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著胡須,朱由檢又說道:“這天津、山東和新設三省的巡撫,總兵,都由津國公推薦,吏部和兵部備案即可。”
文官們對視了一陣,十分地憤懣。天子本來是說李植佔領的區域不設巡撫的,怕得是李植和巡撫的意見相左出現衝突。沒想到李植卻嫌地方上各省沒有主官管理不便,竟要求天子在天津等五地設置巡撫,由他任免。
李植能直接任命巡撫,這是多大的權力啊。即便是永樂皇帝靖難之前的地方藩王,鎮守一方,也沒有這麽大的權力。雖然天子名義上沒有封李植為王,李植實際上已經擁有了超越藩王的權力。
李植一步一步做大,不斷朝壟斷大明種種資源的士紳磨刀霍霍。天下士紳和李植的戰爭,只會越來越激烈。
李植見天子允許自己任免巡撫,拱手說道:“皇恩浩蕩,臣感激不盡。”
頓了頓,李植又說道:“臣請將奴酋多爾袞押回范家莊行刑。”
朱由檢愣了愣,問道:“此是為何?”
李植拱手說道:“阿勒楚喀一役,我天津的子弟兵攜手殺敵,北上二千五百裡征討韃虜,艱苦卓絕。如今天津的子弟活捉奴酋多爾袞,而這些天津的子弟兵又是以范家莊為中心招募的。對於他們來說,范家莊是大本營。如果能把滿清的偽帝斬於范家莊,便是天津子弟兵最大的榮譽。”
東閣大學士王鐸聽到這話哼了一聲,站出來說道:“李植的言論,實乃大不敬。聖人有雲...”
朱由檢看著王鐸皺了皺眉頭,猛地一揮龍袍長袖,製止了王鐸的長篇大論。
鴻臚寺的官員趕緊問道:“何人在下面說話,報上名來!”
王鐸這才舉起牙牌,說道:“臣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王鐸有話說。”
鴻臚寺的官員看了看天子的臉色,唱道:“不準說!”
王鐸聽到這話,悻悻地退了下去。
朱由檢看著李植,重新恢復笑容,說道:“善!范家莊的大兵屢戰屢勝驍勇無匹,誠足自傲,津國公便押多爾袞到范家莊去斬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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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是顧老二的休沐日,他抓著昨天的《天津日報》坐在自家別墅的客廳中,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報紙上的內容。
“東北三省分地計劃即將公布,追隨津國公士兵、工人和官吏根據各人的功勳,都可以分得大量的田地...”
顧老二是紡織工廠的主管。他這些年在津國公的號召下倒是學了不少字。現在他已經能看懂報紙了。
顧老二早在崇禎八年就加入了李植的紡織工廠,那時候李植還沒當官,紡織工廠裡只有幾百人。這一晃十年過去,東家李植已經成為了功高天下的津國公李植。而顧老二因為不擅長管理,這些年下來沒有什麽進步,好不容易在前年憑資歷當上一個主管,連經理都沒當上。
主管一個月月錢三兩七錢,加上顧老二媳婦的月錢,勉強讓顧老二生活小康。
和顧老二同批進入工廠的工人好幾人都升為了經理,甚至總監,讓顧老二十分的羨慕。
不過顧老二也有他自己的驕傲。他的兩個女兒都已經送到小學去讀書,小兒子在津國公新建的“幼兒園”讀書,由幼兒園的老師照顧。讓顧老二驕傲的,是大兒子今年已經考入津國公的中學。再過三年十二歲一到,大兒子就可以去中學就讀了。
讀了中學,出去就是可以當官的。
大兒子以後能當什麽官?稅務局稅吏?警察局警察?甚至縣令的附屬吏員?顧老二經常看報,知道如今津國公已經任免地方官員。中學出來的優秀畢業生,培養幾年說不定就直接當地方官了。
總之顧老二的生活雖然不像其他同僚那樣大富大貴,但是在津國公的治下,還是十分的有奔頭的。
除了大兒子的前途,另外一個很可能改變顧家生活的就是這個東北三省的田莊。
顧老二又看了一遍文章,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這些年倒是有不少功勳分,不知道能分多少田地?若是有一百畝,就發財了。”
聽說東北的旱田一年能產八鬥米面,五成地租的話就是四鬥米面。一百畝的田莊,一年光地租就有近百兩銀子,比顧老二的月錢多一倍。
顧老二有些振奮,喝了口茶。他不再看這一篇文章,而是翻到報紙頭版。他對著頭版頭條定睛一看,卻看到那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明日將在范家莊褒忠祠前處斬東奴偽帝多爾袞!》
顧老二愣了愣,暗道昨天的報紙說“明天”,不就是今天麽?
東奴偽帝?韃子的皇帝?
前幾天上班忙沒有看報紙,在食堂吃飯時候倒是聽說韃子的皇帝被押到范家莊來了。
顧老二正在那裡琢磨,卻看到虛掩的別墅大門被一把推開,顧老二的大兒子顧為升站在門口朝顧老二喊道:“爹!你怎麽還在這裡?還不去褒忠祠面前看殺韃子皇帝?”
敞開的大門外,街道上到處是焦急奔跑著的范家莊百姓,大概都是最後時刻搶著去褒忠祠看殺韃子皇帝的。顧老二這才明白過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抓著桌上的門鎖慌慌張張把門鎖上了,便隨著大兒子往褒忠祠的方向跑去。
越往城南走,附近的人越多。最後到了褒忠祠的外面,那裡已經是人山人海,只看到前面一片一片的頭巾帽子。
顧老二站的位置距離褒忠祠前面的行刑台還有三百米,已經擠不進去了。顧老二遠遠看過去,看到行刑台附近的觀眾一個個衣著光鮮。顧老二琢磨這恐怕不止是范家莊的百姓跑來看了,估計天津衛城,天津其他州縣,山東的,甚至京城的種種人物都來看了。
顧老二正在發愁怎麽才能擠到前面去,看清楚砍韃子皇帝的盛事,卻聽到兒子顧為升大喊一聲:“爹,我們花十文錢上昌隆茶樓的三樓看,那裡看得保管清楚!”
顧老二說道:“兩個人二十文錢,都可以買兩斤米面了!咱家雖然不缺錢,也不能亂花!”
顧為升大喊一聲:“爹!你醒醒!這是多大的事情啊?殺韃子皇帝!十年也沒一次的大事啊!你就算借了二十文錢給我!等我當官了一個月賺十兩銀子,我雙倍還給你!”
顧老二笑道:“好兒子,這可是你說的。”
顧老二從口袋掏出五十多文錢,數出二十文交給了茶樓的掌櫃。他帶著兒子擠進了昌隆茶樓的三樓,擠到了窗戶邊遠眺三百米外的行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