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飛起,踏出點點塵土,很快的就帶著蘇權來到了長安煉鋼廠所在地。
自馬車之上跳下來,蘇權就見到一人快步走來,臉上堆著笑容,不免生出一些惱怒來,直接喝道:“告訴我,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眼前之人喚作王權斌,乃是他所聘請的廠長,專門負責整個長安煉鋼廠的事物,若輪對長安煉鋼廠最熟悉的人,莫過於此人了。
“蘇議員,沒、沒什麽,就是一些人鬧事,所以想要你過來一下,讓那些工人消停消停。”王權斌諂笑道。
“鬧事?”
蘇權這才注意到就在不遠處,在一個約莫有半人高的坩堝邊上,正聚集著一群工人來,這些工人彼此談話,似乎在議論著什麽事情來。
王權斌察覺到蘇權的目光,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卻是直接走了上去,喝道:“怎麽了?一個個都聚在這裡,當以為不用乾活了嗎?”
“可是王廠長。小三子都這樣子了,你還讓咱們繼續乾活?”
其中一人叫嚷了起來,這人約莫有三十來歲,身材相當的敦實,黝黑的皮膚之上有著一些燙傷的傷疤,看起來在工人之中相當有權威。
聽到他這麽一說,其他工人也嚷嚷了起來。
“沒錯。咱們都這麽累了,讓咱們休息一下吧。”
“而且小三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子,不就是因為工作時間太長了嗎?”
“說真的,要不是為了養家,誰願意在這裡乾啊。”
“……”
一群工人紛紛走了上來,讓王權斌有些慌張,他嘴一張厲聲喝道:“哼!你們這群家夥,是想幹什麽呢?還不趕快去幹活?若是耽誤了交付的工期,你們能承擔責任嗎?”複又落在那漢子之上,張口罵道:“孫鵬。你莫要在這聒臊,還不給我去幹活?”
“但是王廠長,可是再這樣下去,咱們可就真的要累死了都!”
孫鵬一臉愕然,昂著脖子就是回罵道:“你他媽的有沒有看到小三子之所以變成這樣子,就是因為太累的原因嗎?”
蘇權在一邊聽著,心中暗暗想著:“原來就是這麽一回事?”
他凝目看去,這才注意到地上躺著一人,半邊身子都變成了焦炭,另外半邊身子就和枯樹一樣,沒有了半點的生計,僅存的相貌猙獰無比,想必死前也是經受了一番折磨,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惡臭味道,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爭論的小三子了。
眼見蘇權來到這裡,王權斌連忙解釋道:“這個,是因為他違規操作,導致坩堝之中的鋼水直接倒出來,才變成這樣子的。”
“就是因為這個?”蘇權看了一眼王權斌。
王權斌點點頭,回道:“沒錯,就是這樣子。”看著周圍工人還聚在旁邊,他感到惱火,直接罵道:“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麽?還不趕快去幹活?”
“乾活?我他媽的倒是想乾活啊,但是小三子都變成這樣子了,你讓我怎乾活?”孫鵬有些不忿,直接罵道。
其余工人雖是不說,但卻也紛紛露出類似的神情來。
王權斌感覺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尤其是旁邊就是蘇權的時候,立刻就張口罵道:“既然你們不願意乾活,那乾脆不乾算了,都給我滾出去吧。”說著,就喝令廠內的家丁一起出動,準備將這些工人都給趕出去。
“住手!”
這時,蘇權方才開口。
眾人這才注意到旁邊站著的蘇權,王權斌有些害怕,欠著身子回道:“蘇議員,讓你見笑了。”憤恨的眼神掃過身後之人,明顯是帶著幾分惱怒。
那孫鵬輕哼一聲,也是充滿不屑,直到察覺到蘇權看來,方才昂起頭來問道:“你就是蘇權?”
“沒錯,就是我!”
蘇權為之訝然,長久以來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直呼自己的名字。
孫鵬冷笑道:“既然你就是蘇權,那你說說,今天這事兒你準備怎麽解決?”語氣相當衝,就和吃了火藥一樣。
蘇權姿態平靜,將目光落在地上的焦屍之上:“當然可以。只是在這之前,可否跟我說說,這小三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哼。還不是他自己違規操作,結果導致坩堝爐沒有停好,直接就澆了下來。你們可知道,這一鍋料至少也有上千貫錢啊!”王權斌直接插嘴,矛頭直接指向孫鵬。
孫鵬也不是好惹的人,反駁道:“呵。你這廝倒是惡人先告狀啊!在這之前,你怎麽不說你一直都讓我們持續乾活,就連休息一下都不行嗎?要不然,小三子如何會變成這樣子?今兒個你不道歉,我們就不罷休了。”
王權斌忍耐不住,還是準備和對方爭吵。
然而蘇權一抬手,立刻就止住了他的話頭,訴道:“唉。人死不能複生,若是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不是嗎?至於這小三子,他可有家人?”
“當然!要不然咱們為什麽在這裡乾活?”孫鵬不屑道。
蘇權自懷中掏出一疊交子,自其中抽出了一張來:“這乃是五百貫交子,你可以拿著這個東西到隆興錢莊,兌換相應的鈔票。就當做我給他的賠償,可以嗎?”
“可是蘇議員,這件事兒本來就是小三子自己活該,有必要賠這麽多嗎?而且這一鍋料也浪費了,依我看應該罰款才是。”王權斌咬牙切齒的瞪著那些工人,尤其是孫鵬,根本就不曾放過。
“閉嘴!”
蘇權眉頭一皺,厲目掃過王權斌,直接罵道:“鬧出這種事情,你還有臉站在我面前?非得要我將你趕出去不成?記住了,以後莫要在發生這種事情,明白嗎?”
眼下時候乃是主席選舉的重要時候,若是因為這鋼鐵廠的事情而導致國黨失敗,並不是蘇權所願意的,所以對王權斌也充滿著不耐煩。
王權斌立刻就被嚇住,唯唯諾諾的回道:“我,我明白了。”
“既然這裡已經結束了,那你們也各自散去,莫要繼續惹事,知道了嗎?”蘇權重新恢復之前的威儀,讓孫鵬等人就此撤退。
孫鵬雖是不甘,但手中握著那交子,也不好說什麽,隻好低下頭來回道:“我們知曉了。”然而正當離開時候,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那王權斌身上,好似將其當做了殺父仇人一樣。
“呼!幸好及時處理完畢,要不然繼續鬧下去,可就大了。”
蘇權放松下來,驀地轉過頭來,卻是盯著王權斌,問道:“告訴我,你在這裡就是這樣子做的?”
王權斌本以為就這樣過去了正準備離開呢,見到蘇權看來,也是一驚:“當,當然!”驀地抬起頭來,辯解道:“但是我也沒辦法啊,第三期鐵路工程量這麽大,對鋼鐵需求實在是太大了,我若是不這樣,如何能夠提供足夠的原材料?”
“原來是這樣?”
蘇權稍作斟酌一下,也沒繼續指責,只是警告了一下:“但是你以後可莫要這樣做,要不然惹來了事端,那就不妙了。眼下乃是主席選舉的重要時候,可不能出現問題,你明白嗎?”
這長安煉鋼廠,乃是蘇氏一族的產業。
因為第三期鐵路工程的建設,還有近年來的軍製改革一事,迫切需要大量的新式裝備需要換裝,對鋼鐵的需求呈現出暴增的狀態,所以長安煉鋼廠生意一直都不錯,整個工廠都呈現出超負荷狀態運轉。
也正是因此,所以蘇權才對這鋼鐵廠如此掛礙,若是出現了任何狀況,都要過問一下。
“這個,屬下自然明白。”
王權斌應了下來,腦中卻是盤算著:“那孫鵬竟然讓我在蘇少主之前如此丟臉,看樣子等回去之後,該好好的收拾一下。要不然,這些家夥還當真以為我就是廢物?”
蘇權自然不可能知曉王權斌的想法,隻當作對方已經明白,叮囑道:“既然你已經知曉了,那就莫要再犯這種事情,要不然下一次的話,我就會直接將你開除。”
這些年來,長安煉鋼廠能夠發展到這般程度,也是多虧了王權斌的努力。
若是沒有必要,蘇權可不願意貿然換人,以免這鋼鐵廠的生意會有所下降。
“對了, 蘇瀾呢?我怎麽沒看到他?”
這個時候,蘇權卻感到疑惑,自蘇瀾丟了議員之後就開始接手了家族生意,而這鋼鐵廠便是重中之重,按照往常的時候,來處理這些事情的也是蘇瀾,斷然不會勞煩他過來一趟。
王權斌回道:“蘇議員,你說的是蘇東家嗎?他前幾天離開了長安,準備將廠中新生產的一批銃槍送到平涼府,說是這些乃是重要的貨物,不放心別人,所以就親自出馬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沒有出現在這裡。”
蘇權念了幾句,眼睛也掃過了王權斌兩眼,對王權斌此人,總感覺有些不靠譜。
但是議會之中風雲詭譎,國黨和民黨的爭鋒尚且也沒有分出勝負來,蘇權實在無法分神,隻好叮囑了幾句之後,便離開了這鋼鐵廠,重新回到了議會之中。
相較於鋼鐵廠之內的小事,這足以決定誰能夠掌握議會的重要選舉,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