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吳邵剛,黃家明一稽到底。
黃家明的身邊站著郝經,郝經的臉上帶著舒心的微笑,黃家明雖然看上去還是有些憔悴,但是精氣神已經慢慢開始恢復,眼睛裡面也出現了色彩。
吳邵剛走上前去,輕輕扶住了黃家明。
“黃先生不必如此。”
“大人對在下有再造之恩,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坐定之後,吳邵剛看著尚有些拘謹的黃家明,微笑著開口。
“這一段時間,黃先生遭遇太多的事情,能夠挺過來,實屬難得,是不是歇息一段時間,或者是到瀘州府附近看看,將息和調養一番。”
一邊的郝經開口說話了。
“黃兄身體已經複原,正想著為大人做一些事情,屬下看還是不歇息為好。”
郝經說完之後,黃家明也跟著開口了。
“與郝兄之交談,讓在下有了醍醐灌頂之感覺,只是屬下不才,怕是耽誤了大人的事情。”
不經意間,黃家明改變了稱呼,很是自然,抓住了機會,絲毫不顯得做作。
這就是謀士的本事。
“黃先生有此想法,自然是最好,這麽多年以來,黃先生都是籌謀大事,極少與外界有著直接的接觸,我看從即日開始,黃先生就多多思慮瀘州府的民生事宜。”
瀘州府在潼川府路的府州縣之中,地位最為關鍵,吳邵剛開口如此說,就連郝經都感覺到有些吃驚,更不用說黃家明了。
黃家明連忙站起身來。
“屬下對瀘州府之事,尚不是特別熟悉,怕是誤了大人的籌謀。”
“黃先生,我曾經說過,只要內心能夠容納天下,能夠關心百姓之疾苦,專注於民生事宜,就可以做出一番事業,黃先生曾經在瀘州府城歇息的時候,詢問商鋪之運作,以及百姓之生活情況,足見對於民生事宜,是有著細致入微的觀察和體驗,完全可以擔起管轄瀘州府事宜之責任,至於說熟悉地方上的事物,相信以黃先生之能力,這些不在話下。”
黃家明愣了一下,不自覺的開口了。
“大人所謂民生事宜,當真是以百姓之疾苦為主。”
“當然,若是沒有百姓的富足與安穩,哪來國家之興旺,再者,百姓乃是我們衣食父母,沒有百姓勤懇種地,辛勤勞作,我們還能夠坐在這裡安穩議事嗎。”
黃家明看了看吳邵剛,整理了衣冠,再次稽首行禮。
“大人之意思,屬下明白了,大人信任屬下,屬下定當竭盡全力,這幾日屬下也認真思索過,與郝兄有過幾次的長談,以往屬下眼界過於狹窄,以至於走入山窮水盡之境地,日後還要努力克服這方面之缺陷,只是屬下性格裡面有些東西,無法改變,若是做出一些過激的舉措,還請大人責罰指點,屬下定會努力改進。”
“黃先生能夠有如此認識,已經是很好,但有一點你記住,做事情一心為公,並非是壞事,專注也並非完全是缺陷,只要你所做之事情,實實在在是為了百姓,為了國富民強,那就能夠得到內心安寧。”
“大人教誨,屬下記住了。”
“嗯,瀘州府的諸多事宜,陸司馬可以給你詳細的介紹,今後這瀘州府衙的諸多具體事宜,就請黃先生多多操心勞累了,潼川府路各地,尚在慢慢恢復之中,百姓生活依舊不是很富足,依照我之看法,農耕與商貿都是最為關鍵之事宜,任何一方面都不能夠忽略,農耕牽涉百姓之生活,商貿牽涉賦稅之多少,若是抓住了這兩點,其他事宜自然也能夠快速理順。”
“屬下定按照大人之吩咐,認真做事。”
吳邵剛看了看郝經,微微搖頭。
“黃先生不可如此理解,在其位謀其政,既然負責瀘州府諸多的事宜,那你之決定,就是各級官府和諸多官吏需要執行的,除非是諸多重大事宜,我等一起商議,共同決定,平常的事宜,應該是自身做出決定,也無需每日都是請示稟報,反而耽誤事情,這瀘州府衙的事情眾多,還要請黃先生多多費心了。”
黃家明看了看身邊面帶微笑的郝經,默默點頭。
吳邵剛還是有些擔心的,得到了郝經與黃家明的輔佐,按說他應該是高興的,畢竟兩人都是不一般的人才,不過這倒是讓他想起三國時期,劉備得到了諸葛亮與龐統兩人的輔佐,所謂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可惜的是,龐統很快就殞命落鳳坡。
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身邊真正有能力的謀士,一人足矣,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情,需要上位者能夠很好的掌控。
派遣郝經去安慰和勸解黃家明的時候,吳邵剛就開始沉思,若是黃家明歸附之後,應該做些什麽事情,經過反覆的權衡,他做出了決定。
郝經與黃家明兩人,職責各有不同,郝經依舊是謀略有關整個潼川府路的事宜,也包括吳邵剛需要應對的外部諸多的事宜,黃家明則是側重於瀘州府的事宜,相對來說具體一些,這樣也能夠讓吳邵剛從具體繁瑣的事情之中抽身,用更多的時間來籌謀大事。
至於說陸秀夫,吳邵剛也考慮過了,他準備想朝廷舉薦,讓陸秀夫出任瀘縣縣令,盡管說陸秀夫的各項認知方面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還是需要熟悉更多官場以及民生的事宜。
吳邵剛這樣的安排,其實也是結合了每個人的實際情況。
郝經曾經在忽必烈的身邊做事情,眼光開闊很多,對於宏觀的事情,有著獨到的分析和見解,擅長於謀略大事情,黃家明亦有這樣的能力,只是以前就是在劉黑馬和劉元振的身邊,眼光受到一定的局限,對於全局的把握還欠缺一些火候,至於說陸秀夫,則是各個方面都是需要提升的,更加關鍵的是認識需要發生根本性的轉變。
而做出這一切安排計劃的同時,吳邵剛自身的規劃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老鷹嘴一役,打敗了劉黑馬,讓潼川府路的邊關基本穩定下來,至少兩年到三年的時間,邊關是安穩的,只要劉元振還是成都府路軍馬經略使,就不會輕易出兵惹發兵戎相見。
整個的潼川府路,進入了難得的穩定時期。
吳邵剛的眼光,需要看向潼川府路,以及朝廷。
朝中的局勢絕不會穩定,表面上賈似道掌控了權力,得到了皇上的高度信任,可下面還是暗流湧動,畢竟賈似道推行的公田法,損害到了很多朝中權貴的利益,這些人明面上不會和不敢反對,暗地裡是要做手腳的。
再說掌控權力的賈似道,肯定是在乎地方封疆大吏態度的,不管是兩淮江浙這樣的好地方,還是地處偏遠的四川等地,諸多的製置使、宣慰使、防禦使等等,至少需要對賈似道表現出來忠心和支持。
吳邵剛依托嶽父李庭芝,免去了很多的麻煩,但這種依靠不可能持續太長的時間,去年吳邵剛剛剛到潼川府路的時候,還需要四處征伐,平定劉整的叛亂,賈似道不會關注這裡,可今年就不一樣了,畢竟在皇上和朝廷看來,潼川府路已經穩定下來。
潼川府路是不是貧窮,賈似道不會關心,潼川府路防禦使吳邵剛是不是忠心,賈似道一定會琢磨。
所以如何處理好與賈似道以及朝中諸多大人之間的關系,吳邵剛必須要有所態度。
這是吳邵剛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他現在就是潼川府路的天,要想盡一切辦法為這裡創造一個穩定和諧的外部環境,如此各級官府才能夠安心的做事情。
將精力稍稍傾斜到這方面的同時,吳邵剛必須重點抓住合州禦前諸軍。
沒有強大的軍隊,一切都是白搭,什麽事情都不要想著做好。
接下來兩年甚至是三年的時間,潼川府路不可能有大規模的廝殺和戰鬥,如此情況之下,如何磨礪合州禦前諸軍,如何讓這支大軍變得更加的強悍,以面對今後隨時都可能到來的巨變,包括如何的保證大軍的糧餉等等問題, 都是吳邵剛需要操心的。
合州禦前諸軍的騎兵人數大規模的增加,意味著開銷也是成倍的增加,朝廷不可能撥付那麽多的錢糧,很大一部分需要合州禦前諸軍自籌,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各級官府的身上,吳邵剛不可能變出來錢糧。
吳邵剛明白,考驗他的問題時時刻刻都是存在的,這是崛起過程之中的磨礪,邁過了這些難關,接下來他的發展將是一馬平川,倒在了這些困難的面前,他今後的道路將變得異常艱辛,甚至無法掌控。
獨自坐在廂房的吳邵剛,看著桌上剛剛寫好的奏折,面容嚴肅。
奏折裡面有兩件事情,其一是有關陸秀夫的官職變動的事宜,這件事情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另外的一件事情,就是懇請朝廷給合州禦前諸軍撥付更多錢糧的事宜,此事難度巨大,目前來看幾乎就不可能實現。
要知道賈似道推行公田法,就是因為無法應對日益龐大的開銷。
這又是一個魚與熊掌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