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漢城昌德宮宣政殿中,朝鮮國王李倧看著李植寫來的通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李植在通牒中歷數朝鮮降清後的罪行,要朝鮮交一千五百萬兩的贖罪金,這讓李倧有些不知所措。朝鮮一年的歲入不過五百萬兩,這些稅收要供養軍隊和官員,幾乎沒有剩余。李植一開口就要一千五百萬兩,這讓李倧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來。
然而李植在通牒中用詞十分嚴厲,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如果李倧拒絕,恐怕接下來朝鮮就要迎接李植的討伐。
朝鮮是知道李植的厲害的。
雖然朝鮮是大明的藩屬國,但卻是這些年東北亞歷次戰爭的親身經歷者。無論是在戰國時代後崛起的日本,還是努爾哈赤時代統一女真的後金,都多次入侵朝鮮。朝鮮可以說是處在東北亞的風口浪尖,所以歷來對附近各個勢力的實力更替十分敏感。
朝鮮向來執行“事大主義”,也就是後金、大明和日本這些附近的勢力誰最強大,朝鮮就倒向誰。大明比日本強大,朝鮮就堅持聯合大明對抗日本;大明比後金強,朝鮮就堅持奉大明為正朔;而崇禎九年皇太極的滿清看上去比大明更強,朝鮮就投靠滿清。
執行這項國策的朝鮮當然明白,如今李植兵強馬壯。
李植名義上仍是大明的津國公,實際上卻高度自立,內政外交都獨自進行。去年夏天李植北伐清國,乾脆利落地滅亡了無數次攻掠大明的韃清。朝鮮當然有在遼東布有哨探,匯報回來的情報是清國在李植的火銃大炮面前不堪一擊。
去年目睹李植的恐怖實力後,朝鮮的君臣上下深感畏懼,擔心李植得了遼東後順勢征朝鮮。然而想鐵血無情的李植不懲罰降清的朝鮮難度太高,朝鮮最後選擇了做大明朝廷的工作。
國王李倧朝北京城中派出特使,花了了價值幾十萬的財貨上下賄賂朝堂上的文官,終於取得了文官的交口稱讚,最後得到了大明朝廷的原諒,重新被接納為藩屬國。
本以為重新稱為大明的藩屬就沒事了。然而沒想到這個藩屬國的身份沒有攔住李植,李植還是直戳朝鮮降清的罪惡,要朝鮮出銀子賠罪。
李倧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哭喪著臉說道:“每年國庫能存下的銀子不過二十多萬兩,這一千五百萬兩,讓孤如何拿得出?”
李倧的嫡長子,朝鮮的世子李溰說道:“父王,我朝鮮降清一事無可駁辯。事到如今,只有一方面向天津派使者請求寬限時日,降低金額。如果能把金額降到一千萬以下,我們還是可以拿出來的。另一方面,朝廷應依土地多少向地主征集特別稅,無論是兩班貴族、還是中人、良人,一並征收特別稅,湊出這筆銀子。”
李溰是朝鮮朝廷中最清楚李植實力的人。他長期在清國擔任人質,親眼目睹了李植是如何摧枯拉朽的滅亡滿清的。去年滿清被李植征討後不戰而逃,逃往阿勒楚喀。李溰賄賂守衛,在半路上逃了出來回到了朝鮮,從此對李植無比敬畏。
所以在李植開口要錢後,李溰立即提出和李植商量著辦的主張。
朝鮮國王李倧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氣餒地說道:“征收這麽重的稅賦,恐怕會激起民變。”
議政府領議政樸大景拱手說道:“臣以為,世子所言不可。我朝鮮雖然戰力不強,但從未被任何一個外族征服!即便是壬辰倭亂時候倭國佔領我朝鮮全境,也無法統治我朝鮮的臣民。彼時民間起義此起彼伏,最後二十多萬人的倭國大軍兩次入侵,兩次敗退。”
“崇禎九年韃清入侵我朝鮮,攻陷我王城,佔據城池無數,我朝鮮最後也只是名義上臣服。每年納貢糧食不過白銀千兩、米萬包。如今李植派個使者送來一張紙,殿下就刮地三尺征收重稅上貢,恐怕不但李植會得寸進尺,民間的兩班貴族更會怒火中燒,終將釀成大亂!”
“李植雖強,但國人並不畏懼。殿下若是違背民意向李植投降,不見光海君違背民意的下場麽?”
議政府是朝鮮的最高行政部門,相當於明朝的內閣。議政府首領稱為領議政,是類似於宰相一般的人物。
朝鮮的政治是國王和“兩班”貴族共治,樸大景作為領議政同時代表著民間貴族的力量。李植要的這筆銀子終究是由朝鮮的地主階級來出,對於民間貴族來說,莫名其妙向李植上繳一千五百萬兩銀子是不可接受的。
樸大景的提議引起了宣政殿中官員的普遍讚同,眾官紛紛出列唱和。
李倧看著殿中的大臣們,又歎了一口氣。
“向大明天子申訴,求天子為我朝鮮攔住兵強馬壯的李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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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坐在乾清宮中,閉著眼睛。
一連處理了十幾封奏章,朱由檢累極了。他揉了揉太陽穴,朝王承恩問道:“今天內閣送來的奏章看完了吧?”
王承恩看了看旁邊的桌子,說道:“國內的奏章是看完了,但是朝鮮國王李倧有一封奏章上來,皇爺看不看?”
朱由檢聽到是朝鮮來的奏章,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些夷人朝秦暮楚,東奴一滅,就賄賂朝廷的文官來逼朕重新接納他們。這次又有什麽事情來煩朕?”
王承恩唱了一聲喏,打開李倧的奏章,看了一會,吸了口氣。
“皇爺,李植這次要敲詐朝鮮一千五百萬兩啊!”
朱由檢愣了愣,轉身看了看王承恩。
王承恩把奏章放到朱由檢身邊, 說道:“皇爺你看,李植說朝鮮曾經降清助紂為虐,要朝鮮給天津一千五百兩贖罪銀!”
朱由檢掃視了那奏章一眼,沒有說話。
王承恩把奏章又看了一遍,說道:“皇爺,朝鮮求聖上攔住李植。朝鮮說他們彈丸小國,就是刮地三尺就湊不出這麽多銀子出來。”
朱由檢依舊沒有說話,坐在椅子上想了想。
許久,他站起來踱了幾步,最後停在窗邊。
朱由檢緩緩說道:“派人去問李植,怎能不經過朝廷,就擅自勒索朝鮮。”
王承恩眼睛轉了轉,問道:“皇爺的意思是?”
王承恩看了看天子,想了好久,才笑道:“我明白了,皇爺這是要李植分出一些銀子出來。他一口在朝鮮吃一千五百萬兩,怎麽著也要分五百萬兩上繳給內庫啊!”
朱由檢看了看乾清宮外的小雨,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