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瑤頭腦還暈暈的,一路被拽著手腕拖出了院子。 院子裡站滿了人,大部分是些黑瘦的,穿著補丁衣服的農民;還有的就是幾個披著軍綠色衣裳的幹部,氣勢洶洶地瞪著陸安瑤。
其中目光最明顯的是領頭一個微胖女人身邊的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似乎要把她盯出兩個窟窿。
“放開我,你們是誰?想做什麽?”陸安瑤使勁掙扎也掙不開,拖著她的男人力氣很大。
“張副隊,人帶到了,就是這個女的!”男人把她推到女人面前。
張紅,也就是張副隊,用一副極其鄙夷的樣子看著陸安瑤。李嬸子從人群裡慌慌張張過來,“張副隊,您來了,這出啥事了?”
“李嬸子,以後別看到什麽年輕姑娘都往自家屋裡撿,這不是你家燕燕,你家燕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這是可疑分子,咱們村一向不收可疑分子,來到咱們村都是要有介紹信的!”
張紅嘴欠,不屑看李嬸子,狠狠地揭了一把李嬸子的傷口。
“啥?可疑分子……”李嬸子看著陸安瑤,一臉悲痛地喃喃自語,就是可疑分子,也是個可愛的姑娘,這才多大,落在張副隊手裡,可要遭多少罪喲!
“姑娘,你有介紹信不?”李嬸期待地問。他們村不接收來歷不明的外來人口。
安瑤實誠地搖頭,“沒有。”
“媽,應該扒光她的衣服,遊街,她是可疑分子,誰曉得她來咱們這有啥目的!”張紅身邊的女孩一手指著她,惡狠狠地說。
可疑分子……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裡炸開了,莫非這不是二十一世紀?!還是這裡的村民都很排外?!
還有那個女孩,看起來也不過大她兩三歲的樣子,陸安瑤卻很難相信那副女巫惡毒般的嘴臉是她該有的。
“小狐/狸/精,還敢留長發!”張紅上前,一把揪住她的黑發。
陸安瑤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被扯掉了,生疼生疼的,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抓住她的手,用了最大的力氣在張紅手上咬了一口,張紅吃痛,一下子放開了她。
“狐狸精,你敢打我媽媽,看我不揍死你!”那女孩是張紅的女兒,叫李嬌嬌,她早就看陸安瑤不爽了,第一眼就是。她身上穿的城裡人的衣裳,簡直要晃瞎她的眼。見張紅被打,李嬌嬌立馬就衝了上去,對著陸安瑤一陣拳打腳踢,陸安瑤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那邊張紅又是一個耳光掃過來!“臭/婊/子,敢咬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安瑤像脫線了的風箏,摔到了地上,起初腦袋還嗡嗡作響,不一會兒,臉上就傳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疼的受不了,她倔強地收住眼淚。
這到底造了什麽孽,平白無故到這裡來受罪!
周邊的人雖然知道張副隊做得過了一點,即便對方是一個外來人口、可疑分子,但那是一個女孩,張副隊下手未免太狠了!更何況那女孩還是那麽漂亮,漂亮到不染塵埃,這道鴻溝太深,他們碰都不敢去碰。
他們不敢上去為她求情,張副隊是幹部,他們不能得罪。誰叫這女孩沒有介紹信呢,瞧那長發留的、還穿裙子,說來也是活該……
“你說這城裡姑娘到底是哪兒來的,來咱村做啥子喲……”
“可疑分子真是可惡!”
“小小年紀就留著一頭長發,不曉得安的啥心眼,長了一副狐/媚/子的樣子……”
陸安瑤心寒地聽著村民們的指指點點,
這些人到底冷漠到了什麽程度。 “岩子,建軍,聽說李嬸子家裡抓了一個可疑分子,咱們也去瞧瞧熱鬧。”陳大妮興致勃勃地看著前頭兩個男生,他們幾人家住得近,關系也好。
村裡的可疑分子這些年抓得都差不多了,以前經常被抓去遊街,他們這些生產隊裡的,總要去看看圖個新鮮。想想可疑分子也挺可憐,但是他們哪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可憐他們呢,他們自己都苦不堪言。
陳建軍疑惑:“李嬸子家有可疑分子?”
李嬸子這個人厚道,踏實,在他們村裡名聲不錯,怎麽還和可疑分子扯上關系了。
“我也是納了悶了,所以才喊你倆一起去看看。”陳大妮道。
這時候路上有不少看熱鬧的人,都急急忙忙往往李嬸子家裡趕,邊趕邊誇張地比劃:“……還是個城裡的姑娘哩,那模樣賊俊的,聽說是可疑分子……”
“可不是,被張副隊抓了個正著。”
“……”
“岩子,你怎還愣著,咱們也快點去。”陳建軍催了催。
“左右又是張副隊在耍威風,我就不去湊熱鬧了,你倆去吧,我回家看我奶奶。”薛岩黑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他是對那些激進派知青不感興趣,他也尤其反感張副隊的做法,經常打著高尚的名義欺壓他們這些底層。
陳建軍小心地往周圍望了望,壓低聲音:“兄弟,知道你看不慣那女人,但咱也不能啥都寫到眼睛上,被人告到她那裡去, 咱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薛岩也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明顯,皺了皺眉,裝嚴肅:“知道,這不在你倆跟前才這樣的。”
路上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就飄來幾句“賊俊俏”,“那小姑娘賊俊俏了”之類的話。
“你倆磨蹭什麽,不去我去啦。”陳大妮望了他們一眼,爽快地先上去一步了,她也想看看這個知青到底有多麽俊俏。
“聽見沒,賊俊俏。”陳建軍拍了拍薛岩,有些好笑地說:“再不去人都要滿了。”
“得!”薛岩濃眉一挑,勾著陳建軍走了,“又來一俊俏的姑娘,看熱鬧去。”
“岩子,這得多俊俏?還能有啥賊俊俏的?難道會把那些城裡來咱們這兒的知識青年比了去?”
他們這些在農村長大的娃,本就要粗糙一些。幾年前陸陸續續有城裡人來這裡上山下鄉,見著那些個白花花的城裡大姑娘,他們都著實驚豔了一把,把村花都比了過去。
那可是他們這輩子見過最俊俏的姑娘了,隻是那些城裡人經常到村子裡偷東西,還個個眼高手低看不起村裡人,久而久之大夥認為,過日子才是實在的,這些城裡人也就是中看不中用的。
薛岩皺著眉,不知道怎麽回答建軍的問題,他伸手撓了撓後腦杓:“賊俊俏的,大概是畫裡那樣的吧,你想什麽呢,去看看就知道。”
他說話有些南方人的口音,北方音不太純正。
“可不是。”陳建軍道,“看看去!”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