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看了看李歡,問道:“李歡,若是天下太平,你覺得是做上市公司的東家好,還是做官好?”
李歡想了想,說道:“爹爹,我覺得做官好!”
李植皺眉問道:“為何做官好?”
李歡抬起下巴,認真地說道:“即便天下太平,做東家也只能揚善,但做官既可以揚善也可以懲惡。只有不斷地懲治屑小,鼓勵美善,才能守得住太平盛世。我不但要做官,而且要做大官。”
李植看著李歡,笑了起來,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
五月十八日,顧老二衝進了新開張的股票交易所。
之所以說顧老二是“衝”進去的,是因為那交易所中的人實在太多。四百平方米的大廳中人頭湧動,三米寬的大門口擠滿了人,人們一個個握著鈔票,睜大著眼睛看著大廳上方的股票價格。顧老二每挪動一步,都要和至少把兩個人擠到自己身後才能前進。
津國公在報紙上宣傳了五天股票交易所,說這是一個讓天津和山東百姓參與到“工業大生產”,獲取“社會大生產紅利”的好辦法。手邊有閑錢的天津百姓們聞風而動,一個個全擠到交易所來買股票。
山東的百姓沒什麽錢,不過天津的百姓是十分富裕的。這年頭農夫一年都收入幾十兩,誰家沒有幾十兩,百余兩儲蓄啊?拿來買股票最好不過了。
不過桌子後面的工作人員辦公區並不擁擠。一個交易所吏員突然大喊了一聲:“章良收割機公司這次發行的股票全部售出,價格上漲一錢,每股一兩三錢一分!”
聽到吏員的喊話聲,大廳裡“轟”一聲全議論開了。已經買了章良公司股票的人興奮地滿臉通紅,大聲和別人吹噓著自己的眼光。
“章良的招股說明書上說了,他這個廠上市融資後今年預計能生產收割機三千六百台,盈利將達到四萬六千兩。如果說章良用八成資金拿來分紅的話,每股能分股息二錢一分。按現在的股價,每年能拿到股價一成五的分紅!”
“一成五的分紅!是銀行利息的五倍!”
“我看章良還要漲!”
負責報價的吏員喊完話,就用梯子爬上“牌價區”,用抹布擦掉章良公司後面的股價,用粉筆將新的股價寫了上去。
說起來,這粉筆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產品,叫作鍾明志粉筆公司。這家公司一口氣把津國公的粉筆專利買下了,大規模向天津和山東的學校提供粉筆。雖然鍾明志公司沒有章良公司那麽火熱,但也是交易所裡熱門的交易品種之一。
聽到吏員的報價,有些沒有買章良公司股票的人十分地羨慕,抓耳撓腮地考慮要不要跟進買一些。然而這些人又擔心自己一買股價就跌下去。因為交易所裡並不是所有的股票都在漲,鄭成功運輸船隊公司開盤後就一直在跌。
“鄭成功最新價,三錢八分!”
隨著吏員的一聲高喊,交易所裡響起一片歎氣聲。
一個握著鄭成功公司股票的中年人聽到吏員的報價,急得滿頭是汗。鄭成功開盤價四錢,目前一天已經跌了二分,令購買了股票的人心急如焚。
鄭成功這次成立上市公司募資三十萬兩,資金用途是將船隊中的五艘大帆船改造成輪船。結果到現在為止隻籌集了五萬兩,還有二十五萬兩的股票賣不出。已經賣出去的股票也是節節下跌。
雖然鄭家現在已經是國公爺體系內的力量,但大家似乎都不看好曾經和國公爺作對的鄭家人。
顧老二卻不關心這些公司的股價,他好不容易擠到交易台前,看了看那個台子後面的招牌:“井邊坊崔氏股票行”。
這是國公爺妻家開的股票行,是股票交易所的八家做市商之一。
顧老二正準備買股票,卻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拍肩膀。顧老二回頭一看,看到了和自已一起去遼東的齊工繼。
顧老二和齊工繼打了一聲招呼:“齊老哥,你買了什麽股票!”
齊工繼得意地舉了舉手上的股票:“章良收割機公司。已經漲了一錢了!”
齊工繼湊到顧老二耳邊說道:“絕對機密消息,章良公司是津國公親自點名上市的優質公司。國公爺這半個月去公司章良看了兩次!讚不絕口。”
又拍了拍顧老二的肩膀,齊工繼說道:“顧賢弟不趁現在股價還低,追買一些?”
顧老二笑著搖了搖頭,擠到了櫃台前。他從懷裡掏出兩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兩”鈔票,交到股票行的辦事員手上:“我買四百股‘陳德陽農田服務隊公司’的股票。”
那個辦事員看了看牌價區的“陳德陽”股票價格,說道:“這位客商,陳德陽公司這次募集十五萬兩銀子,目前隻賣了五萬一千兩。你確定要買陳德陽的股票!”
顧老二點頭說道:“買,就買陳德陽的股票。”
那個辦事員不再多說,接過了顧老二手上的鈔票,開始給顧老二辦手續。
齊工繼看著顧老二的動作,在那裡琢磨顧老二的動機。他突然一拍顧老二肩膀,說道:“你家的遼東田莊是承包給這個陳德陽的?”
顧老二哈哈一笑,說道:“齊老哥好眼力!”
頓了頓,顧老二說道:“這陳德陽服務隊做事實在是不錯,我去遼東看了兩次,那個服務隊管理得太好了。我家的農莊被他經營得井井有條,水渠水車全部建得筆直。我看就算用人種也沒有陳德陽種的好。服務隊的小隊長跟我說今年每畝能收七鬥五升的麥子。”
“這樣的好服務隊,沒有不發財的道理。我算過服務隊的帳,他們一年的毛利超過三成,妥妥的暴利。我買他們的股票不在乎漲不漲,就等著拿這服務隊的分紅。”
齊工繼見顧老二說得這麽好,有些動心。
“我還有五十兩銀子閑錢,我也跟賢弟一起買點?”
顧老二笑了笑,沒有回答齊工繼的話,而是從辦事員那裡接過了四百張股票憑證。辦事員又遞過來一本股東帳冊, 讓顧老二核對他的股票數,然後讓顧老二摁了指印。
顧老二買完了股票,和齊工繼打了個招呼就擠出去了。
齊工繼一個人站在那裡想了想,最後一拍手,從懷裡掏出五十兩銀子塞給了辦事員。
顧老二走回家裡,心情很好。他反正今天請了假,所以也沒有去紡織廠上班。小兒子小女兒都去學校上課去了,只有大兒子顧為升在那裡看一本阮大铖寫的《春燈謎》,一邊看一邊笑。
顧老二從廚房裡取出一盤炒黃豆,又拿出一瓶浙江金華老酒,從櫃子上取出前幾天沒時間看的《天津日報》,一邊吃豆一邊看報,一邊吃起酒來。
坐了半天,顧老二卻看到齊工繼東找西找,找到了自己家來了。
一看到顧老二,齊工繼就哈哈大笑:“賢弟,你不知道!剛才陳德陽公司的人跑到交易所發布了一條新消息,說津國公將十萬畝拋荒旱地作為公田承包給了陳德陽公司。你是沒看到,這消息一發布出去,交易所裡那些人瘋搶陳德陽公司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