有眾多狐媚幻象現身,迷惑住對手。
這三魔,個個都有人階巔峰的實力,比那四凶、忠勇四將更甚一籌,當和孫應時、楊璉真迦、吳曦、斡烈兀林答乃是同一等級的高手。
丘處機搖頭歎道:“既然幾位不肯放棄,那麽且原諒老道無奈了。”說完,一道虛影立於身後,正是那腳踏玄龜、青龍環身的北極玄天至聖真武大帝。
這大帝剛一現身,那來到身前的諸般奇異異象陡然消失,至於遠處三人更是哎呀一聲,面有冷汗、一臉驚恐跌倒在地。雖有短暫和平,然而整個興元府之下,早已是暗潮湧動、人心思變。
於一處偏遠石亭之中,有十幾人盤坐其中,為首兩人人正是德興樓興元府大地主舒潛。
四周圍立著一些仆從、侍衛,大概是因為正值那斡烈兀林答攻城,所以這些仆從、侍衛全都身穿厚實皮甲,手中亦是拿著樸刀,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樣子。
方圓百丈之內全是開闊地帶,毫無能夠用來遮蔽的灌木叢和樹林,一眼望去完全可以看見任何東西,絕難隱藏任何一人蹤跡。
“兩位叔叔,今日裡為何招我們前來?”一位年輕男子拱手問道。
見到他站出說話,那些人全都止住話語,一臉期待望著座上兩人。
今日裡來到這裡,他們就被警告過了,不得將此次聚會泄漏給其他人知曉。
所以他們也不清楚今日裡為何來此,所商談的事情又是什麽?
舒潛神色一暗,長歎一聲:“竇寇啊。我和你父親向來交好。如今見到他被人所殺,我這心啊是萬般悲痛。就連每天睡覺的時候,都經常夢到他。他也不和我說,就那樣直愣愣的看著我。嘴角留著血液,身體心臟這個位置被挖出一個大洞,那顆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著。我就想啊,他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所以就開口問了‘你有什麽遺願的話,我可以幫你完成’。起初啊,他也沒說什麽,總是當我問這話的時候,他就撲過來將我抱緊。那帶著鮮血的手,還有自口中嘔出的鮮血,全都灑在我身上。”
說道這裡,他似乎想起自那府衙之戰之後每日裡所做的噩夢,心臟頓時跳了起來,“撲通撲通”就像是大鼓一樣,劇烈無比。
“勞煩叔叔掛念。”竇寇一臉戾氣,聲聲切切說著:“自父親死後!日日夜夜我都時刻銘記此等血仇。若是不報,我徒為人子!”
聽著這般話語,其余人也是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顯然也是一樣被勾出了當日在府衙看見的場景。
那般血腥場景,真是人間地獄。
“咕嘟咕嘟”朝著口中倒入茶水,舒潛像是要將自己的畏懼也隨著這碧綠龍井一並吞入腹中,繼續說道:“你們也知道我膽子小。所以每次在這個時候,都會驚醒。那個時候啊,我就在想,他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麽?”
錢俊感覺不妙,問:“是什麽話?”
其余人也是一樣昂首雀躍,滿懷期待看著舒潛,想要知道這位一百年來始終盤踞整個興元府舒家家主究竟有著什麽樣的見解。
吊起眾人期待,舒潛長籲一口氣,說道:“拯救興元府的方法!”
“拯救興元府?”
齊聲倒吸一口氣,其余人滿是吃驚盯著舒潛,目光中透著懷疑,一副完全搞不清楚舒潛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樣子的神色。
那斡烈兀林答所領兵馬和其強大,僅僅首日偷襲就殺了近百人,第二日攻城跟更是殺敵近千,若非忠勇四將勉力堅持、眾位士卒奮力殺敵,只怕今日裡他們就不會在這裡了!
“可是有蕭大人還有那忠勇四將相助,應當能夠守住興元府吧。”有人有些遲疑,說道。
“糊塗!”
猛地一拍石桌,舒潛也不管他那手掌已然紅腫,說道:“今日裡那斡烈兀林答敢帶著一千兵馬攻打我興元府,他日金帝未嘗就不敢帶著數十萬大軍南下,奪我川蜀一代。到時候,你我一家又該如何?”說到後面,氣息明顯激烈起來。
“沒錯!”一邊竇寇應和道:“值此危機,我等自然要奮力掙扎,也免得和我那父親一樣,化作刀下亡魂。”
“既然如此,那依著兩位來說,我等應當如何?”錢俊縮了一下脖子,不敢質疑。
莫要看如今舒潛這般猥瑣奸滑,然而他年輕時候也是好勇鬥狠的主,於家族械鬥時候亦是勇悍非凡,否則如何能夠守住族中千畝良田?
“很簡單,當日裡我蒙竇候托夢,他曾經和我說道。北地戰亂不堪,其地早已荒蕪,千裡之地了無人煙,可謂是‘千裡無雞鳴、白骨露於野’。我想那金兵之所以過來,不過求糧罷了。只需應允他們要求,對方自然會自行撤退的。”不疾不徐,舒潛緩緩說道。
“你是說,送糧?”
錢俊訝然問道,臉上浮出諸般神色,有對金兵的害怕,也有保存性命的僥幸!
其余人俱是一般神色,滿是不解盯著舒潛。
這般話題在幾日前以府衙之內就已經提出,只是當時蕭逸一力否決,故此也沒有人敢去做。
沒曾想,這舒潛居然舊事重提?
舒潛解釋道:“沒錯!送糧食。三千擔糧食,想必他們應該會就此罷休。”
想著城外的那些軍隊,他已然害怕極了,甚至就連離開興元府回道莊內都有些害怕。
若是讓那些軍隊繼續盤踞,那他那些良田之中的莊稼,可就要全部荒廢在野外,一年的辛苦勞作也將毀於一旦。
相比之下,區區三千擔糧食也不算啥。
“當然。而且我自有安排,肯定會保護好那些糧食,送到對方手中。”竇寇點點頭,說道。
錢俊訝然問道:“可是,小寇啊!你的父親可是喪於金兵之手,你怎麽呢?”
“哼!”沒等他說完,竇寇冷哼一聲道:“若非那蕭逸守護不利,讓那賊人闖了進來。我父親如何會喪於對方手中?”
聽著當日眾人對父親因逃走而死的鄙夷,他對蕭逸的厭惡更甚一籌。
若非這家夥擅自宴請眾人,自己父親如何能亡?
錢俊張了張口,又道:“可是,這可是資敵啊!會判重罪的。你——”
話音未落,亮光閃過,一把長刀插在他面前,深入石桌半截,耳邊一縷長發飄落,錢俊方才醒悟過來,雙目透著驚懼望著竇寇。
竇寇冷笑道:“錢俊,我敬你一聲才叫你叔叔。但是你若是敢泄露天機,那就莫怪我不客氣了。”環視眾人,他自懷中取過一瓶丹丸說道“還有,此事涉嫌龐大,為免有人泄露天機,這瓶七日斷魂丹就請各位服下。否則的話……”
言辭中,分明是帶著威脅。
舒潛亦是回道:“當然!若是事成之後,自然會有解藥。但是如果泄露出去,你們也應當知曉後果的。”
錢俊等人霎那間就癡呆了起來,本欲起身離開卻被旁邊精壯漢子看住。無奈之下他們隻好張開口吞入丹丸。
如今之際,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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