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盧象升大喜,大喜過後卻又有些遲疑。
身旁的幾名將官見到,都有些疑惑之色,身側邱禾嘉問道:“督臣連日以來日夜擔憂大凌河之事,此番韓軍門率三萬大軍入援,應該高興才是,為何悶悶不樂?”
另一人點頭道是:“難道這不是件好事嗎?”
孫承宗邊向轅門處行幾人大步而來,擺手道:“罷了,罷了。”
前來五人,皆披掛鐵甲,身系大紅披風,是此次入援的大同鎮最高級別軍官,為首一人乃是大同總兵官韓世猛。
韓世猛走到孫承宗面前,竟是雙膝跪地,觀察著孫承宗,哽咽道:“督臣!末將韓世猛,來晚了。”
孫承宗連忙扶起韓世猛,也細細打量著韓世猛,微笑道:“一別數年,韓將軍仍是意氣風發。”
韓世猛卻仍是有些動容,看著孫承宗,印象中的英姿颯爽,卻變成了如今的飽經風霜、兩鬢斑白,就連以往挺直的腰板,也似是背負了什麽千斤重物一般。
韓世猛胸有萬千言語,最後卻隻說出口了這幾個字。
“督臣,您…可好?”
……
盧象升牽過韓世猛的手,拉著他往中軍大帳中緩慢行走,蕭亦與孟西平三個人緩步小心的跟在後面。
盧象升笑呵呵的道:“世猛啊,此行凶險,令你前來實為無奈之舉,公文發出後本督便多有自責,若你就此率軍離去,本督自當向皇上請罪,保你仍鎮大同。”
蕭亦聽到,也是震驚的朝前看了一眼,想到歷史上此戰的結局,心中才有些釋然,與孟西平對視一眼,也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表情。
“督臣!”
韓世猛再次噗通跪了下來,哽咽道:“我韓世猛這輩子誰也不服,唯遵督臣之令行事,不過這次卻不能遵從!”
他話音悲憤不已:“日日夜夜,末將觀看塘報時,每每自責,南北各地,無不是軍民受戮!”
說著韓世猛將手指向盛京方向,“就連如此蠻夷,竟也能在我大明境內,燒殺搶掠,無人可擋?!吾等身為官軍又豈能坐視不理!”
盧象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啊,你…咳咳…”
似是有些著急,急促的咳喘一陣,韓世猛連忙上前扶住,用手在盧象升後背輕輕拍打。
看著盧象升著急的樣子,韓世猛神色間雖然閃過一抹自責,但話音卻仍是十分強硬。
“督臣請恕末將之罪,這次既然率軍前來,不手刃賊虜於馬下,絕無顏再見大同軍民。”
說著,韓世猛話音一轉,輕聲道:“更何況,有勇冠諸邊的蕭亦陪同末將,配合祖將軍裡應外合,定能給予賊虜迎頭痛擊!”
中軍大帳外的兩名軍士將卷簾掀起,眾人進入大帳分座坐好。
孫承宗這才來得及看一眼蕭亦四個人,眼光從各人面上一一劃過,看到蕭亦時,卻是緊盯不止,神色若有所思。
蕭亦聽出了韓世猛的話外之音,顯然是有意在孫承宗面前引見自己,心中感激之余。
大步上前,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大同鎮東路遊擊將軍蕭亦,見過督師大人,請恕末將戰甲配身,無法全禮。”
隨著蕭亦,孟西平三人一齊上前,單膝跪地。
“末將大同鎮西路遊擊將軍孟西平,見過督師大人!”
“末將大同鎮中路遊擊將軍葛福全,見過督師大人!”
“末將大同鎮中路遊擊將軍任全,見過督師大人!”
孫承宗微笑著將四人一一扶起,歎道:“盡是忠勇之士,來了就好,你等所部還有多少時日能到齊於此?”
孫承宗問的也是此時大明的情況所在,
蕭亦這種援兵,接到命令後一般都有期限,為了不由於超過期限而受罰。帶軍將領一般都是發足狂奔,各部行軍速度不同,到達指定位置也就不一樣。
常見的現象都是將官帶著督標營、家丁先行趕到,衛所士卒等陸續抵達,期間逃跑者自然也數不勝數。
這種事在如今已是屢見不鮮,韓世猛的部下自然也不能例外。
孫承宗早年督訓遼東軍時還好,現在已入暮年,雖然對此陋習深惡痛絕,但也沒了多余的精力去處置那些將領,後續部隊幾日後抵達便可。
這樣造成的失誤也是致命的,薩爾滸之戰明軍分路出擊,各路進軍速度全然不同,每一路都少於奴酋努爾哈赤的六旗總數。
加上建奴騎兵佔據機動優勢,很容易就被各個擊破,若當時明軍抱成一團,建奴必是難逃失敗的厄運。
蕭亦抬頭,偷偷看向孫承宗,見孫承宗也在看自己,連忙低頭。
說起來,孫承宗的面孔蕭亦居然感覺在哪見過,難道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孫承宗?
想歸想,蕭亦還是大聲道:“回督臣,全員到達,無有缺漏。”
孫承宗顯得有些驚訝,驚訝過後卻忽然問道:“蕭亦,你可曾經過費家莊?”
“費家莊?”
蕭亦這才想起來,就是在費家莊,自己為費有金、費娥一家所救,在莊外自己曾遇見一行奇怪的馬隊。
蕭亦猛然抬起頭看向孫承宗,心中翻江倒海,那老頭竟然就是孫承宗?!
震驚的同時,蕭亦連忙再次單膝跪地:“督臣,那時末將不識得督臣,所以才….”
孫承宗微笑幾句,神色間顯得十分驚訝,他也沒想到,當日所見的毛頭小子,如今竟充為一路遊擊,還被當今聖上欽口讚譽。
韓世猛幾人則顯得有些愕然,蕭亦居然和督師是舊識?
“這…督臣,你與蕭亦早就見過?”
盧象升笑了一聲,道:“那時候他可不是遊擊將軍,本督也沒有想到,歲月不饒人啊。”
……
軍帳內大笑聲傳出,聽盧象升講完和蕭亦的事後,韓世猛幾人更加驚訝,沒想到蕭亦竟和督師如此有緣,也是一件奇事了。
幾人走出了中軍大帳,盧象升衝蕭亦道:“蕭亦,你雖是連獲大捷,被聖上讚譽,卻也不可目中無人,切記低調行事。”
聽見盧象升言語之中竟對蕭亦頗為器重,韓世猛笑道:“末將還想著將蕭亦介紹與督臣認識,不想卻有這事。”
走在營帳外,盧象升發現營盤外仍有一支人馬在列陣,皺眉道:“那是誰的部下?”
韓世猛四個人的部下幾乎是一擁而入,各自爭搶著好地方休息快活,而永安軍則不然,蕭亦一向治軍嚴謹,軍中條例森嚴,不得將令是萬萬不可動的。
蕭亦道:“回稟督臣,那是末將的部下。”
在營帳內外談了共約半個多時辰,永安軍的軍士除輜重隊與火器營入營修整外,其余人任憑寒風吹打,仍是整齊列隊,一動不動。
與永安軍行軍數日,韓世猛等人不得不承認,蕭亦手上的這支軍隊,即使是自己的督標營,在令行禁止與軍容上,也是相差甚遠。
由最初的震驚,慢慢變成現在的羨慕,就連韓世猛都在猶豫,要不要去找蕭亦請教一下練兵之法。
看到蕭亦所部軍威嚴整,人皆鐵甲,孫承宗震驚之余,立刻疾行出了轅門,在這些士卒面前來回走動,瞪大了眼睛。
蕭亦一聲喝令:“此乃我大明薊遼督師,眾軍參見督臣。”
緊接著,各人便聽見一聲整齊的吼叫:“參見督臣!”
“參見督臣!”
永安軍兩千余人造成的聲勢,相比四五千人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讓韓世猛等人再度一驚,這種軍隊究竟是怎麽練出來的?
孫承宗看著蕭亦,神色變得大喜。
仿佛瞬間就年輕了十幾歲,煥發了第二春。
孫承宗意氣風發的走在永安軍各將士身前,看著這些英姿颯爽的永安軍將士,好似找到了年輕時編練遼東新軍的感覺。
孫承宗回頭詢問:“蕭亦,你所部永安軍共多少軍士。”
蕭亦一抱拳:“勞煩督臣垂問, 正兵兩千,若是算上火器營、騎兵營、輜重營的人,三千七百有余。”
聽後,孫承宗沉吟不已。
算上韓世猛的大同援軍,已是四萬有余,若在路途上積極收攏潰兵,湊足五萬不難。
孫承宗看向眼前的士卒,頓時感覺滿懷信心,他久經軍伍,自然看的出來眼前兵馬的不同之處。
不只是令行禁止與軍容聲威,孫承宗能從每名將士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子的血殺之氣。
與其余官軍不同,這些將士眼中都散發著極強烈的渴戰欲望,這種種情形,是只有久經陣戰且保持長久勝績的軍隊才能有的。
孫承宗負手於營中踱步,若是傳令祖大壽率萬余遼東軍城內策應,或可與建奴一戰!
決定下來後,孫承宗已經不再有先前的頹廢,反而給周圍眾人煥然一新的感覺,衝蕭亦問道:“若本督沒有記錯,你只是個遊擊將軍?”
蕭亦見孫承宗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也安穩不少,老實的道:“是,提為尚遊擊不足半年。”
見到蕭亦點頭,孫承宗沉默一會,喃喃道:“不應該啊…”
正想間,忽然衝身旁的總兵邱禾嘉道:“禾嘉,傳令下去,修整三日,全軍馳援大凌河。”
邱禾嘉立即抱拳道是。
感受到孫承宗明顯的變化,韓世猛有些擔憂,勸道:“督臣,讓我等入援便可,您萬萬不可身陷險境啊。”
孫承宗一擺手,道:“本督意已決,合軍一處,稱以五萬,馳援大凌河。”
督師孫承宗軍令已下,算蕭亦在內,各人均是一抱拳。
“謹奉督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