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黑下來,氣候愈發的寒冷。 城內,刺史官邸。
都統製、州刺史張勝頭戴帽盔,身穿黑漆魚鱗甲衣,神情肅穆,一言不發,他的周遭站著不少的將領和謀士,眾人幾乎都是低著頭,沒有誰開口說話。
戰鬥廝殺到了如此的情況之下,什麽計謀都沒有作用,唯有死拚,唯有堅持,城池絕不能夠有失,哪怕是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要守住。
派出去抵禦的軍士,作戰情形很不樂觀,傷亡慘重,戰況很明顯,以步卒去迎戰騎兵,凶多吉少,沒有勝算,可是殺出去是必須的,若是讓蒙軍輕易就抵達城池外面進攻,後果不堪設想。
這場戰鬥意味著什麽,張勝是非常清楚的。
中間的沙盤以及掛在張勝身後的地圖,遭遇到冷落,它們已經失去了作用。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張勝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開口了。
“今日總算是過去,還好我們堅持下來了,馬正將,剛剛我聽說有一名軍士,重傷之後還能夠起身廝殺,且銳不可當,極大鼓舞了士氣,讓大軍能夠堅持廝殺,可有此事。”
“這個,大帥所說情況,屬下還不是很清楚。。。”
張勝看了看馬鋼民,微微皺著眉頭,目光之中明顯表露出來不滿意。
“稟報大帥,確有此事,這名軍士名叫吳邵剛,是遊奕軍中的一名守闋效用。”
開口說話的是張勝身邊的謀士蘇宗才。
這個蘇宗才,正是城門甬道之中出現的中年人。
張勝看了看蘇宗才,也看了看馬鋼民,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遊奕軍屬於步卒營,每逢戰鬥廝殺,都是衝鋒在最前面的,用炮灰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出城去廝殺的軍士,主要的作用是遲滯蒙軍的進攻步伐,不可能是精銳,最為精銳的踏白軍和催鋒軍,那是不可能派遣出城的。
最不受重視的遊奕軍居然出現如此的人才,這是張勝沒有想到的,不過身為遊奕軍正將的馬鋼民,居然不知道軍中出現了力挽狂瀾的壯士,這也是張勝沒有想到的。
廝殺已經到了異常焦灼和危險的局面,想著鼓舞士氣,讓軍士主動參與廝殺,難度是非常大的,不僅僅是在前方廝殺的軍士變得麻木,就連駐守城池的各級軍官也變得焦躁。
身為主帥的張勝,肩負重任,他必須要打起精神,鎮定指揮,且不論這場戰鬥是不是能夠完全獲取勝利,至少必須要堅持下去,保證城池不失,若是戰鬥徹底失敗,丟失了城池,那麽由此造成的後果,絕不是他張勝能夠承擔的。
除非是橫下一條心,主動投降蒙軍。
強壓了心中的不滿,張勝再次開口。
“馬正將,你身為正將,暫時指揮遊奕軍作戰,要掌握軍中一切事宜,今後我不希望看見這等事情再次出現,我要見一見吳邵剛,你馬上去安排,時間越快越好。”
身為大帥,親自去見一個尋常的守闋效用,這是出人預料的事情,就算是吳邵剛作戰勇猛,張勝委托身為正將、遊奕軍指揮官的馬鋼民去見一見就算是不錯了。
馬鋼民明顯是覺得不妥,他扭頭看了看四周,抱拳準備開口說話。
還沒有等到馬鋼民開口,蘇宗才再次開口了。
“大帥,屬下請求與馬正將一同去安排布置,讓大帥能夠盡快見到壯士吳邵剛。”
張勝點點頭,臉上勉強出現一絲笑容。
“有勞蘇先生了。”
馬鋼民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看了看張勝和蘇宗才,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沒有開口說話,而是選擇低下頭。
蘇宗才是張勝最為信任的謀士,雖說在軍中沒有擔任什麽實質性的職務,但任何人都知道其能夠決定很多的事情,張勝對蘇宗才幾乎是言聽計從,包括諸多的戰略部署等等,且對各級軍官的獎賞提拔和罷黜等事宜,蘇宗才也是能夠做一些主的。
蘇宗才有著如此特殊的身份,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常年跟隨在張勝的身邊,出了很多的計謀,更是協助張勝穩固了自身的地位。
如此情況之下,軍中的將領,自然是很尊重蘇宗才的。
走出官邸,外面的寒風和大雪令蘇宗才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看見如此的情形,馬鋼民立刻開口了。
“些許的小事情,先生不必過於操勞,讓我來做就可以了。”
蘇宗才看了看馬鋼民,面無表情開口了。
“也好,此事不是小事情,一定要做好。”
“蘇先生,其實大帥根本沒有必要見這個吳邵剛,讓先生出面見一見,就算不錯了。”
蘇宗才的臉上本來就沒有什麽表情,聽見馬鋼民如此說,他扭頭冷冷的看了看,武夫就是武夫,根本不能夠明白大帥的良苦用心,也難怪這個馬鋼民,在軍中已經快二十年的時間,作戰也還算是勇猛,依舊還是一個正將,依舊隻能夠指揮遊奕軍。
“馬正將,大軍作戰已經持續月余,天寒地凍,諸多將士都很是疲敝,如此焦灼的時刻,軍中居然出現這等的壯士,豈不是天佑我朝,大帥肯定是要親自見一見的,這對於鼓舞大軍的士氣,取得作戰勝利,有著不可估量之作用,我要提醒馬正將,大帥前去見吳邵剛之事情,必須要安排好,要讓所有的將士都知曉,在我大軍之中,凡作戰勇猛之人,肯定要得到提拔和獎賞的。”
蘇宗才冷冷的表情,沒有引起馬鋼民的在意,就算是他內心有怨氣,也不敢表露出來。
看著蘇宗才,馬鋼民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臉上帶著崇敬的神情,恭恭敬敬的開口了。
“要不是先生的提醒,我還真的不知道,我是粗人,不明白這些,這件事情如此重要,該怎麽安排,還請先生指點。”
“做好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合適的時機,將吳邵剛安排在點將台,大帥在點將台見吳邵剛,當面嘉獎,第二件事情,告知軍中隊將以上的軍官,屆時全部到點將台,他們要親眼看見這一幕,且要在軍中廣為宣傳,第三件事情,告知踏白軍,做好一切的戒備事宜,同時告知外圍和城牆上面戒備的軍士,必須時刻睜大雙眼,時刻監視城外所有的動靜。”
“明白,明白,我馬上就去做,親自去做。”
終於來到遊奕軍軍營,馬鋼民恭恭敬敬的請蘇宗才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先生就在屋裡面歇息,我馬上就去落實這些事情,安排完畢之後請先生指點,看看我是不是都做好了。”
馬鋼民走出帳篷之後,蘇宗才走到了中間的火盆邊上,坐下烤火。
盡管在大帥的面前領取了任務,也跟隨馬鋼民一同來到了遊奕軍軍營,可具體的事情不需要他蘇宗才出面去做,甚至不需要馬鋼民親自出面,安排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
剛剛馬鋼民屁顛屁顛去落實,無非是想著給他蘇宗才留下好的印象。
蘇宗才看不起馬鋼民,他認為馬鋼民不值得結交。
蘇宗才關注的是吳邵剛,他也感覺到奇怪,吳邵剛受了那麽重的傷,不死已經是萬幸,為什麽還能夠飛身起來殺敵,而且令對手害怕和恐懼。
要知道在城門甬道的時候,蘇宗才親自看了吳邵剛身上的傷,那是讓他都感覺到觸目驚心的傷口,因為震驚,他親自詢問了詳情,知曉了大致的情況。
這不符合常理。
蘇宗才也是經歷了一些廝殺的,雖說作為讀書人和謀士,所做的事情就是運籌威武之中,不會親自上戰場,但戰場廝殺的慘烈耳熟能詳,很多次蘇宗才都跟隨在張勝的身邊,前去查看戰鬥情況,親眼見證了諸多慘烈廝殺的場景。
冬季本就不適合大規模的野外廝殺,大雪之中作戰更是大忌,如此的氣候之下,軍隊的傷亡將會成倍增加,不要說遭受重傷,就算是輕傷,軍士活下來的幾率都是非常小的。
難道說這個吳邵剛,真的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蘇宗才想不明白,冥冥之中,他腦海裡面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半個時辰之後,馬鋼民搓著雙手,進入到屋子。
“蘇先生,其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隻是這知會踏白軍警戒的事宜,我不好去說,是不是請先生幫忙說說。。。”
蘇宗才揮揮手,製止了馬鋼民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了。”
馬鋼民的臉上堆出了笑容,要知道蘇宗才幾乎就沒有到過遊奕軍的軍營,今日機會很好,一定要想辦法巴結一番,要是蘇宗才能夠在張勝的面前開口,幫忙給他說好話,那提拔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氣候如此嚴寒,蘇先生不辭辛勞來到遊奕軍軍營,我這就去安排酒菜,給蘇先生解乏,請蘇先生一定不要推辭。。。”
馬鋼民還沒有說完,蘇宗才就站起身來了。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蘇宗才從未想過為馬鋼民說話,自然也不會留在這裡吃飯。
“馬正將的心意我領了,這酒菜就不必安排了,我還要到踏白軍軍營去,告知他們加強戒備,此事不能夠耽誤,再說馬正將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我還要回去給大帥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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