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內，陳襄見沈連城折身要離去，神色一涼，忙是起身，闊步追上。

　“站住。”他喚了一聲，見她不停步，他心裡一著急，一氣憤，便踏著木橋的欄杆，縱身跳躍至她跟前，攔住她，滿臉不悅道:“此次我幫了你大忙，你竟連一句謝都沒有?”

　“不是謝過了?”沈連城不以為然，“找你相幫的時候，就已對你千恩萬謝了。”

　陳襄看著她，隻覺她渾然一副過河拆橋的樣子。有求的時候姿態放的也不低，事成之後，尾巴更是翹到了天上去，再也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而見他神情不悅，沈連城不禁道:“那我再謝你一次。”說著便是委身，一本正經向他致謝。

　陳襄又氣又惱，卻也無可奈何。

　對她，他根本沒有辦法。於是，他轉了話題，問:“紅玉和芸香，你要我如何處置?”

　“不是說好了，給她們安排一個好的去處?”沈連城疑惑地望向他，“你陳國公府，不也開始在外地買了田地，置了莊子?找個合適的安排了便好。”

　“這麽大的事兒，你放心留活口?”陳襄眼底，流露著一絲無情和凶狠。

　沈連城一驚，問:“她二人不是你調查過，慎重挑選的麽?難道還不可信麽?”

　“人心是會變的。”

　聽言，沈連城隻覺陳襄從一開始就有了殺念。

　是了，他那樣視人性命如草芥，豈會手下留情?當初，榮親王宇文衍的兩名隨侍，還不是輕易地就被他取了性命?

　“不可殺。”沈連城篤定道，“你若殺了她二人，那我們這一回，就真的跟那些惡人沒有區別了。”

　“我們?”陳襄笑了笑，他喜歡她說“我們”二字。“也罷！我讓人盯著些就是了。”

　“嗯。”沈連城方才松一口氣，並道:“你放心，這件事，不會有人翻案的，自也不會有人找到今時做假證的人。如果有翻案的那一天，那估計我……我們沈家，一定落敗不堪。”

　半晌沉吟，她又萬分堅決地說了一句，“不會有那一天。”

　只要她還活著，她就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沈家。

　“我找楚公子有事。”恍然回神，她才告訴陳襄，希望他能讓她見見楚霸天。

　“何事?”陳襄問。

　沈連城睨了他一眼，覺得他多管閑事。但想了想，又覺得憑著楚霸天與陳襄的關系，陳襄該是能管得住楚霸天的，於是決意告訴他，楚霸天對沈碧君或可有的心思。

　“李夫人已知那枚玉墜子，是出自楚公子這裡了。我很擔心，會出什麽岔子。”

　陳襄沉默了片刻，終於做下擔保，“你放心，我絕不讓這事影響雋妃的前程。”

　“不。”沈連城卻道，“我怕的，就是你們輕舉妄動。”

　陳襄疑惑看她。

　“我今次來，就是為了再次提醒楚公子一句，切莫輕舉妄動。”沈連城道，“只要你們按兵不動，這件事自會告一段落。天子對雋妃的疑心，也會放下。”

　“你早有打算?”陳襄見她如此篤定，不禁問一句。

　“天子派人到臨安城之前，我已給家裡寫過書信，教過他們如何說了。”

　聽言，陳襄心下一松，“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我會幫你告誡霸天一句，想必為了雋妃好，他也不會胡來。”

　沈連城輕點了點下頷。陳襄說了會告誡楚霸天，她也就放心了。自然，再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些。

　“沈阿蠻，”她做辭離開時，陳襄喚住了她，問:“你何時才能回太傅府住?”

　沈連城回頭，本想懟他說與他無關的，但還是轉了念，正經回了他的話，“至少等雋妃誕下龍嗣之後。”

　陳襄默了片刻，不禁道:“你操太多心了。雋妃既然入了那宮門，便當經得起是非。后宮裡的，哪個不是這樣過來的?”

　“你不懂……”沈連城話音未落，卻是看向玉荷，吩咐道:“你去外頭等我。”

　她支走別人，陳襄更加精神起來，看她的眼目，越發灼熱，添了幾分期許。但不知她要對他說些什麽?

　“我問你，你的上一世裡，李夫人活得如何?”沈連城左右看了看，聲音不自覺壓低了些。

　“天子滅祁之後不久，阿史那皇后被廢。育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的李貴妃被立為天子第二任皇后。”陳襄一邊回憶，一邊說著，“她能當上皇后，還多倚杖你沈家。她的父親李威，與你三叔是生死至交……你猜猜，李霽在那一世娶了何人為妻?”

　“我三叔家的?”

　陳襄點頭。

　沈連城暗自覺得唏噓不已。她側過身，扶著木橋的欄杆，放眼望向碧波蕩漾的湖面，不免感歎道:“只要不受我們影響的命運，都是不會變的。在我的上一世裡，李夫人也當了皇后，我三叔與李威交好，最後卻被他害得家破人亡，這是因你從中作梗……”

　“沈阿蠻，”陳襄走至她身邊，側目看著她，“無論是你的上一世，還是我的上一世，都別計較了。既然重活了，那所有與我們有關的，都會有所改變。你何必因為防著這個，防著那個而活得這樣辛苦?”

　他不要她活得這樣辛苦。

　“都是吃過大虧的，如何能不謹慎些?”沈連城不以為然，望著湖面，仍是一臉的沉靜之色。

　可陳襄偏在這樣的沉靜中，看到了她的憂慮、她的不快。他不禁伸手，掰正她的身體正面自己，“沈阿蠻，做我的妻子。”

　沈連城倉惶地推了推她。他突如其來的情話，幾乎讓她不知所措。

　陳襄卻一把將她擁在了懷裡，任她想逃也逃不掉。“做我的妻子，由我來守護你，守護你沈家每一個人！你知道的，我有這個能耐。”

　“你放開我！”沈連城覺得心慌，“我們倆不可能有結果的……”

　“有結果！只要你別再掙扎，放開心胸接納我……就會有結果。”

　沈連城在他懷裡的掙扎當真停止了，或許，是因了他的話，一時糊塗。

　陳襄更是緊緊地擁著她不放，接著道:“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吧?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若你一直不答應，我會一直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