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偉的手裡心裡全部都是汗滴。

　這是一場與蒙古韃子面對面的廝殺，也是蔡思偉第一次正面對決蒙古韃子。

　說起來好笑，也令人寒心，在蔡思偉的記憶裡面，朝廷大軍從未有過與蒙軍面對面的主動作戰，要麽就是在城池之中被動防禦，要麽就是被迫抵禦進攻的蒙軍。

　這一次作戰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合州禦前諸軍主動深入到蒙軍控制的成都府路作戰，禦敵於國門之外，而且是主動進攻來犯的蒙軍。

　作戰的任務和目標非常明確，全殲蒙軍的前軍。

　足足五千的蒙軍騎兵，而且是蒙軍之中的精銳，不能夠讓一人逃脫。

　如此宏大的氣魄，如此堅強的決心，如此強大的自信，也是蔡思偉第一次經歷。

　肩負如此重要的職責，蔡思偉是異常激動的，不僅僅是他，麾下的一萬將士，同樣是心情激蕩的，這裡面有忐忑，有期盼，更是有著拚死搏殺的決心。

　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了，蔡思偉不得不服氣，吳邵剛所要求推行的訓練方式，對於改變軍隊之形象、鼓舞軍士之士氣是非常關鍵的，現如今的合州禦前諸軍，與一年之前有著天地之別了，諸多的軍士不再畏懼戰鬥廝殺，甚至是爭奪上陣廝殺的機會。

　合州禦前諸軍，已經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不過吳邵剛還是有一句話，只有經歷了血與火鑄造的軍隊，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師。

　這一次，鑄造的機會來了。

　“報，蒙軍前軍已經開始進入老鷹嘴，預計半刻鍾時間，可以全部進入老鷹嘴。”

　“好，繼續偵查，有情況隨時來報，命令左翼的杜小七，右翼的秦漢，做好戰鬥準備。”

　傳令兵離開之後，蔡思偉看著天空之中的黃沙，慢慢的舉起來手中的長矛。

　前面一千的弓箭手，排成了三排，已經張弓搭箭，等待射擊的命令，一千弓箭手的身後，是五千的騎兵，他們早就列好了戰鬥的隊形。

　蔡思偉的眼睛已經眯起來了，他們在老鷹嘴的出口地方，這裡也是地勢最為寬闊的地方，決不能夠讓蒙軍軍士逃出出口，務必將五千蒙軍的前軍軍士，全部圍困在老鷹嘴。

　老鷹嘴就是蒙軍五千前軍的墓地。

　隱隱的馬蹄聲傳來，蔡思偉慢慢舉起了手中的長矛。

　進入老鷹嘴的時候，軍士放慢了步伐。

　尤千戶不是第一次經過老鷹嘴了，對這裡的地形也是熟悉的，只是過了老鷹嘴之後，前行五裡地左右，就是中江縣控制的地域了，還是需要小心一些。

　至於說老鷹嘴，沒有引起尤千戶的重視，他主要還是思考離開老鷹嘴之後，前軍該如何的行軍，是不是派遣一隊最為精銳的斥候在前面偵查。

　老鷹嘴是德陽府城控制的地方，在尤千戶看來，是絕對安全的。

　前軍進入到老鷹嘴的時候，尤千戶稍稍遲滯了腳步，到了隊伍的後方位置，前面帶路的副千戶，同樣放慢了腳步。

　周圍一切正常，沒有什麽異樣的情況出現。

　或許是習慣，或許是第六感覺，或許是長期廝殺產生的本能，不知道為什麽，尤千戶總是朝著官道的兩邊張望，就連他自己都感覺到奇怪，老鷹嘴不是好的設伏地點，宋軍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畢竟是蒙軍控制的地方，宋軍還沒有那麽大的膽量。

　努力克服了內心異樣的感覺，尤千戶看了看已經全部進入到老鷹嘴的軍士，打馬朝著前面而去，進口的地方官道很窄，還有一小段的弧度，前面的軍士都是很自覺的讓開一條道路。

　老鷹嘴全長約四裡地，按照前軍行軍的速度，應該是前面的軍士已經離開了老鷹嘴，後面的軍士尚未進入，不過因為前面領隊的副千戶放慢的腳步，故而所有的軍士都進入了老鷹嘴，不過前面的軍士已經快要抵達出口的地方了。

　副千戶在隊伍的最前面，等候尤千戶。

　也不知道為什麽，副千戶的感覺也不是很好。

　其實這一路來，副千戶的感覺都不好，不管是論資歷，還是作戰的次數方面，他都是強於尤千戶的，可惜人家尤千戶得到了大帥的青睞，他卻是原地踏步，眼看著尤千戶意氣風發，副千戶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副千戶作戰謹慎，習慣於做好一切的安排部署，這本不是什麽缺點，相反還應該說是優點，可惜大帥劉黑馬不喜歡這樣的作戰風格，加之多年以來，他們的對手金兵和宋兵實在是孱弱，故而副千戶沒有施展的地方。

　此次大帥劉黑馬決定進攻潼川府，副千戶內心也是有些看法的，他認為大帥過於的冒險了，要知道每一次的作戰，都是需要得到蒙古大汗忽必烈準許的，除非是特殊的情況，大帥此番冒險進入潼川府作戰，做法值得商榷。

　一路上，副千戶都不停的提醒尤千戶，還是需要小心，他這樣做也是有理由的，因為前軍出發的時候，大帥劉黑馬專門找到他囑托，防止尤千戶頭腦發熱。

　副千戶也知道，尤千戶對於他的提醒是很不耐煩的，甚至明面上表現出來。

　遇見這等的情況，副千戶不僅僅是對尤千戶有著很不好的看法，對於大帥劉黑馬都有一些意見了，既然讓他來提醒尤千戶行軍作戰要小心，那就要給尤千戶也做出專門的囑托，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帥明顯沒有給尤千戶說。

　官大一級壓死人，蒙軍之中更是如此，上級的命令下級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否則手中持有令牌的尤千戶，非常時刻可以斬殺他這個副千戶。

　好在一路上也沒有遇見什麽麻煩的事情，宋軍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這讓副千戶放心了一些，反正拿下中江縣城的時候，他是一定會提出來建議而且堅持的，那就是前軍必須遵循大帥的命令，在中江縣城等候中軍，不得擅自開拔進攻潼川府城。

　進入到老鷹嘴的時候，副千戶與尤千戶有著同樣的感覺，他總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畢竟一路上什麽都沒有看見，如此疑神疑鬼的，豈不是要遭受到尤千戶直接的責怪，不過副千戶還是有自身的辦法，他押慢了行軍的步伐，這樣做隊伍後面的尤千戶，肯定是趕上來的。

　蔡思偉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了，他沒有料到進入老鷹嘴的蒙軍放慢了行軍的步伐。

　原來的計劃，是蔡思偉率領的六千將士迎面廝殺，杜小七和秦漢從左右兩翼發起進攻，將蒙軍的前軍切割為至少三塊以上，如此蒙軍就不可能形成太大的戰鬥力，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進入老鷹嘴的蒙軍前軍，忽然開始了蝸行。

　老鷹嘴峽谷之內，一萬五千人是難以完全鋪開的，而且都是騎兵，這很有可能導致廝殺成為一鍋粥的情況。

　這是兵力上面佔據絕對優勢的蔡思偉不願意看見的。

　可惜局勢發生了變化，他也必須要做出調整和改變。

　蒙軍距離大軍已經不足一裡地，轉過前方的小彎，相互之間就能夠看見了。

　“弓箭手，準備。”

　“傳令兵，迅速通知駐守進口的張副都統製，情況出現了變化，他的壓力肯定增加，後面的蒙軍很有可能朝著進口的方向撤離，駐守谷口的軍士務必死死的守住，不能夠放走任何的一個蒙軍。”

　“傳令兵，速將這裡的情況稟報大人。”

　蔡思偉手中依舊舉著長矛，他看看前方的弓箭手，扭頭看看身後的騎兵，眼睛裡面迸射出來一絲的光芒。

　“傳令兵，告訴眾人，廝殺開始之後，不準後退，唯有向前奮力廝殺，有擅自後退著殺無赦，按照大人之命令，跪地投降的蒙軍軍士，可暫且放過，不過他們若是不聽從指揮，一樣殺無赦。”

　蔡思偉壓根就不想有什麽俘虜，戰場廝殺，俘虜是最礙事的，他可沒有辦法抽調專門的兵力來看押俘虜，再說誰知道俘虜是不是真的想著投降，若是假投降，趁人不備逃走，前去通知蒙軍的中軍，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這方面，蔡思偉打算違背吳邵剛的命令，戰場上可不能夠心軟，盡管這樣可能招致蒙軍的拚死抵抗，那也不在乎。

　黃沙已經出現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這是微風吹過來的。

　不用斥候稟報，蔡思偉也知道，蒙軍馬上就要出現在眼前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了， 不少人的額頭上冒出了大顆的汗滴，但沒有人去擦那些汗滴，一雙眼睛都死死的盯住前方，盯住那已經出現的黃沙。

　前方的馬蹄聲已經變得非常清晰，馬蹄聲有些凌亂，卻敲打著眾人的心。

　一縷殺氣開始出現。

　終於，身穿灰白色軍服的蒙古軍士，出現在了眼前。

　蔡思偉的臉上，閃現出來一絲詭異的笑容，他舉起了手中的長矛。

　“第一排的弓箭手，發射。。。”

　瞬間，上百支弓箭，呼嘯著朝著蒙軍的方向而去。

　一場慘烈的廝殺，終於在老鷹嘴展開了。

　。。。

　中軍帳，吳邵剛微閉雙眼，仿佛老僧入定，不過他的雙拳，捏的很緊，指關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