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悠悠地開口說道:“我的笨法子是這樣的:讓人搜集一些村民的底細,比如家中是否有人得病,或者是否死過人,又或者人到中年卻無一兒半女。了解了他們的狀況後,先行寫在紙上,然後事先在房梁上埋伏一個人,每抽到一個人,就在房梁上以紙張提示,比如“張三,無子”、“王氏,夫肺癆”,這樣一來,坐在下面的人抬頭就能準確說出這人家中的災禍,所謂抽簽符在火盆燒化,不過是個障眼法。等這人信服地五體投地之後,隨便給他一張符,自然會深信不疑。只要我記性和眼力夠好,這種法子百試不爽。當然,王護法身具大神通,用不上我這樣的笨法子,昨日頻頻抬頭往上看,肯定不是看房梁上是不是有個人,是不是啊,王護法?”
王寶心裡一驚,呼地站起,目露凶光:“本座修行多年,靠的是自身道行,絕非你這樣投機取巧,你一而再再而三詆毀本座,是何居心?你是要逼本座以五雷之術轟殺你這巧言令色之徒嗎?”
白蓮擋在夏天南身前,冷冷地說:“王寶,你敢!”對方要狗急跳牆,她也不給對方留情面了,直呼其名。
白小仙見局勢忽然緊張起來,便走到白蓮身邊,一起擋在夏天南身前。夏天南沒有任何武功,自己和師父一定要保護他。
賴以謀生的手段被夏天南當場戳穿,王寶已經起了殺心。除了個別鐵杆心腹,自己的弟子和信徒都是深信自己有大神通的,如果失去了這個基礎,自己還怎麽混下去?就算白蓮武藝比自己高,也只能拚個魚死網破了,她們再厲害也只有三個人,自己的弟子眾多,加上全村人幾乎都是信徒,把村民們召集起來一擁而上,就不信她白蓮敢大開殺戒濫殺無辜。
眾弟子中多數是不知道內情的,由於平時太相信王寶的神通,一時拐不過這個彎,有人便叫道:“小子,你說這些取巧的手段是侮辱我們師父。他老人家可不止這些神通,我家以前每夜有鬼敲門,不管什麽時候開門都看不到人影,師父隻貼了一道符就讓遊魂野鬼煙消雲散,難不成這也是假的?”
夏天南幾乎要笑出聲來,自己平時喜歡看些奇奇怪怪的鬼故事,這個民間秘術他剛好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半夜鬼敲門”了。
舊時有人半夜聽到敲門聲,起床開門卻空無一人,起初會以為有人惡作劇,於是便守在門後,一聽敲門聲就立刻打開門,可是無論試多少次,永遠都看不到人影。如此反覆十幾次,幾十次,人都要瘋了,繼而就會想到鬼魂,便陷入無邊的恐懼之中。
其實說穿了很簡單,門外粘上黃鱔的血,能讓方圓一裡的蝙蝠聞腥而來,不停地撞擊門板,開門就會飛走,人開門再快,也快不過能飛的蝙蝠,不管你嘗試多少次,打開門什麽也看不到。
夏天南笑著說:“你回去塗些黃鱔的血在門外,然後守在屋外,就會看到一到晚上,就有很多蝙蝠來撞你家的門板,門一開就會驚走它們,門一關又會回來,站在屋內,是永遠看不到這些蝙蝠的。所謂鬼敲門,就是這個道理。”
這個弟子呆住了,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難不成讓自己快要瘋掉的鬼敲門竟然如此簡單。
氣勢洶洶的弟子們一下子泄了氣,王寶的種種神通一個個被揭穿,而且都經得起推敲,在他們心裡,平日籠罩在王寶頭上的光環似乎瞬間消失了。他們轉頭看看王寶,眼中開始出現遲疑的神色。
王寶此刻已經如墮冰窟,自家事自己知,所謂的神通都是蒙人的把戲,被這個小白臉一個個戳破,自己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他看了看猶豫不決的弟子們,心知煽動弟子和村民圍攻這三人已經不現實了。
白蓮雖然不恥王寶的為人,但是依靠這類秘術吸納信徒是各大教門的潛規則,她也知曉一些手段,只是不曾用過而已。王寶再不堪,也是同宗同門,如今已經把王寶扒個底朝天,打得對方不能翻身並不是她的目的。
她上前一步,逼問王寶:“教門的規矩我也知道,並不是只有你如此做。都是白蓮宗的人,我也不想讓你走投無路,眼下信徒都不在場,你籠絡好這些弟子,還有挽回的機會。你知道該怎麽辦了吧?”
王寶聞言,如同從懸崖邊被人拉了回來,他看了看白蓮,不像是作偽,再看看弟子們,知道自己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按她說的辦,隻遲疑了片刻,便答應下來:“便依聖女所言,我派人送你去找叛軍,你們師徒三人趕緊離開這裡!”為今之計,就是送這個瘟神離開,自己才有可能收拾殘局。
與王寶的爭鬥以白蓮師徒的完勝告終,白蓮終於如願以償踏上了前往叛軍軍營的路途。
離開李莊後,白小仙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怎麽知道這麽多騙人的手段?還有, 那個油鍋取物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蓮側頭看著夏天南,她也想知道,只是放不下架子去問。
夏天南笑了笑:“我不喜歡聖賢書,平日裡雜書看的多,這些東西就是從書中看來的。油鍋取物其實也簡單,在一鍋油中倒入一些醋,醋比油重,會沉到油下面。燒火之後,下面的醋很容易燒開,就會沸騰冒泡,看起來就是一鍋油都在翻滾,其實丟個雞蛋下去都煮不熟,手伸進去也就是有點燙而已,但絕不會受傷。”
兩人恍然大悟,原來竟然如此簡單,看起來翻滾的油鍋,其實就是燒熱的醋造成的假象。
白蓮忍不住開口:“這次多虧了你,否則王寶定不會乖乖就范。”
“仙姑言重了,為仙姑排憂解難,是我的榮幸!”
白小仙撇撇嘴,心中暗道:“馬屁精!”看著夏天南的壞笑,覺得他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只可惜他是大戶人家子弟,注定與自己不會有交集,不由得暗自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