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鵝毛般大小的雪片自陰沉沉的天空中紛紛揚揚地落下,將整個天地都罩成了一片白茫景色,而在這一片銀裝素裹之下,卻有這麽一道痕跡淡淺的小路。
許是來往的車轍壓實了地面上的冬雪,於是走的行人多了,也便走出了這一條小路。
大雪,仍在下著。
可漫天風雪之中,狹窄小路之上,此時卻多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若是此時有人走上前去觀瞧,便可知道,這黑點竟是一個人。
這人看身形倒像是男子,披著一件厚厚的獸毛披風,披風下襯著一件撐得鼓鼓囊囊的棉衣,頭頂還戴著一頂蓑帽,只是這蓑帽若不配上蓑衣,難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這麽想來,這男子一身的行頭倒有些東拚西湊的意思。
風如刀、雪如劍,任誰遇到了這等要命的天氣,只怕都是寸步難行,可奇怪的是,這男子卻於雪中走得飛快,好似這惡劣的環境,竟完全沒有影響到他一般。
不多時,男子便駐足停下,倒不是因為體力不支,難以寸進,而是他在前方發現了一座破廟。
男子穿過破廟內的庭院,一直走到了廟前大門處,見大門緊閉,隻得伸手敲門。
咚——咚——咚——
“誰?”
“過路的。”
“你等等……”
吱呀——
破廟原本緊閉的大門打開,前來開門的竟是個妙齡女子。
這女子扎著麻花辮,穿著一身加厚的武者勁衫,許是因為長年累月在外奔波的緣故,這女子的皮膚十分粗糙,原本上佳的五官卻是因此遜色了不少。
她盯著面前這個頭戴蓑帽的男子,申請戒備道:“哪裡來的,到哪裡去?”
“從土坡村來,到燕京城去。”
“幹什麽的?”
“誒,你這姑娘,問這麽多幹什麽?”
刷——
這女子拔出腰間短刀,惡聲惡氣道:“少廢話,快說!”
“姑娘莫要動粗……”那男子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聲音顫顫巍巍的:“小的是土坡村的鐵匠,往燕京城去找份活計的。”
“鐵匠?既是鐵匠,怎的沒帶上吃飯的家夥?”
“哎,在包裹裡裝著呢。”那男子翻出身後背著的背簍,從其中拿出一柄烏沉沉的鐵錘,小心翼翼道:“這天殺的大雪實在要命,加上道路險阻,除了這一柄打鐵用的錘子,實在帶不得別的東西啦!”
帶刀女子看了看鐵錘,用短刀指著男子的背簍,大聲道:“背簍裡還裝著什麽?都倒出來!”
“一……一些乾糧罷了。”男子慢悠悠地拿下背簍,將蓋子揭開,給女子看了一眼。
女子此時才放下心來,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抱歉了,出門在外,總要有些防范之心,進來吧。”
“哎,應該的,應該的。”男子傴僂著身子,慢吞吞地走進破廟。
女子在其身後,將破廟的大門又臼上,見已然鎖得緊了,方才跟著男子進來。
進了破廟,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在中央豎起的大火堆,一圈身著兵刃的凶惡大漢圍坐在火堆外圍,見有生人進來,盡皆目光森冷地盯了他一眼。
而在大火堆一旁,還有豎起的幾個小火堆,只是這幾個小火堆旁的人,大多是落單的行腳商人,卻再也沒有中央那群人這般的規模。
“春花,是什麽人呐?”大火堆外圍,盤腿坐於中間的一位蒼髯老者睜開了半闔著的雙眼,衝著那開門的女子問道。
“爹爹,是附近村子的鐵匠,去燕京城找活兒乾的。”那名**花的女子脆生生地應道。
老者默默點頭,又衝著剛剛進來的男子問道:“這位兄弟怎麽稱呼?”
那男子抖落了身上沾著的白雪,將頭頂的蓑帽除下,露出一張十分年輕的面孔,他修剪整齊的劍眉一挑,微笑道:“小的姓顧,老丈叫我顧凡便可。不知老丈怎麽稱呼?”
老者大概是沒想到這鐵匠面相竟如此年輕,微一愣神,方才恢復過來,沉聲道:“顧小哥有禮了,老朽乃是四方鏢局總鏢頭李四方,江湖人送外號‘四方神拳’,不知顧小哥走的是那條道上?”
“四方神拳?”顧凡撓了撓後腦杓,搖了搖頭:“沒聽說過,李老丈,你們這些個高來高去的武林中人都是神仙,咱只是個老老實實的平頭百姓,可不敢說混什麽道上的……”
“你真就是個鐵匠?”李四方白眉聳動,疑惑道。
顧凡揚了揚手裡的鐵錘,苦笑道:“可不就是個鐵匠嘛!李老丈可曾聽說過這江湖上有什麽擅使鐵錘的武林好手麽?”
此言一出,倒是把圍坐一圈的鏢師們逗得哈哈大笑,李四方亦不禁莞爾,笑道:“顧小哥說得極是,唉,老朽走南闖北,護鏢無數,做得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難保有些疑神疑鬼……如若不棄,顧小哥可來我們這團篝火旁暖和下身子。”
“多謝李老丈。”顧凡也不推辭,背著背簍便來到了李四方身旁的位置,盤膝坐了下來。
“李老丈,你可曉得這裡距燕京城還有多遠?”
“這個……還有一段距離,若是外邊的雪停了,再步行半天左右也就到了。顧小哥果真是去燕京城找活的?”
“是啊……小村子今年收成不好,村裡家家戶戶都沒什麽余糧,若是再不到城裡找些活計,哪裡能活得過這個冬天?”顧凡歎了口氣,惆悵道。
“這個世道,誰都活得不容易啊!”李四方歎道:“咱們四方鏢局此次亦是護了一趟燕京城的鏢物,顧小哥如若不棄,等大雪停了, 咱們倒是可以結伴而行。”
“那便再好不過了!”顧凡大喜道。
兩人相談正歡,卻聽到破廟大門又開始響了起來。
嘭嘭嘭——嘭嘭嘭——
這一次響動可謂既重且急,令破廟內的鏢師們都戒備起來,不少人的右手已然握住了腰間別住的刀柄,更有甚者已經拔出了單刀,凝神戒備地盯著大門口。
“開門!快開門!再不開門直接撞開啦!”
“什麽人?”
“格老子的,管我們是什麽人!快點開門!這間破廟是你們家開的啊!”
“爹爹!”李春花求助般地看向李四方,李四方撫了撫頜下白須,眯眼道:“不用怕,你去開門。”
李春花得了命令,也隻得握緊手中短刀,走向了破廟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