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只聽“喀拉”一聲,不遠處一個大殿轟的一下徹底倒塌。
這一下,立刻嚇得眾人趕緊自大殿走出,望見遠處倒塌的廢墟,心中頓時升起無邊絕望:“那些家夥,終究還是開始了!”隨後,只聽連番“咚咚”之聲響起,便見到那高大城牆早被人以莫大攻城縋生生砸開,露出無數的缺口,而從這缺口之處,數十上百人正似那螞蟻一樣,爬進了這本來是寧靜安詳的清虛觀。
“所有人,立刻迎戰!”
張世傑睜大眼睛,目光之內那一個個士兵正揮舞著手中兵械,不斷的獵取自己手下的生命。
而那豁口,更是早就有銳士鑽進來,以手中盾牌擋住銃槍的攻擊,好確保身後士兵不受傷害,自豁口之中更有蒙軍不斷的湧入這清虛觀之內,如此這般持續不斷的擴張著自己的佔領地盤,並且將這清虛觀之中赤鳳軍徹底捏死。
“開炮,給我開炮。”
王允德的聲音變得嘶啞了,虎蹲炮雖是不斷的射擊,企圖打斷敵人的行動。
但是敵人的數量還在增加,他們的攻城炮、手炮還有其他的武器也在不斷的發射,而那密集的攻擊更是壓製得赤鳳軍難以動彈,根本無法發揮虎蹲炮的力量。
“咻咻”之聲,每一隻利箭都戳中對方的腦袋;
“砰砰”之聲,每一枚子彈都打出綻放的血花;
“轟轟”之聲,每一發炮彈都濺起無數的塵土。
但是利箭漸漸的開始削弱,甚至無法穿透敵人身上穿著的皮甲,因為士兵的體力已經不支,經過漫長的戰鬥他們已經精疲力竭了;而子彈也漸漸的失去準確度,連番的射擊甚至讓炮管發燙、變軟,在難以維持之前的準確度;炮彈的聲音也漸漸的開始稀疏,再也無法有效阻止敵人的進攻了,連番的戰鬥已經消耗太多的彈丸,他們已經沒有足夠的彈藥了。
一切,都開始步入死亡。
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幕,張世傑隻覺肺部似乎已經充滿了硝煙,被鮮血弄得模糊的眼睛隻撇見一個竄來的身影,口中低喝一聲“殺”,隻將長刀一撩,長刀崩碎、鮮血飛濺,腳底下又多了一個人。
遠處,張弘范只是漠然不動,冷笑著:“困獸猶鬥。我倒要看看今日裡,你能夠支撐到什麽時候?”斜眼望見另一處山石之後的還在抵抗的眾人,而那裡正是王允德,他正帶領著麾下兵馬佔據這裡,還在繼續抵抗著。
張弘范笑了:“李駿、汪德,你們兩人且率領麾下兵馬,將那人也給我一並殺了。”隨即便有兩位百戶各自率領麾下兵馬自左右兩側分開,一起朝著王允德所佔據的假山攻去,一時間鮮血飛濺、慘嚎遍地,當真是慘不忍睹。
張世傑雖是想要救援,奈何他也被身邊士兵生生困住,根本動彈不得,只能無奈看著那假山被無數箭雨徹底覆蓋。
“看到了嗎?這就是反抗天可汗的下場,這就是你們無法抵抗的現實,這就是你們最後的墳墓。”
高聲的朝著天空吼著,張弘范那一張扭曲的臉透著猙獰,眼底裡只剩下一片炙熱的火焰,而這火焰是要燒毀一切的滅世之火。
硝煙漸起、烈火衝天,不知何時那本來是莊嚴神聖的清虛觀,已然被一團火徹底點燃,“轟隆”一聲那房梁被整個燒斷,無數的木頭全都倒在一起,最終納為一團衝天的火炬,狂風呼嘯更是助長威勢,令那通紅的火焰卻翻滾著衝入雲霄,好似讓整個天空都變成火爐,以那戰士的鮮血還有生命為燃料,要將整個世界全都徹底焚燒殆盡。
“終於結束了嗎?”
腿一軟,
張世傑整個人跪在在地,他努力的想要抬起手臂,只是那一柄浸透鮮血的長刀卻自手中滑落,直到最後他甚至就連這握住兵刃的力量都沒有了。張弘范微眯著眼睛,居高臨下俯瞰著這位自己的表哥:“當然。如果你不是非要跟著一個逆賊身後,又何必會變成今日這般德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真不知道,你居然真的信了那橫渠先生的話?”
事到如今,他毫不懷疑自己只需要輕輕一戳,便可以讓眼前那家夥徹底倒地。
但是!
為什麽這家夥直到現在,那高傲的頭顱卻始終不肯低下?
便連那脊梁也是絲毫未曾曲折,繼續支撐著整個身軀,不曾倒下!
“你,終究不懂。呵呵——”
嘴唇微動,張世傑隻吐出幾個詞兒,而只是做出這般動作之後,就讓他感覺身體之上的傷勢全被牽連,讓他不禁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數滴鮮血自肺中咳出,更顯幾分血色。
“我不懂?我看是你不懂!”
張弘范信手一揮,數道槍芒立刻自長槍之上直射而出,將張世傑臉頰兩邊的秀發整個割斷,露出那蒼白如紙、幾無血色的面龐。臉上依舊淡然,身軀不曾動彈,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了力氣挪動,還是單純的是因為根本就不屑躲開。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天可汗幅員遼闊,凡是這馬蹄踐踏之地,全都歸屬於我天可汗統轄。麾下更是帶甲銳士多達上百萬,一聲令下普天之下莫敢不尊。僅憑你這廝還有那一個小小的妖女,莫非也想要翻天?還當真是癡人說夢。”高聲的呵斥著,張弘范且看著那一副淡然的臉色,就倍感惱火。
他和張世傑乃是同宗弟子,自小就素有恩怨,他自小的時候向來都是以利益為根本,但是張世傑卻更多的傾向於所謂的大義,所以彼此只見也算是頗有矛盾。而在蒙古帳中便因為不滿蒙古屠戮事情而起爭執,當初若非他念及族中舊情求情,不然的話這廝早就死了,哪裡還會有今日的囂張?
越想越氣,張弘范此時此刻,隻想要見到眼前之人跪地求饒。
不然的話,他哪裡還會有這麽多的話?
卻在此刻,張世傑眼皮微動,最終翻開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張弘范,嘴唇微動卻是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走狗?”
口中吐出的這兩個字,當即讓張弘范一臉詫異,百般求饒卻隻得這兩個詞兒,當真是是讓他怒不可赦,信手一揮槍芒再度激發,已然在那地板之上,生生劃出一道長長裂痕,便是牆壁還有那碩大火焰也未曾避免,整個清虛觀全都被這銳利槍芒整個一劃兩半:“你這廝懂什麽?我若是不加入蒙軍麾下為天可汗效命,那麽那蒙軍兵鋒所指地方就是咱們張家。張家一完,你以為你我還能站在這裡,繼續的活下去?你這廝,只知道整個天下,但是你何曾想過我張家又會如何?”
瞧著對方冷漠表情,張弘范終究明白了:“原來你這廝,不過是一個白癡!”深呼吸幾下,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重新恢復了原本的狀態:“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手一擺,身後上百位弩手齊齊張弓,全都松手。
利箭飛梭,已然要將眼前這廝徹底擊殺。
卻在這時,憑空之中一道光幕驟然現形,清蒙蒙、澄淨無比的光幕好似鐵幕,竟然將這箭雨生生擋住,令其中的張世傑未曾受到分毫傷勢。
“是誰?”
張弘范頓時驚住,瞧著不遠處忽然冒出的一個身影,手中長槍順勢擊出,然而他卻覺得長槍所擊之處,宛如镔鐵所製,根本寸進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家夥將那張世傑攔住,然後從這清虛觀之中逃走。
緊捏著手中長槍,張弘范更覺心中充滿挫敗。
“少帥,我等又該如何?”
聽到旁邊部下詢問,張弘范只是深深的看了清虛觀一眼,被他之前槍芒所激,那本來只是聚在一處的火勢已然散步到整個觀,火勢越發膨脹,烤的空氣異常灼熱,而那一地屍體也漸漸的被這火勢所吞沒,化作一具熊熊燃燒的火炬。
“我們撤吧。”
張弘范輕輕一拉手中韁繩,立時讓胯下駿馬調轉方向,毫不留情的踏出清虛觀:“畢竟平陽府已經拿下,沒必要糾結他是死是活。畢竟就他那個樣子,若要恢復傷勢尚且需要半年時間。半年?已經足夠我們徹底蕩平整個河東南路和河東北路。到時候就連赤鳳軍都不在了,而那家夥又能做什麽呢?”
一騎踏著街道走到遠處平陽府府衙之中,已然將那清虛觀拋諸腦後。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剿滅赤鳳軍。
…………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張世傑勉強睜開眼睛,就見自己身上滿是繃帶,四下望了望卻覺得眼前黑漆漆的,完全望不到東西,只是聽著那聲音回蕩,應該是一個山洞。
“醒來了?”
大概是被那聲音驚醒,卻有一人走了過來,手中還舉著一個火把。
張世傑定眼一看,頓覺驚訝:“是你?你不是在番民攻擊汾州城的時候死了嗎?”
很明顯,眼前之人正是曾經被蕭鳳派遣到汾州城的楊輝,但是按照軍中的消息,他不是死了嗎?
“沒錯。只是被人給救了罷了。”摸了摸頭,楊輝略顯害羞。
張世傑頓感驚訝:“誰?”
“是我們。”
很快的,又有兩人走進來,正是那李太痕還有孫武吉。
張世傑定眼一看,頓起疑惑:“是你們兩個?我記得你們兩人不是被蕭統領派遣到鄉野民間,說是要統治境內村民,好讓他們及時做好準備,抵禦蒙軍的侵略嗎?”
“沒錯。表面上是這樣,但是實際上可不只是這樣。”聳聳肩,李太痕故做瀟灑說道:“事實上主公一直都懷疑軍中可能存在間諜,所以就下令讓我們兩個喬裝打扮,秘密監視軍中諸人的一舉一動。”將心中藏著的秘密說出來,他頓時就感覺輕松多了。
這個命令固然存在著一定的道理,但是讓如同張世傑這般軍中領導聽在耳邊,很明顯會感覺有些不悅。
“果然是這樣嗎?這倒是符合那個女人的性格。”張世傑心中想著,卻也知道自己和那張弘范關系密切,以蕭鳳的警惕,自然不免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
不過今日也幸虧如此,他反倒被這兩個給救了。
心懷感恩,張世傑正欲答謝,那李太痕卻搖搖頭:“若是我的話,可沒有在萬人之中縱橫交錯的本事。救你的並非是我,乃是那位。”順著手指,張世傑立時注意到不遠處正有一人走來,而起手中正拎著幾隻山雞還有魚兒,而那人正是曾生,只是這人不是跟在宇文威後面鎮守潞州嗎?怎麽他今日也到這裡來了?
那曾生也注意到張世傑醒轉起來,晃了晃手中用草繩穿起來的幾條魚,笑道:“剛剛醒來了嗎?既然如此,那就先喝一點魚湯吧,對恢復傷勢有奇效。”說罷,就走到了旁邊的一條溪流邊上,熟練的將這魚兒剝去鱗片、開膛破肚,然後點燃篝火架起鐵鍋,開始
熬煮魚湯。
“你怎麽來了?”
張世傑隻覺好奇,要知道這曾生向來只聽宇文威的命令,便是蕭鳳的話也是愛搭不搭的,如今時候居然來到這裡,也算是稀奇了。
曾生立時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囊,隨手一拋丟到張世傑面前:“是師尊吩咐我的做的,所以我就做了。而且他要我將這個東西給你,說是你看了之後就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張世傑隻覺身體無力,隻好任由楊輝滿懷疑惑將這錦囊撿起, 並且從裡面掏出了一個錦書,然後將其展開。
“投宋,求援兵於孟珙,則赤鳳軍之困自解。”
一行人看了之後,頓時驚住了,有些尷尬的看著張世傑。這錦書既不是給他們的,那自然是給張世傑的。那麽按照這錦書之中所描寫的,那麽接下來應該做什麽,眾人也就明白了,只是就這麽看著一位珍重的
張世傑想了想,忽的笑道:“此計確實是妙計。既然如此,那我接受了。”嗅到了那香濃味道,他頓覺腹中饑餓卻又想起了另一位,當機問道:“對了,王允德呢?我怎麽沒看見他?”四下望望,他卻沒有見到那位熟悉同僚的面目,不免感覺心中悲戚。
“很遺憾。”楊輝神色立時黯然,搖搖頭回道:“我們沒有及時趕到,所以沒有將他救出來。”
自開戰以來,不知已經死了多少人,他曾經的參謀長李志便是也在守城之中犧牲,就連自己也險些踏入死亡邊緣,如今能夠僥幸活下去,實在是一種幸運了。
“是嗎?原來他已經去了嗎?”張世傑神色立時黯淡下來。
腦海之中泛起了記憶的浪潮,自初識時候的互相敵對,再到後來的並肩作戰,如今時候卻是天人相隔,而自己無論如何挽回都拉不住,就這樣一不留神就走了,不得不說這戰爭真他媽的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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