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柔如同木塑一般，一動不動，臉上也沒有了任何的色彩。

　兩千前軍，被合州禦前諸軍徹底剿滅，乾淨利落，副帥張庭瑞沒有能夠逃離，被宋軍生擒，已經做了階下囚，張柔能夠得知這個消息，居然是合州禦前諸軍放回來的軍士稟報的。

　因為張柔的拖遝，前軍與中軍之間的距離相隔超過了百裡地，本來想著大白天的無所謂，這麽多天都是如此，也過去了，到時候告知前軍指揮官張庭瑞稍稍注意，停止行軍安營扎寨就可以了，誰知道宋軍動作如此的迅猛。

　身邊的軍官聽到軍士的稟報，第一句話就是中軍迅速朝著寶雞的方向撤離。

　張柔扭頭看著身邊的軍官，臉色蒼白，好像不認識一般。

　說的太輕巧了。

　身經百戰的張柔已經明白，最為可怕的局面來了。

　能夠乾淨利落剿滅兩千前軍軍士，可見宋軍的戰鬥力絕非一般，而且出動的必定是數萬的大軍，宋軍徹底剿滅了前軍，豈會鳴金收兵，人家的目的是他這個主帥。

　宋軍為什麽沒有馬上發起進攻，暫時不得而知，可這些軍士既然是宋軍派來報信的，那就說明宋軍已經部署好了一切，甚至包圍了中軍，派遣軍士前來告知，恐怕是想著讓他服軟。

　不服軟也行，就是死路一條，全軍被徹底殲滅。

　忽必烈就真的值得他張柔死心塌地的賣命嗎。

　張柔遲遲沒有發布任何的命令，陷入到沉思的狀態。

　中軍已經暫時安營扎寨，得知前軍徹底敗亡的消息之人不多，前來報信的軍士，直接進入到中軍帳，消息沒有擴散出去，故而中軍整體還算是穩定的。

　很少有人知道，中軍已經處於巨大的危險之中。

　天快要黑了，張柔一直都在中軍帳之內，根本沒有出去，回來報信的軍士，已經被親衛嚴密看押起來，就在中軍帳旁邊的帳篷裡面，不準四處走動，也不準泄漏任何的消息。【】

　先前派遣出去的斥候，沒有見到蹤跡，張柔明白，這些斥候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一名親衛匆匆走入到中軍帳，手中拿著一封信函。

　親衛稽首行禮，用只有張柔才能夠聽見的話語開口說話。

　聽著親衛的話語，張柔的臉色再次發白，他習慣性的看了看四周。

　其實中軍帳內沒有其他人，親衛早就在外面嚴密守候了。

　營地周圍，除開在外面巡邏的軍士，其余的軍士都在帳篷內，寒冬臘月的，沒有誰願意在外面賣凍肉。

　親衛說完之後，張柔迅速接過信函，撕開之後仔細看起來。

　親衛默默的退出去，在外面嚴密的戒備。

　信是郝經寫的，就是勸降張柔。

　從信函裡面的內容，張柔終於明確知曉，他麾下的中軍八千軍士，已經被合州禦前諸軍嚴密包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沒有了任何的出路，合州禦前諸軍將在一天之後發起進攻，到時候軍士若是不願意放下武器投降，不可能有其他的出路。

　郝經明確告知張柔，選擇投降是最好的辦法。

　看了三遍信函，張柔再次陷入到沉默之中。

　親衛隊長進入到中軍帳，張柔直盯盯的看著親衛隊長，忽然開口了。

　“我們若是投降宋軍，你認為諸多兄弟會造反嗎。”

　親衛隊長愣住了，他是張柔的絕對心腹，但從未關注過這等的事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其實張柔所做的諸多事情，親衛隊長是很清楚的，也知道張柔在找尋後路。

　“大帥，屬下、屬下不知道該怎麽說。”

　張柔歎了一口氣，要求親衛隊長思考這麽大的事情，的確不合適。

　“我不該問你的，不過前軍已經全軍覆沒，中軍要是拚死抵抗，和前軍的命運一樣，不會有其他的出路。”

　張柔的確有顧慮，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自從圖謀成都府路軍馬經略使失敗之後，很多事情慢慢看淡，但是他愈發的關心家人的安危，兒子張弘范是他的驕傲，可此刻的張弘范，還在開平城內，若是他選擇投降，不知道張弘范會是什麽結局。

　還有不少的家人都在開平城內，能夠隱匿起來的只是少數，若是家人全數都離開了開平城，怕是忽必烈派遣的大軍早就殺過來了。

　“你去吧，今夜不準任何人進入中軍帳，不許任何人打擾，不管多緊急的事情，明日天亮之後稟報，你去告知諸多的千戶，前軍的事宜絕不準泄漏出去，誰說出去我殺了誰。”

　前軍沒有任何消息，其實已經引發了中軍的不安，這樣的情況從未出現過。

　以往每一次的安營扎寨，前軍都會派遣軍士前來稟報，雖說前軍與中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安營扎寨，但是總有斥候或者傳令兵飛馬來報，今日卻沒有出現這樣的情形。

　進入到鳳州之後，諸多的軍士都變得小心了，這裡已經是宋軍控制的地方。

　張柔此番率領的軍士，部分參加過馳援四川的戰鬥，領教過宋軍的驍勇，他們更加的小心，也告誡身邊的軍士，切不要掉以輕心。

　一些議論已經在軍中出現。

　大帥在中軍帳不露面，其余諸多的千戶，也是在帳篷之內，看不見任何的蹤影，偶爾能夠看見走動的，就是一些百戶。

　這樣的情況太不正常了。

　天黑之後，軍士本應該歇息睡覺，可是不少的帳篷裡面，油燈或者是火把尚未熄滅。

　親衛隊長早就發現了這一幕。

　在認真思索過之後，親衛隊長進入到了中軍帳。

　看見張柔之後，親衛隊長愣住了，以為自己眼花或者是看錯了。

　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張柔的臉色變得異常的憔悴了。

　親衛隊長陪伴張柔多年，從未見過張柔如此的形象。

　張柔的臉上沒有怒氣，看著親衛隊長沒有開口說話，他知道親衛隊長此刻進入到中軍帳，一定是有重要的情況稟報。

　“大帥，屬下、屬下覺得營地裡面有異常，不少的軍士都沒有歇息，一個多時辰之前，軍士就有不少私下裡的議論，大都是猜測前軍的事宜。。。”

　張柔慢慢的站起身來，看著親衛隊長。

　“我已經想到了，今天有太多異常的情況了，紙是包不住火的，諸多的軍士遲早是會知曉的，好了，你去請千戶以上的軍官，全部到中軍帳來，我有話說。”

　諸多的軍官到中軍帳，張柔的神色已經變化，看上去平靜了很多。

　“諸位兄弟，你們跟隨我多年，有些事情，我不能夠瞞著你們了。”

　“前軍全軍覆沒，諸位都知道了，你們所不知道的是，中軍早就被宋軍徹底包圍了，包圍我們的宋軍有數萬人，就是大宋的合州禦前諸軍，我們沒有了任何的機會。”

　“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其一是奮力拚殺，結局就如同前軍一樣，也是全軍覆沒，你們之中很多人，跟隨我曾經與合州禦前諸軍作戰，知道他們的驍勇，兀良合台萬戶長率領的一萬蒙古鐵騎，就是被合州禦前諸軍剿滅戰鬥力遠遠比不上蒙古鐵騎，選擇拚死作戰，結局是肯定的。”

　“其二就是投降宋軍，這是宋軍信使送來的信函，信函說的很明確，我們有一天的時間做出決定，一天之後，也就是明日的午時以後，若是我們還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沒有任何的動作，宋軍將要發起總攻。”

　“你們都跟隨我多年了，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的廝殺，我年紀大了，無所謂了，可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壯年，就這樣沒了，我於心不忍。”

　“告知你們這些，就是要求你們做出選擇，願意拚死抵抗的，站到右邊去，願意投降宋軍的，站到左邊去，每一個人都必須做出選擇。”

　“我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思考，你們自己決定。”

　“諸位兄弟，記住，你們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說完這些話，張柔頭也不回的走出中軍帳。

　前方的帳篷，還有零星的亮光傳出來。

　張柔看著遠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中軍帳裡面，首先是沉默，接著是爆開鍋，激烈的爭論很快出現。

　是戰是降，必須在半個時辰之內做出決定，這些軍官都是習慣在戰場上廝殺的，從未想過這些問題，驟然遇見，壓根不知道怎麽想。

　親衛隊長已經明白了張柔的心思，眼看著眾人吵成了一團，他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親衛隊長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親衛隊長的話語很簡單，若是大帥準備要拚死抵抗，還用征詢眾人的意見嗎，早就可以安排部署，甚至選擇夜間昏暗的環境突圍了。

　親衛隊長的話語，讓眾人徹底安靜下來了，稍稍思索，眾人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帥若是沒有想到投降的事宜，壓根就不會提出來。

　既然大帥已經下定了決心，眾人基本就是服從了。

　也有少數人不願意投降，堅持要廝殺，但他們人數太少了。

　半個時辰過去，張柔進入中軍帳，選擇已經出來，八成以上的軍官選擇投降宋軍。

　張柔也做出了決定，投降宋軍，至於說那些不願意投降的軍官，他會親自向宋軍軍官懇求，放這些軍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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