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也是廣東火器營投誠的官兵,曾經是左武衛的副手,官至火器營千總,現在和左武衛分別任一團和二團的炮兵營長,也算是重用了。他非常羨慕老上級在昌邑一戰中立下大功,一直憋著勁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今日總算有了用武之地,接到命令後立刻指揮把山地炮推了上來,架在四個步兵營之間的空隙。
黃漢生曾經在昌邑之戰中“逼著”左武衛上演過“大炮上刺刀”的精彩戲碼,戰後,這種應急的戰術被認真討論過,左武衛、李漠等專業的炮兵指揮官探討後一致認為,在特定的條件下,這種炮擊戰術是可行的——前提是敵人沒有像樣的火炮對自己構成威脅。
大同鎮的官兵在糾結中痛苦地前進,往前會被火槍打死,往後會被韃子砍死,向往兩側跑吧,韃子的步弓手一頓亂箭就趕了回來,他們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不過很快他們就不用糾結了,因為山地炮已經架好,吹響了索命的號角。
“轟轟轟”,大炮的響聲今天第一次回蕩在這個戰場上,凶殘的霰彈帶著嗚嗚嗚的破空聲飛向近在遲尺的官兵,還在糾結掙扎的他們被密集的彈丸一掃而空,破碎的肉屑甚至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到了幾十米開外的遠處,混合著鮮血濺落在驅趕對手的後金士兵頭上、臉上,讓這些家夥一臉懵逼。
這種大炮幾乎頂著腦門開炮的戰術讓大同鎮官兵嚇瘋了,他們害怕死亡,害怕韃子的馬刀,但是這樣被彈雨絞成碎肉的死法更讓他們恐懼。不需要任何人動員,所有的人發瘋一般往兩側散開,再密集的弓箭也無法阻擋人潮,負責封鎖兩翼的步弓手被衝擊的七零八落,不少人甚至直接被兩手空空的官兵活活踩死。
夏天南鄙視地啐了一口:“非得這樣才懂規矩,真是夠賤!”如果不用大炮轟幾下,懦弱的官兵寧肯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下也不願意轉身和韃子拚命,韃子就會驅趕官兵作為炮灰,然後隨後發起攻擊。這樣的攻擊方式雖然老套,但是很實用,能夠最大程度減少韃子衝擊過程中的傷亡,以基本完整的兵力在近距離發動攻擊。
兩輪炮擊下來,擋在瓊海軍和後金軍隊之間的大同鎮官兵死的死、跑的跑,兩軍之間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見失去了炮灰的掩護,後金騎兵反應也很快,紛紛下馬,小跑著奔向對手,跑動的過程中反手取下了背後的強弓。雖然騎兵衝擊薄薄的橫隊效果不錯,但是地面上堆積的屍體構成了天然的拒馬,戰馬是無法順利通過這大片的屍體障礙的,步行攻擊是更好的選擇。
大明京城,永定門外,作為後金入寇主力的鑲白旗與瓊海軍的首次交鋒拉開了帷幕。
山地炮的炮手舉起火把,再度點燃了導火索,步兵端起槍瞄準前方,扣動了扳機;甲兵們則在跑動當中射出了手中的重箭。在步槍的射程內,距離近到雙方都能看清臉上的傷疤,火炮、步槍、弓箭都有殺傷力,雙方以各自最擅長的方式發動了攻擊。
炮手剛點燃導火索,重箭就貫穿了頭顱,軟綿綿倒在了炮管上;橫隊中的步兵在扣動扳機的同時也被箭射中,接二連三地倒下。畢竟對手發動攻擊的距離太近了,而且在幾乎沒有傷亡的情況下抵近到幾十步之內,士氣和戰鬥意志都處於最高峰——這一切都拜王樸這個豬隊友所賜,他的部下替敵人擋住了大部分的槍彈,讓敵人可以從容地靠近。
阿濟格在後方看到這一幕,開心地裂開嘴笑了,像極了捕捉到獵物後的豺狼。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可以擊敗讓阿巴泰狼狽不堪的對手,
從此凌駕於對方之上,成為大金屈指可數的名將之一。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臉上。
“轟轟轟”,密集的霰彈和鉛子後發先至,砸在了幾十步之外的對手身上,奔跑中的甲兵在巨大的衝擊力作用下,騰空而起,連同手中的弓箭被撕裂成碎片,化成一蓬蓬血雨。密密麻麻的前鋒部隊像是被暴風雨吹過的樹葉,一掃而空,隻留下滿地的殘骸。
阿濟格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在金屬的風暴面前,人力是如此的渺小,他第一次感覺戰無不勝的大金勇士這麽脆弱。原來阿巴泰是在這樣變態的火力之下吃的敗仗!
不過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反應也很快,立刻回過神來下令:“全軍集中一處突破,用人命填上去!派人回去通知阿巴泰和揚古利,讓他們帶著馬甲從兩側包抄!”
雖然阿濟格驕橫跋扈,性格不討人喜,可是軍事上的才能不容置疑,這是目前的戰場形勢下,冷兵器部隊對陣熱兵器部隊最恰當的戰術了。
得益於大同鎮官兵的沙包作用,後金的隊伍已經順利推進到了幾十步的距離內,盡管剛才遭受了迎頭一擊,可是鑲白旗的甲兵們還是能夠從容地從非常近的距離再度發起攻擊,這對瓊海軍是極其不利的。
在以往的戰鬥中,瓊海軍多半是結成方陣或者一字橫陣,依靠火炮+步槍的組合,從上千步的距離開始就能削弱對手的有生力量。從火炮的射程內推進到步槍的射程內,瓊海軍的對手需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即使能夠進入白刃戰,驚人的傷亡和低落的士氣也會讓其戰鬥力大打折扣。
而這次的戰鬥,瓊海軍是在行進過程的就地反擊,野戰炮根本無法跟上發揮作用,山地炮雖然開火了,但是距離太近,炮手也暴露在了敵人的弓箭打擊范圍內,加上敵人發起的攻擊距離太短,此消彼長之下,瓊海軍的優勢被抵消了大部分,而後金的近戰優勢被充分放大了。面對東亞大陸上最強的冷兵器部隊,瓊海軍在非常不利的狀況下開始了與鑲白旗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