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定二年,十月二十日,合州州衙。
策應大使呂文德、四川製置使俞興、四川承宣副使張世傑,以及潼川防禦使、瀘州刺史吳邵剛等人,齊聚在這裡。
合州屬於潼川府路轄下的州,劉整投降蒙古韃子的時候,也曾經獻上合州的地圖與戶籍,不過四川製置使俞興深知合州之重要,故而率領大軍第一時間佔領了合州,自此合州也就成為了平定劉整叛亂的最前沿陣地。
天慶元年,蒙古大汗蒙哥就是因為在進攻合州釣魚城之戰負傷而亡,由此可見合州防禦工事是異常堅固的,好在合州駐扎的禦前諸軍,堅決反對劉整的反叛,拒不執行命令,在劉整反叛的第一時間組織防禦,才讓俞興能夠順利的收復合州。
局勢已經變得異常的惡化。
潼川府路所轄一監三府三軍八州,除開合州,其余全部都被劉整與劉元振佔據,且俞興的兵敗,讓劉整和劉元振更加的囂張,甚至計劃強攻合州,繼而東征,一舉拿下重慶府。
呂文德一臉焦急,俞興垂頭喪氣,張世傑滿臉不屑,吳邵剛則是沉默不語。
事情遠不是吳邵剛想象的那麽簡單,他率領的兩千軍士,費盡千辛萬苦,抵達合州的時候,沒有引發多少的關注,他這個潼川府路防禦使、瀘州刺史,其實是虛職,整個的潼川府路,僅僅剩下合州一地,其余地方被蒙古韃子和劉整佔據。
之所以沒有引發過多的關注,是因為吳邵剛過於的年輕,而且率領的只有兩千軍士,這點的兵力,在潼川府路根本沒有多大的作用。
反叛的劉整可不是一般人。
劉整曾經是孟珙的屬下,以十二騎突襲,破金兵駐守的信陽,被軍中稱呼為賽存孝,因為屢立戰功,不斷得到提拔,景定元年出任潼川府路安撫副使,兼任瀘州刺史。
如此一位身經百戰的南宋將領投降蒙古韃子,對於朝廷的打擊與禍害,可想而知。
劉整麾下一共有兵力兩萬余人,以原潼川府路地方軍隊為主,其兵力主要分布在瀘州和潼川兩地,劉元振率領的一共五千蒙古軍,同樣駐扎在瀘州。
俞興率領的三萬大軍,曾經試圖進攻瀘州,不料大軍進入到昌州所屬昌元縣,就遭遇到了劉整的大軍,兩路大軍在昌元城外展開慘烈的廝殺,最終因為劉元振的馳援,俞興大敗而歸,倉皇逃回合州,自此失去了剿滅劉整叛亂的實力。
呂文德趕赴合州之後,命令合州禦前諸軍加強防禦,時刻注意劉整之動向。
呂文德是禮部左侍郎、四川策應大使,標準的欽差大臣,遭遇緊急情況的時候,有資格調遣合州禦前諸軍參與戰鬥。
合州禦前諸軍都統製在打算法之中被清理,現如今是副都統製蔡思偉暫時負責掌控。
蔡思偉曾經是呂文德欣賞的愛將,更是吳邵剛的結拜兄弟。
眾人都為劉整的反叛憂心忡忡,唯有四川承宣副使張世傑忿忿不平,無他,張世傑想著單獨領兵作戰,打敗劉整,因為其不一般的名聲,俞興領兵來到合州的時候,也邀請張世傑一同參與征伐,不過張世傑因為無法單獨領兵,沒有同意一道作戰,這讓俞興很不是滋味,自此不再理睬張世傑。
呂文德抵達合州,知曉事情原委之後,也疏遠了張世傑。
“我的意見,步步為營,調集合州禦前諸軍,參與作戰,若是兵力不足,還可以抽調金州禦前諸軍參與戰鬥之中,大軍依舊從昌州發動進攻,拿下昌州之後,再行對瀘州之進攻,此番作戰,我為主帥,吳防禦使為副帥。。。”
呂文德還沒有說完,一個聲音就冒出來了。
“呂大人,我身為四川承宣副使,理應參與此番剿滅劉整叛亂之戰鬥,至於說吳防禦使,剛剛從京城抵達合州,不熟悉前方之情況,可駐守合州,保證後方之安全。。。”
開口說話的是張世傑。
呂文德看了看張世傑,臉上露出一絲冷笑的神情。
“張副使,朝廷派遣你前往四川,本就是要穩定四川之局面,現如今劉整反叛,我看不僅僅是俞製置使的責任,你怕也是難辭其咎吧,這參與作戰的事宜,你還是不要插言的好。”
呂文德壓根看不慣張世傑,當初被張世傑間接算計的事宜,他記憶猶新,此番到四川來,若不是考慮到張世傑曾經與賈右相關系不一般,也會趁著打算法推行之機會,給張世傑扣上一頂大大的帽子。
張世傑可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氣的臉色發白,盡管說他只是四川承宣副使,遠不如呂文德的品階,不過他也屬於朝廷派遣到四川的欽差大臣,有說話的權力。
“呂大人,下官要上奏朝廷,彈劾你排斥異己,現如今潼川府路幾乎被蒙古韃子悉數佔領,整個的四川都處於萬分危急之中,你卻不顧大局,若是四川有失,下官一定要到皇上那裡去高禦狀。。。”
“請便,張副使,本官是朝廷欽命的策應大使,有權臨機專斷,你若是繼續胡言亂語,擾亂軍心,本官可不會客氣。”
張世傑盯著呂文德,看著呂文德臉上無所謂的笑容,猛地明白了什麽,低下頭不說話了。
呂文德的眼光轉向了吳邵剛。
面對吳邵剛,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吳邵剛的驍勇睿智,留給他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不過此番的征伐,事關重大,將如此重要的戰鬥交付給吳邵剛指揮,他還真的有些不放心,再說吳邵剛成為了李庭芝的女婿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無形之中就淡下來了,若是讓吳邵剛單獨領兵作戰,取得了戰功,那麽李庭芝亦能夠討好。
盡管身在四川,不過京城之中的事宜,呂文德還是知曉的。
讓呂文德意外的是,吳邵剛居然是帶著家眷前來,看樣子決心是不小的。
合州雖說在禦前諸軍的掌控之下,但也是危險重重,若是劉整傾巢出動,在劉元振的協助之下,有攻陷合州的可能性。
可目前的情況之下,呂文德幾乎無人可用了,畢竟這次的打算法,清理了軍中不少的軍官,可用之人已經不多。
頭腦轉了幾個圈之後,呂文德終於開口了。
“吳防禦使,潼川府路的情況,你也知曉了,本官不多說,此戰至關重要,務必要收復瀘州諸地,穩固四川之防禦,本官已經得到皇上之聖旨,調遣合州禦前諸軍參與征伐,加上你從帶來的兩千軍士,一共是一萬四千軍士。”
“劉整之叛軍,以及劉元振率領的蒙古軍,兵力一共是兩萬五千人,分別駐扎在瀘州和潼川等地,潼川府路的北邊是成都府,被蒙古韃子佔據,劉整有後援,故而此番的戰鬥,只能夠采取穩扎穩打的策略,一步步進攻,爭取在最短的時間打敗劉整,收復潼川府路諸多的州縣。。。”
吳邵剛的臉上沒有多少的表情,不過從呂文德的話語之中,他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此番的戰鬥,絕不要想著能夠收復潼川府路所有地方,譬如說潼川、資州、普州、紹熙府等地,緊靠著成都府,恐怕蒙古成都路軍馬經略使劉黑馬已經派遣大軍進駐這些地方,想要奪回來是千難萬難的。
呂文德此番的目的,怕是就想著能夠收復瀘州、敘州和長寧等地,就算是阿彌陀佛。
吳邵剛絕不是這樣的想法,當然他亦不會開口反駁。
“吳防禦使,此番你既是征伐的副帥,又是先鋒,本官會調遣部分合州禦前諸軍的軍士,歸你指揮和調遣,朝著昌州的方向進攻,本官則率領大軍,隨後征伐。。。”
其實呂文德根本就沒有多少的時間率領大軍征伐。
身為策應大使,呂文德全權負責四川的一切事宜,四川製置使俞興因為戰敗,被朝廷訓斥,實際上暫時失去了權力,至於說四川承宣副使張世傑,好像被朝廷遺忘了。
四川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因為劉整的叛亂,更是因為俞興的戰敗,四川各地人心惶惶,呂文德必須要想方設法穩定四川的局面,防止再一次出現叛亂。
如此情況之下,呂文德怎麽可能有心思指揮作戰。
等到呂文德說完之後,經過深思熟慮的吳邵剛,終於開口了。
“呂大人,下官有一些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吳防禦使,盡管開口說就是了。”
“下官以為,呂大人既是主帥,大可不必親征,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呂大人只要綢繆得當,下官自當奮勇向前,不遺余力完成作戰任務,再說呂大人身兼數職,整個四川的安危系於一身,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置,故而下官建議,呂大人還是坐鎮合州。”
呂文德微微點頭,吳邵剛的睿智他是認可的,這幾句話說到他的心坎裡面去了。
沉默的過程之中,呂文德忽然想到了朝中發生的諸多事情,他不自覺的抬起了右手,輕輕的拍了拍額頭。
“吳防禦使說的是,此番戰鬥,就由你負責指揮,本官完全相信,你定能擊敗劉整,恢復我大宋之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