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染今日也甚覺疲累,便早早地歇了。
次日一早,梳洗罷,與葉氏和杜若一起用了早飯。
杜若給她們母女一一把了脈,見她們都喝了藥,才跟著葉氏去老夫人院裡了。
府裡突然多了個人,按規矩是要知會老夫人的。
不過洛青染想,昨日剛出了那樣的事,想來老夫人也不會為難葉氏。
送走了葉氏與杜若,洛青染見暫時無事,便自己回房看起了書。
隻是她才剛看了一會兒,茯苓就進來回話說管家來了,洛青染聽了忙叫請人進來。
洛鍾進了外間堂廳,朝洛青染行了禮。
顧不得洛青染叫他坐下喝茶,忙走近了低聲道:“有人帶著那半塊玉佩來了,說要找您。”
洛青染瞬間便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於是忙問,“他可說了什麽時候?”
洛鍾回道:“那人駕了車過來,隻說是來接大小姐的,我把人領到南偏門去等著了,他說叫小姐不必著急。”
洛青染聽罷滿意地點點頭,道:“您想的很周道,鍾叔,您且到集英堂正院等我一會兒,我這就換了衣服去尋您。”
洛鍾忙應聲出去了。
洛青染喚來半夏,吩咐她,“你去大哥房裡,找找上次我們倆穿的衣服可在,找到了趕緊拿回來。”
半夏應聲去了。
過了一會兒,半夏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個包袱,正是玉瑤前幾日拿的那個。
洛青染趕緊與她一起換了衣服。
在門口叮囑茯苓與白芷,等葉氏回來了就說她睡了,不許說她不在。
茯苓與白芷兩個戰戰兢兢地應了,洛青染這才帶著半夏,偷偷跑了。
三人一路小心地到了南偏門,果然就見有個人正在門外等著。
洛青染走近了一看,竟是那天跟著端瑾王爺的那名叫夜止的男子,遂放了心,便叫洛鍾偷偷給她留著門,她自己回來就行。
這才帶著半夏上了馬車,讓夜止駕著走了。
約摸兩刻鍾的功夫,夜止停下了馬車,恭敬地請洛青染下來。
洛青染與半夏方下了馬車,跟著夜止進了似乎是哪裡的後門。
走了一會兒,來到一間廂房,夜止停下來請洛青染進去,說王爺正在裡面等著。
洛青染點點頭,解了自己的披風讓半夏穿著,才進了門。
一進屋,迎面撲來一股地龍的熱氣,熏得洛青染瞬間有些發暈。
待緩過神後,就見端瑾王爺席地而坐,正在裡面泡茶。
他今日穿著一襲曳地月牙白暗雲紋蟒袍,流瀉鋪在身後,頭上帶著精雕漢白玉王冠,形容俊美,華貴天成,纖長地雙睫逆著光仿佛也帶上了一圈瑩潤的光暈。
只見他修長地手指翻轉挑動,轉瞬間便見懸壺高衝飛白瀑,春風拂面揚帆輕,如行雲流水般一套動作下來,直叫人晃花了眼。
待茶泡好,墨曜才請了洛青染坐下,叫她品茶。
洛青染本來有些浮躁地心情,被這茶香一熏,倒是平靜下來了。
遂端起茶杯,以袖掩口,輕輕啜飲一口,細細品之,真可謂是精茗蘊香,閑思清逸。
遂道:“好茶。”
“哦,可品出好在哪裡?”墨曜含笑盯著她。
洛青染放下茶杯,莞爾一笑,“王爺泡茶用的是初雪的雪水,聞之清冽,嘗之回甘,妙極。”
“哈哈,果然是個識貨的,沒浪費我這苦心收集的雪水。”他就知道,這個丫頭不會叫他失望。
洛青染見他如此,心中剛升起的那一點覺得他恍如謫仙的念頭又瞬間幻滅,隻口裡敷衍道:“多謝王爺抬舉。”
墨曜見她這樣也不惱,隻道:“今日請你來是相談正經事的。鋪子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離望仙閣不遠的地方,慕秋白有些事還在鋪子裡,一會兒就過來,你那規劃可做好了?”
洛青染見他變臉之快,直叫她有些跟不上,忙定了定神,拿出自己寫好的詳細規劃,問道:“我心中有一疑問,還請王爺據實相告,王爺可知皇上是否真要重開海運?”
墨曜被她問的一愣,皺著眉盯了她半晌,然後才點了頭。
洛青染這才把東西交給他。
墨曜接過來,展開看了。
只見那桃花香箋上用秀麗端莊地蠅頭小楷寫著詳細規劃。
隻是,墨曜越往下看越覺心驚,遂收起了玩笑之心,仔仔細細地將洛青染的規劃看了一遍。
良久,墨曜才抬起頭看向洛青染,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冷冽。
洛青染被他盯得心中一緊。
其實,這個計劃她也猶豫了許久。
但她記得,上一世就是因為祈陽帝重開海運,才讓墨凜有了大展身手的機會,最終為他奪嫡增加了大大的助力。
這一世,她不想讓墨凜再有這個機會。所以,她才想到要借助端瑾王爺的勢力。
她想,這個計劃既可發財,又能幫到他,替祈陽帝分憂,他該不會不同意才對。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與她想的有些出入?
屋子裡的兩個人久未再言。
這時夜止在門外道:“王爺,慕秋白來了。”
“叫他進來。”墨曜說著放下手中的箋紙。
慕秋白推門進來後,就覺屋內氣氛不太對,他忙向二人見了禮。
墨曜叫他坐下,就把手中的箋紙遞給他,說叫他看看。
慕秋白忙接了過來,仔細地看了起來。
屋子裡明明流暖香溢,他卻看得直想冒冷汗。
他自問從小浸淫商海,也算是很有幾分聰明膽識,卻斷不敢說自己有這般魄力!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個計劃實在太誘人了。
墨曜見慕秋白的神色,就知他心中所想,遂問:“說說你的想法,你知道我的,我要聽真話。”
慕秋白整了整神色,深吸一口氣,道:“王爺也知秋白從不說假話,那倘或說的不對,便要王爺恕罪了。”
“你說吧。”墨曜無甚表情地點點頭。
慕秋白這才接著道:“這份計劃,雖說還有一些小瑕疵,不過真可謂魄力非常。若真的重開海運,並將海運大權掌握下來,秋白敢斷定,我大祈的商界定會開啟一頁新的篇章,繁華可見!王爺也知道,民富才能國強,大祈已許久不通海商,可知錯過了多少機會!”說到後來,口氣都不免激動起來。
“不可妄議朝政。”墨曜聽了卻皺了眉。
“王爺恕罪。”慕秋白知道,王爺不可能想不通這些,隻不過,他要考慮的更多罷了。
墨曜又看向洛青染,語氣冷然道:“你如何得知皇兄有心重開海運?這件事,皇兄隻跟我一人說過!”
洛青染臉色一白,定了定神,回答道:“請王爺恕罪,我不能說,但我絕對沒有打探皇家秘密,私摻朝政之心,否則我也不會選擇跟王爺合作了。”
墨曜眯了眯眼角,語氣涼涼地道:“可你跟我合作是因為你沒有選擇。”
洛青染給他噎的一哽,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才道:
“可我也完全可以不跟王爺說這件事!這個計劃對於我們來說是雙贏的,我隻想賺錢,而王爺您既賺了錢,又替皇上分了憂,何樂而不為?況且,我也隻是出個計劃,具體如何還要王爺來實施。您不是怕我個小小女子,坑騙了您,又威脅大祈國基吧?且不說家父家兄在西北浴血奮戰,就是青染自己,也是知道忠君愛國的!”
說到最後,洛青染到底是沒忍住,帶出了幾分氣來。
慕秋白見狀忙打圓場,“王爺,我看洛小姐說的有些道理,這件事必得您來做,才保險,也少些麻煩。我看洛小姐也是覺得隻有您能做成這件事,否則她定然不敢寫出這樣的計劃來。”
雖然嘴上這般說,但慕秋白此刻內心亦是翻騰不已。沒想到,洛青染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膽魄?這難道是一個閨閣女子該有的胸懷嗎?
墨曜聽了慕秋白的話,心中頗為受用,對慕秋白道:“這個丫頭神神秘秘的,你覺得她小小年紀,能寫出這樣的計劃?我如何能放心她背後沒有別人。”
洛青染聽罷歎了口氣。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實難讓人相信,隻是她如何能對人說出實情?怕只會被人當成妖物燒死才是。
想到此, 不免面有哀色,語調也緩和下來,對著墨曜深深一拜。
“青染只求王爺信我一次,我實在有不得已的原因無法細說。若王爺實在不信,那便隻當青染今日未曾來過,我們的交易,便算了。”
墨曜突然見她這樣,心中不知為何陡然一刺,身體先不受控制的將她扶了起來,然後自己倒有些尷尬起來。
“本王也沒有說不信你,我們既說了合作,便不可互相懷疑,隻是本王身份所製,不得不小心一些罷了。”
洛青染在他扶過來的一瞬間偷笑了一下,看來這個王爺也不是軟硬不吃啊。
慕秋白看見洛青染那一晃而逝的笑容,直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心中默默道,看來這兩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他可要十分小心才是。
接下來,他們三人就洛青染的計劃又細細討論了一遍。
待得出了最終計劃,才分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