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闖軍士兵挑釁的語氣,獨立團士兵有些沉不住氣,擼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眼看一場小小的衝突就要上演。
士兵意氣用事,兩邊的軍官心裡還是有數的,畢竟雙方是準同盟關系,這邊需要闖軍提供人力資源,那邊需要瓊海軍的軍火援助,各自有無法取代的作用,而且雙方的最高領袖定下了共爭天下的約定,就算彼此心裡有防備,可是表面上還是要維持和諧的。
眼看兩邊大眼瞪小眼有點乾架的意思,闖軍頭目趕緊擋在出言挑釁者的前方,擠出了笑容:“這廝說話一向如此,不用往心裡去……”,那邊的軍官也拉住了準備上前理論的士兵,“沒事沒事,誤會,誤會。”
不管心裡服不服氣,兩邊的士兵還是被拉下去了,背地裡都是一陣數落。
“你個瓜皮,那邊是咱們的財神爺,你喝的燒酒、穿的棉布衣衫、受傷用的金瘡藥都是他們給的,還有炮子。惹惱了他們,別的東西可以將就,可是這炮子怎麽辦?闖王打官兵要用炮,到時候炮子打光了老子把你塞炮管裡打出去!”
“你這麽衝動作甚?乾嗎和這些流寇一般見識。再說,現在正是將軍大肆擴軍的時候,這些流民對咱們很重要,你可不要因小失大,壞了將軍的大計……”
化解了一場潛在的小風波後,交接順利進行。
在闖軍手裡被當做牛馬豬羊的流民,進入瓊海軍這一邊後,待遇有如天壤之別。瓊海軍收容流民已經有了一套完整的流程,在闖軍和流民到達之前,已經有專人支起了粥棚,架起了鐵鍋,熬著米粥。已經幾天沒吃飽飯的流民聞到了粥的香味,貪婪地吸著香味,不自覺地朝粥棚圍了過去,有人過來引導他們按秩序排隊。
“鄉親們,都餓了吧?放心,人人都有粥喝,不過不要搶,排好隊,老人小孩在前面,女子在中間,青壯排後面……”
施粥的人和顏悅色,安排又合理,老弱婦孺放下心來,一個接一個在粥棚前排起了長龍。青壯們有些不甘心,想要擠到前面去早點搶到粥——要知道,跟著闖王混的時候,想要吃飽飯,就得憑自己的拳頭——可是旁邊負責維持秩序的士兵毫不留情地連踢帶踹,把試圖插隊的人趕到了隊伍最後面。
“再敢插隊,就地處決!”一名軍官冷冷地宣布。
看著對方槍口上明晃晃的刺刀,青壯們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造次,老老實實地排隊。
捧著熱乎乎的粥,不少流民喜極而泣,留下了眼淚,有多久沒有正兒八經吃上一頓了?
負責施粥的人和獨立團的士兵們一起巡視,防止分配不均,有人沒吃上或者有人多吃。這樣既是防止流民之間產生矛盾,影響遷徙行動,也是防止流民餓得太久之後暴飲暴食,身體吃不消。
因為這一批的人數太多,十幾個粥棚熬粥一時供應不上,兩軍移交的速度也被拖慢了。
闖軍那邊有人低聲抱怨:“他們把自己當活菩薩呢?這麽多人,還非得人人喝上粥?餓死一批,剩下都是青壯,這樣不爽利些?真是磨嘰,倒耽誤了咱們的時間……”
“有什麽法子,人家是財神爺,咱們可不敢得罪……”
之前差點引發兩邊衝突的士兵冷笑道:“不過是些鄉下土財主而已。要不是闖王喜歡這種炮,額早就動手乾他們了……”
有人附和道:“就是,額也看這些兵不順眼,穿著倒是光鮮得很,只怕都是些老爺兵,嬌生慣養的,哪裡比得過額們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就在移交緩慢進行,闖軍各種看對方不順眼之際,遠處揚起了漫天灰塵,隆隆的蹄聲在西北方向響起。
闖軍和瓊海軍都提高了警惕,握緊了武器盯著西北方向。
過了一會兒,一面大旗出現在地平線,上面繡著一個鬥大的“陳”字。闖軍進入河南後,和官兵沒少乾仗,自然知道這是誰的人馬,紛紛叫出了聲:“開封總兵陳永福的人!”
近兩萬流民一時間陷入了混亂。
從常理來說,他們對官兵的到來應該感到高興,畢竟他們是朝廷的子民,官兵時是保護他們的,而被闖軍裹挾後,過得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根本不知道哪天會餓死,哪天又會被充當炮灰死在攻城戰中。可是這亂世之中,官兵也不見得比闖軍強到哪裡去,像他們這種被裹挾的流民,在官兵眼裡都是“從賊”的“亂民”,下場只有一個——被當做流寇一刀砍了,首級拿去領賞。
如果在一個時辰以前,這些已經麻木的流民也懶得去想自己如何應對,反正跟著闖軍也沒活路,落在官兵手裡也沒好下場,無非等死便是。 可是現在瓊海軍的行為讓他們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短暫的混亂之後,回過神來的流民撒開腳丫子就往瓊海軍的方向跑,差點把獨立團士兵的陣列給衝垮。蘇粗腿連忙下令讓開中間的道路,把流民都放過來,然後重新列陣,擋在流民的前方。
移交的秩序被打亂了,闖軍如臨大敵,舉起武器面對西北方向,卻又要暗自戒備近在咫尺的獨立團。
一大群騎兵卷起煙塵衝了過來,在幾百步外停了下來。為首一名將領策馬往前走了幾步,看了看闖軍騎兵,又看了看瓊海軍的旗幟,疑惑不解。闖軍他是認得的,這另一夥人瞧穿著打扮明顯是官兵,可是這兩夥人混在一起,沒看見打仗,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名將領衝瓊海軍方向喊話:“你們是哪位總兵的手下,為什麽和闖賊混在一起卻相安無事?”
闖軍將領眼珠一轉,搶先喊話:“他們是瓊海鎮的人,和咱們闖王做買賣呢,管得著嘛你?”這擺明了是要拉瓊海軍下水,不給兩邊官兵聯手的機會。雖然闖軍和瓊海軍私下有盟約,可是不能擺上台面,尤其是當著其他官兵的面。闖軍還是不太放心,不願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瓊海軍的信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