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邵剛第一次收到了朝廷的金字牌。
因為各地驛站的荒廢,也因為朝廷的疏忽,金字牌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民間對金字牌也很是敏感,甚至是反感,嶽飛當年被十二道金字牌召回、被迫停止討伐金國、且被朝廷以莫須有的罪名殺害的事宜。
很久沒有出現的金字牌,就在吳邵剛的手中。
金字牌並非是黃金製作,同樣是一尺多長的木牌,用朱漆為底刻上金字,木牌上面有八個字:禦前文字,不得入鋪。意思就是中途不準停留,不準耽誤,表示事態萬分緊急。
金字牌每日以四百裡到五百裡的速度傳遞,就算是驛卒和驛馬累死,也不得停歇。
一般情況之下,文武大臣接到了金字牌,務必按照朝廷的要求行事,否則就會被冠之以造反的罪名。
可惜吳邵剛根本就不在乎。
兩淮遭遇到蒙古韃子進攻的事宜,吳邵剛早就知道了,可以說他比朝廷早知道這件事情,而且他還知道,此番進攻兩淮的是蒙古親衛哈必赤以及蒙古萬戶長拔突兒。
哈必赤與拔突兒兩人,都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的心腹,派遣兩人進攻兩淮,對比張柔進攻四川,不可同日而語,這讓吳邵剛發現了端倪。
按照歷史的記載,蒙古朝廷一直都是以四川為進攻的首選,潼川府路防禦副使、瀘州府知府劉整叛亂之後,給忽必烈提出了建議,摒棄進攻四川的戰略,首先進攻襄陽以及兩淮等地,打開南宋的大門,忽必烈采納了劉整的建議。
不過歷史已經改變,劉整兵敗被俘,押解到京城被斬殺,按說蒙古朝廷進攻的重點,應該還是四川,為什麽會出現改變。
這是吳邵剛最為關心的事宜,也是暫時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這件事情對於吳邵剛來說,至關重要,若是忽必烈改變了進攻的方向,那麽他就能夠得到不少喘息和發展的機會,而且忽必烈與大宋朝廷之間的廝殺,必定會耗損一部分的實力,河蚌相爭漁翁得利,出現這等的情況,吳邵剛求之不得。
宋度宗趙禥的登基,讓吳邵剛明白,大宋朝廷已經朝著滅亡的道路大踏步的前進。
趙禥這個皇帝,在歷史上的評價一塌糊塗,執政能力全無,完全依靠賈似道,不管不顧大宋朝廷是不是會滅亡,想到的就是自身的淫蕩,玩女人的能力倒是不錯,曾經一夜寵幸三十名嬪妃,也不知道這位皇上是怎麽做到的。
賈似道其人,吳邵剛幾乎就沒有正面接觸過,更不存在共事一說,此人究竟是不是歷史上評價的樣子,或者說是不是一心為民、遭遇其他人誹謗,目前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吳邵剛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對付蒙古韃子方面,賈似道不行,僅僅從鄂州之戰的議和,吳邵剛就看出來了,要知道當初蒙哥與忽必烈率領的蒙古大軍,是抱著滅亡大宋朝廷的決心而來的,這樣的時候議和,有什麽作用。
從兵力的部署與防禦方面來說,賈似道的能力也是一般,身為樞密使,朝中最高的軍事指揮官,賈似道沒有什麽功勞,當年的淮北之戰,本是很好的機會,卻因為內部的算計,以及害怕蒙古韃子等等的原因,無功而返,等到山東的叛亂被平定,已經完全失去了機會。
出任四川製置使之後,吳邵剛的想法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他不會繼續遵從朝廷的意思,哪怕是表面上的敷衍,恐怕都不存在了,接下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個決定,都是從有利於自身出發的。
所以在接到金字牌之後,吳邵剛絲毫不著急。
敕書的意思很明確,要求吳邵剛率領合州禦前諸軍馳援兩淮。
這道敕書也很有意思,按說合州禦前諸軍的都統製是蔡思偉,朝廷應該是直接給蔡思偉下金字牌的,可是金字牌卻到了吳邵剛的手中。
看來賈似道不蠢,明白一切的奧妙。
時間已經是十一月下旬,利州方向遲遲沒有什麽動靜,張柔倒是抵達了寶雞,卻沒有進攻利州西路的打算,這讓吳邵剛很是惱火,前兩天他與郝經、蔡思偉和張炳輝等人商議,若是實在等不到,那就主動出擊,合州禦前諸軍進入到寶雞進攻。
做出這個決定,吳邵剛很是謹慎,他不願意過於的刺激忽必烈,誰知道忽必烈會不會頭腦發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率領大軍進攻四川呢,真的出現那樣的情形,且不說合州禦前諸軍、興元府禦前諸軍以及金州禦前諸軍是不是能夠抵禦,至少損失是慘重的。
吳邵剛很冷靜,他絕不會小瞧忽必烈,盡管他與諸多心腹交談的時候,有些刻意貶低蒙古韃子的意思,但每一次作戰的安排,他都是高度重視的。
利州西路所轄利州州城,州衙,廂房。
郝經、蔡思偉以及張炳輝等人,都知曉了金字牌的事情。
眾人也不是特別關心金字牌的事宜,這是吳邵剛最終做決定,不需要他們過多的操心,不過蒙古大軍的主力居然直接進攻兩淮,這倒是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吳邵剛進入廂房的時候,郝經等人都站起身來了。
“諸位,今日我們商議一件事情,忽必烈派遣哈必赤與拔突兒率領大軍進攻兩淮,四川方向僅僅派遣張柔以及張庭瑞進攻,其麾下僅僅就是新附軍,這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忽必烈改變了主意,不以四川為主攻的方向了。”
這個問題,也是郝經等人思考的問題。
要說蒙古朝廷的征伐策略突然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可能性應該不是很大,也解釋不通,不過現實讓眾人疑惑。
“我們之前已經做過分析,忽必烈短時間之內不會發動全面的進攻,這一點我是佩服忽必烈的,不愧是梟雄,能夠審時度勢,我們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計劃拚死抵禦蒙古韃子的進攻,可現在的情況讓我們難以理解。”
。。。
吳邵剛說完之後,郝經開口了。
“大人,屬下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吳邵剛看著郝經,點點頭。
“會不會是忽必烈覺得合州禦前諸軍過於的驍勇,在不可能派遣大軍征伐的前提之下,試探性的朝著兩淮甚至是襄陽發動進攻,若是能夠取得作戰的勝利,那最好不過,若是征伐不利,也能夠探查到詳情。。。”
郝經還沒有說完,蔡思偉與張炳輝就點頭了。
在戰術布置以及謀略方面,兩人無法與郝經比較,他們也想不到那麽多。
吳邵剛顯然是在沉思。
郝經說完之後,看著吳邵剛。
終於,吳邵剛抬起頭。
“郝先生的分析,有些道理,不過我認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忽必烈怕是聽從了某人的建議,準備改變戰略部署,他日發起總攻的時候,不一定從四川方向,而是選擇兩淮甚至是襄陽等地,若是如此,我只能夠說忽必烈的確是厲害。”
“不管是兩淮還是襄陽,都是我大宋的門戶,一旦有失,將直接威脅我大宋的京城臨安,屆時駐扎在四川的大軍,也是需要馳援的,如此四川的防禦也會出現空虛的局面,蒙古韃子以騎兵為主,在兩淮以及襄陽一帶,難以施展,四川就不一樣了,盡管地勢險峻,但騎兵還是能夠鋪開的,也能夠發揮出來最強的戰鬥力。”
郝經聽的很是仔細,此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
“屬下以為,大人的分析有道理,這些年以來,屬下認真算過,折戟在合州禦前諸軍麾下的蒙古軍,超過十萬人了,雖說絕大部分都是新附軍,傷不到蒙古朝廷的筋骨,可若是長時間持續下去,蒙古朝廷還是難以承受,對蒙軍的士氣也是巨大的打擊,如此情況之下,蒙古朝廷怕是會有人站出來,給忽必烈提出建議的。”
吳邵剛微微一笑。
“郝先生說的不錯,其實忽必烈身邊有不少的能人志士,他們都是能夠提出不錯的建議的,包括忽必烈遷都中都,這就是很不錯的建議,我聽說這個建議是劉秉忠提出來的,此人的眼光很是不錯。”
說到這裡的時候,吳邵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忽必烈若真的能夠采納所有正確的建議, 我們怕是撼不動他,可惜忽必烈做不到這一點,他對漢人有著骨子裡的蔑視和敵對,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
眼看著商議就要結束了,蔡思偉有些忍不住了。
“大人,這金字牌的事宜,該如何處置啊。”
吳邵剛看了看蔡思偉,毫不客氣的開口了。
“蔡都統製,你是不是想著領兵馳援兩淮啊。”
“不敢不敢,屬下也就是問問。”
“馳援兩淮的事宜,不要提及,金字牌對於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的作用,張柔與張庭瑞虎視眈眈,駐扎在寶雞,時刻都準備進攻利州西路,我們自顧不暇,哪裡有兵力去馳援兩淮,再說了,兩淮駐扎有大量的軍隊,朝廷還可以抽調殿前三司的軍士馳援兩淮,何必要求我們前往,此等舍近求遠的事情,我們不要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