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林為竇默的事情奔波操勞的時候,竇默卻一點都不著急,甚至在知曉羅素林所做的一切之後,還給與了一定程度的阻止,這讓羅素林大惑不解,以為竇默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其實不然,竇默飽經風霜,多年的歷練讓其看透了很多的事情。
在竇默看來,至少一段時間之內,皇上不會特別需要漢人大臣的輔佐了。
皇上還是蒙古王爺的時候,急需擴充自身的力量,這個時候身邊的漢人大臣竭盡全力,幫助皇上分析局勢,提出了很多正確的應對之策,皇上繼承了蒙古大汗尊位之後,遇見了阿不裡哥的叛亂,為了能夠穩定蒙古朝廷的局勢,讓自身更加的強大,也是需要漢人大臣不遺余力的輔佐的,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慢慢出現了變化,皇上已經能夠掌控朝政。
到了這個時候,諸多有功的漢人大臣,就應該韜光養晦了,至少不要表現的那麽高調,讓皇上擔心,可惜緊隨著就是李璮的叛亂,以及王文統與李璮之間所謂的勾結,這就讓皇上開始高度擔心漢人大臣了。
成都府路、利州西路以及雲南路等地的失陷,讓皇上心焦,阿不裡哥的叛亂遲遲沒有能夠鎮壓,讓皇上將一腔的怒氣悉數發泄到了李璮與王文統等人的身上,而對於漢人大臣的看法就更是不好了。
最大的轉折點,還是在阿不裡哥投降之後。
皇上依托的色目人阿合馬,能力的確是不錯的,在皇上感覺到最為艱難的時候,征收到了足夠的賦稅,讓蒙古大軍能夠順利的征伐,這讓皇上的心態略微的轉變,認為真正遇見重大事情的時候,色目人一樣是能夠信任與依賴的。
郝經的歸順,張柔、張弘略以及張弘范的歸順,劉秉忠明知張柔的事宜,卻因為遭遇到阿合馬的打壓,沒有能夠揭露張柔的一系列行為,讓皇上徹底心涼。
這麽多年以來,皇上對於漢人大臣從未真正的信任過,一直都是利用的,皇上對於漢人大臣的心思,是有著獨到分析與見解的,皇上真正信任的還是蒙古人,而阿合馬的突出表現,讓皇上對色目人也有了很好的看法。
此消彼長,皇上選擇了疏遠漢人,信任色目人。
重新設立官署,皇上毫不猶豫的重用蒙古人與色目人,而漢人大臣遭遇到空前的排斥,所有重要崗位上面的漢人大臣,都是讓出最為關鍵的職位,在蒙古人與色目人的統領之下了。
這樣的局勢,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當然在這段時間之內,皇上也會觀察諸多的漢人大臣。
竇默知曉,一旦皇上真正的統一天下,還是需要漢人大臣的,從治國理政方面的能力來說,漢人絕不亞於色目人,在某些關鍵地方,是遠遠強於色目人的。
可惜這一天是不是會到來,或者說什麽時候到來,誰也不知道,而且在這個過程之中,朝中地位關鍵和重要的漢人大臣,還要不斷防備阿合馬等人的算計。
竇默做出了自身的分析,接下來他就要付諸實踐了。
時間到了八月,竇默向皇上和朝廷提出了辭職的申請。
辭職的原因是身體不適,需要回到老家去修養。
竇默提出辭呈的時間,是專門拿捏過的,此刻的朝廷,已經是蒙古人與色目人掌控,漢人大臣幾乎淪為了附庸,而阿合馬也得到了皇上更多的信任。
竇默的辭呈遞上去之後,當然沒有馬上得到批準。
早朝的時候,竇默堅持以身體不適為由,懇請辭去一切的官職,回到老家去養病。
皇上的態度變得模棱兩可,而平章事阿合馬是持支持態度的,張文謙、史天澤、姚樞、嚴忠范以及董文柄等人,默默看著這一切。
末哥王爺開口的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末哥認為,竇大學士因為身體的原因,懇求辭去一切官職,回到老家去修養,這是應該支持的事宜,只是身體修養好了之後,還是要馬上回到朝廷來的。
皇上下定了決心,同意竇默辭去一切官職,回到老家去修養。
就在皇上同意竇默辭去一切官職的時候,張文謙的臉色終於變化了。
姚樞與史天澤等人則是默默的低頭,嚴忠范與董文柄等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羅素林想不到竇默居然來了這麽一手,既然竇默已經辭去了所有的官職,那麽離開大都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需要過多的準備了。
只是竇默的老家在河北路廣平府的肥鄉縣,距離大都不是很遠,如何讓其悄無聲息的到四川去,還有一定的難度,但這已經不是最大的難題,辭官之後的竇默,願意到四處走走看看,那是自身的自由,其他人無權干涉的。
羅素林佩服竇默,也隱隱明白了,為何自家大人一定要爭取到這些人。
事態朝著愈發順利的方向發展,羅素林是非常興奮的,前段時間他還擔心,竇默是不是改變了主意,不打算到四川去了,現在看來,才知道人家心裡有數,早就做好一切準備了。
辭去官職,竇默一身輕,他在大都沒有府邸,租住的房屋。
家人已經陸續從老家出發,前往四川而去,竇默計劃還是回到老家去看看,接著就趕赴四川程度,他不知道這次離開老家之後,是不是還有機會回去。
收拾東西和簡單,不過半天的時間。
天快要黑的時候,張文謙來了。
竇默預計到張文謙肯定會來,按照他的判斷,張文謙怕也是有其他想法了。
泡茶之後,竇默看著沉默的張文謙,沒有馬上開口說話。
“竇大人真的是明智啊,無官一身輕,我也想著效仿竇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張文謙還沒有說完,竇默就緊跟著開口了。
“不可,如今朝廷之局勢,張大人絕不要在短時間之內辭官。”
張文謙默默點頭,其實他也就是說說而已,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已經表現出來不好的情緒,若是這個時候,其余的漢人大臣跟隨辭官,那明顯就是對皇上與朝廷不滿。
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盡管是遭遇到尷尬的境地,也需要承受住。
看見張文謙沒有開口,竇默接著說了。
“張大人,你與我不一樣,迄今為止,你依舊是漢人大臣之首,依舊在中書省,皇上對其他的漢人大臣不在意,對於你還是很關注的,一旦你打算辭去官職,定會帶動大量的漢人大臣辭官,這樣的後果,皇上是決不允許出現的。”
聽見竇默如此說,張文謙長長的歎了一口。
“竇大人說的都是實情,我也想到這一點了,只是目前之局勢,我實在難以把握,還請竇大人指點迷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張文謙猛地抬頭,看著竇默,眼神裡面出現了驚愕的神情。
內心的神經被觸動的一刹那,張文謙斷定了,竇默辭去官職,是早就有準備的,接下來竇默肯定是離開大都,前往四川而去。
這讓張文謙倒吸一口涼氣,他終於感覺到了時間和機遇的緊迫。
那位大宋的雲川節度使吳邵剛,能力絕不一般,眼看著郝經、劉秉忠、許衡與張柔等人,悉數都歸順吳邵剛了,現在竇默又要前往四川而去,大量的人才流向了四川,可以預見,吳邵剛的力量將迅速的壯大起來,真正到了吳邵剛能夠掌控局勢的時候前往四川去,他張文謙難以獲取到信任,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貢獻了。
這一刻,佟掌櫃的話語浮上心頭,張文謙終於知道了,人家是有底氣的。
有些話是不需要多說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寒暄了一會之後,張文謙起身告辭了。
不長的時間,姚樞與史天澤兩人,也先後前來拜訪竇默了。
交談很是簡單,竇默與他們的關系不是特別密切,只是平日裡有接觸,對於兩人前來拜訪,竇默有些奇怪, 但內心也是有數的。
寒暄的過程之中,姚樞的話語要多一些,在竇默的面前,少有的抱怨現如今的處境很不好,也想著能夠辭官歸家,不要攙和到朝政的漩渦之中,竇默沒有多說,只是表示自身的身體不是很好了,需要回家去修養一段時間。
史天澤說話直爽一些,對竇默表示了羨慕,身在樞密院,史天澤的日子更加的不好過,現在的局勢下面,幾乎是管不到什麽事情的,竇默的回答也是直爽的,告訴史天澤,做事情不需要著急,慢慢來就是了,管不到多少事情的時候,乾脆就不要管任何的事情。
天黑盡之後,羅素林來了。
還沒有等到羅素林開口,竇默就告知,張文謙、姚樞以及史天澤等人前來拜訪了。
羅素林沒有想到那麽多,也沒有深思其中的意義,他只是負責將這些情報傳遞給情報署,雖說馬上就要離開大都,回到四川去了,不過羅素林也不敢耽誤時間,在與竇默商議了諸多離開大都、前往四川成都的細節之後,回到酒樓,就將諸多的情報寫下來,迅速送往四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