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05年,何亭亭終於再次懷孕。
她數著日子,喝著以前留下來的靈泉,滿心期待能生下個軟萌的女兒。
何亭亭這一年已經34歲了,屬於高齡產婦,所以劉君酌很不放心,專門請了個專業人士來照顧何亭亭,並拜托李真真常來家裡看看何亭亭。
李真真和何亭亭是幾十年的交情,很爽快地答應了,同時安慰劉君酌,“亭亭過去生過兩個孩子,不是高齡才生第一胎,所以是很安全的,你放心好了。”
“還是注意些好。”劉君酌說道。他雖然也想要女兒,但是卻不希望何亭亭因此受傷。
李真真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有空就來找亭亭。”
得了李真真的保證,劉君酌又再三叮囑請來的專業人士,這才繼續到外頭打拚去。
何亭亭生過兩個孩子,屬於有懷孕經驗的人,所以過了前三個月,就正常投入工作,和普通人一樣。
在國家整體經濟持續、堅挺的增長下,她的影視娛樂公司發展得也越來越好了。
唯一不好的是,大陸藝人和香江、苔灣的爭鬥一直沒有停止。
在鬥爭中,大陸藝人是處於劣勢的,他們在香江的劇組裡被排擠,在苔灣的劇組裡被排擠,在大陸的劇組裡,還是被排擠。無論在哪裡拍戲,大陸藝人的地位是最低的。
沒辦法,過去的香江、苔灣娛樂圈實在太發達了,大陸人是看著兩地明星的劇長大的,他們對香江明星和苔灣明星很熟悉,而且有很深的感情。
所以,即使是大陸人投資的劇,也是優先考慮兩地的藝人,把兩地的藝人當作天王巨星來捧。至於和他們一樣出身的大陸藝人,在他們眼裡是土氣,是沒有名氣。
純內地班底拍的劇,像大胡子的那些金庸劇,在何亭亭看來絕對是優秀之作,可是觀眾卻不買帳。他們腦子裡帶著時光的光環,認為香江的才是經典,大陸的都是垃圾。
何亭亭也曾像大胡子這樣嘗試過、努力過,但是大陸人對香江和苔灣兩地的感情太好了,不是兩地的大明星演,他們不肯捧場。
為此,何亭亭不得不一部全內地班底製作,一部香江巨星演主角這樣換著拍。
只是,看著這樣的市場,她真的很憤怒,很難過,很失望,也很無力。
說是兩地一家親,要一視同仁,可是對岸根本就不把自己當中國人,處處顯得高人一等。
像香江和苔灣的導演,他們的主角都是自己人,只有不出彩甚至有些醜陋的角色,才會輪到大陸人。
無論大陸人拿過什麽獎,有多厲害,在這些導演的戲裡,都只能演配角。
一出道就紅遍東南亞的小燕子,雖然有戲拍,但是沒多久就被踩下去了,一直在電影學院進修,這兩年才慢慢緩過來。
一出道就大電影加持的招娣,在去金球獎走過一圈之後,再去香江拍戲,還得給香江玉女作配。雖然有個特別演出的名頭,但是業內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如果說女演員在香江還有一線機會演主角,那麽男演員是絕對沒有戲。
很多拿過國際大獎的男演員,懷著對名導的向往,不得不在香江和苔灣導演的片子中演個只有十分鍾戲份的路人甲。
看多了這樣的情況,何亭亭的心就淡了。她明白,國家不夠強大,不夠發達,是不能讓眼界高於頂的香江人認同的,處處賣好並沒有用。
所以她堅持著,等待著,等待有一天大陸君臨天下。
06年的春天,百花都開了,何亭亭順產生下了一個六斤二兩的女兒。
歸歸和來來對妹妹都很期待,可是在看到臉紅紅的小猴子時,都很失望。
劉君酌卻興奮得快要癲狂了,他當場就對著小寶貝紅撲撲的臉蛋直親,一口一個“爸爸的小寶貝,爸爸的小心肝,爸爸的掌上明珠……”
之後,他還要發瘋,說是要免了別人欠他的債務作為慶祝,慶祝女兒來到這個世界上。
何亭亭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劉君酌,我告訴你,女兒金貴,你得給她最好的。如果因為你給別人免除了債務,弄得我女兒少了錢花,別怪我不客氣。”
“對,你說得沒錯,我差點誤了大事。錢要留著,給我的小寶貝花……”劉君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小寶貝的小手,豪情萬丈,“我以後一定會好好賺錢,養我的大寶貝和小寶貝。”
何亭亭拍拍歸歸和來來的手,“也要給我們歸歸和來來花。”
“那必須的!”劉君酌這才想起不能冷落兒子,忙跟兩個兒子說了幾句,又圍著女兒稀罕,跟癡漢似的。
過了幾天,小寶貝長開了,歸歸和來來看著肉乎乎的小人兒,終於說了讚歎的話,“妹妹長得真好看。”
劉君酌將女兒從何亭亭懷中搶過來自己抱著,“我的小寶貝當然好看了……寶貝兒,來,讓爸爸看看……唔,長得像媽媽,一樣的好看。”說完,又低下頭去啃了一口。
何亭亭見慣了他這副模樣,倒沒說什麽。
只是他沒想到,劉君酌為了女兒,竟然不肯出去工作了!
他讓各公司的總經理處理能處理的公事,實在不能處理的才遠程處理,一得了空,就抱著女兒不撒手。
到了女兒滿月,劉君酌大手一揮,辦了流水席。
席間,林蓉抱著小寶貝不肯松手,又埋怨謝臨風還不肯結婚。
何亭亭也覺得謝臨風該結婚了,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便尋思著散了時,找謝臨風談談。
他們一撥長大的,除了謝臨風和遠在美國的沈雲飛,其他人都結婚生子了。雖然說人生的意義不一定是結婚生子,但是如果他們能得一心人相伴,還是很好的。
快散席了時,何亭亭在席間尋謝臨風,直尋到院子外面,才看到謝臨風站在牆角邊出神。
她剛想走上前去,就見從牆角另一邊撞了個二十五六歲的女郎出來,那少女猝不及防,一頭扎進了謝臨風的懷裡。
“對不起……”女郎臉頰飛紅,忙不迭地退開。
謝臨風愣了愣,溫柔地搖搖頭,“沒關系。”
“你叫謝臨風對不對?我聽說過你,傳說中,你是個很厲害的人……”女郎說著,臉上帶上了傾慕。
何亭亭見了這一幕,笑了笑,往後退。
她想,或許這就是謝臨風的緣分也未可知。
兩個月後,何亭亭得知謝青青也要結婚了,據說是香江一個從政的男人,家境還不錯。
何亭亭和謝青青不合,因此並沒有去吃喜酒。
孩子都是長得很快的,到07年,何亭亭和劉君酌的女兒就會揮著小胖手咿咿呀呀地喊爸爸媽媽了。
得了第一聲有意義的“爸爸”之後,劉君酌又陷入了瘋狂,拉著何亭亭說得很認真,
“亭亭,過去我怨何叔一直不肯把你嫁給我,現在我能理解何叔了,任何想拐走自己女兒的臭小子都是流氓,應該亂棍打出去!何叔以前,對我真是太溫柔了!”
何亭亭聽了便問他,“那你打算把女兒留到幾歲?”
“三十吧……”劉君酌說完,極度不舍地看向懷中的胖乎乎水靈靈的女兒,一臉的憂傷,“如果女人不是過了三十不好生養,我倒是希望寶貝兒到四十才嫁出去。”
何亭亭沒好氣,“你瘋了,四十出嫁像什麽樣子?二十七八,怎麽也得嫁了!”
“二十七八?絕對不行!”劉君酌吼完,陷入了憂傷,一連幾天心情都很低落,抱著女兒出神。仿佛下一刻就有壞人會把他的女兒搶走。
何亭亭對他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決定由他自己想通,自己則專心逗女兒,並教育兩個兒子。
這天,劉君酌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問何亭亭,“亭亭啊,你覺得給咱們寶貝兒招婿怎麽樣?等寶貝兒長大了,就找個好看的、聽話的入贅到我們家。這樣,寶貝兒就不用跟我們分開了。”
何亭亭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揪住劉君酌的耳朵,“君酌哥,我很不高興,非常不高興,所以,你趕緊給我出去工作養家!”
天天在家帶孩子,都帶出病來了。
劉君酌雖然舍不得女兒,但更舍不得跟妻子作對,很快收拾了行李,帶著滿滿的不舍出門工作去了。
時間踏入08年,這一年爆發了雪災,無數歸家的遊子滯留路上。
也是這一段寒冷的日子,香江娛樂圈一聲驚雷,爆發出了影響巨大的*事件!
*事件的影響是十分巨大的,因為這次事件,香江最有前途的兩個年輕男女演員從此flop,香江娛樂圈進入了寒冬,年青一代完全斷層。
而娛樂中心,也在這一年開始,慢慢向北移。
向來對香江苔灣演員迷信的大陸觀眾,在這次事件中才終於發現,原來香江明星光鮮亮麗的背後,竟然是如此不堪的,他們一邊唾棄著,一邊慢慢將目光放回了大陸演員身上。
*事件熱鬧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慢慢淡去了。
何亭亭領著公司的高層,在香江娛樂圈衰敗之時,拚命搶地盤、搶資源。
只可惜,由於很多公司高層的工作人員都是香江人和苔灣人,廣告資源還是被他們弄給了自己人,大陸的新生代如果不是實在非常出類拔萃,根本拿不到好廣告。
而苔灣和香江的藝人,隨便就能拿下大陸頂級小生才能拿到的廣告資源。
何亭亭很可惜,可是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只能繼續努力,繼續等待。
5月12日,四川省內發生了8.0級大地震,全國人民在震驚和通心之余,眾志成城、萬眾一心地捐贈和出力。
之後是奧運會,民族凝聚力進一步加強。
過去很多被六七十年代的人洗腦的年輕一代,越來越多的將目光落在自己的祖國上,他們越來越深刻地感覺到,無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美好,始終不及自己的祖國。
他們開始希望,自己的祖國越來越強大,並為之而努力。
何亭亭教育歸歸、來來和女兒時,並沒有過多地渲染過去的艱苦,也沒有完全不提,她希望,自己三個孩子能夠正視國家曾經的弱小,又能滿懷自豪地為自己的祖國驕傲,並且充滿自信地面對世界。
有兩代人曾經軟下去的膝蓋和脊梁,只能屬於曾經。生在好時代的孩子,應該更樂觀、更自信,應該昂首挺胸,邁步向前。
15年,沈家村迎來了兩位故人,一個是受到歡迎的沈雲飛,一個是曾經拋妻棄子在香江重新結婚生子的沈六。
沈雲飛打小在這裡長大,他中途只是離開國內去美國就業而已,所以回來了,受到了大家的歡迎。
拋妻棄子的沈六就沒那麽好運了,他從香江回來,連家門都不能進。
雖然他的一些兄弟都出來遊說,但是沈家富和沈家強都不肯讓他進門,揚言說自己的父親早就死了。
沈六卻留下來撒潑,說自己沒死,是沈家富和沈家強的父親,他們要贍養他!
何亭亭知道這鬧劇,好奇地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沈六在香江的妻兒出車禍死掉了,他害怕沒人送終才回來的。
將消息讓人悄悄傳給沈家富和沈家強,何亭亭就不管了。
不過她很快發現,沈六在沈家富和沈家強家的柴房住了下來,每天到了飯點就搶著吃飯,倒是把日子混了下去。
16年,沈十二帶著老婆孩子回來,看著煥然一新的鵬城,有些惆悵,有些後悔。
他說,忽然很想回故鄉居住,可惜故鄉已經沒有了屬於他的土地和房屋。
要說買吧,鵬城的房子動輒幾萬一平,工薪階層的沈十二買不起。
沈十二找到何亭亭,“還是你聰明,當年怎麽也不肯去香江。”香江現在的收入還是比內地高,可那終究不是自己的故鄉,住著總覺得有隔閡。
“我那時就跟你說過,我們這裡一定會變成國際化大都市的!”何亭亭笑著說道。
沈十二聽了這話,陷入回憶。
可是,他已經忘記了何亭亭曾經說過什麽話了。
那年他帶著何亭亭坐在車上沿著公路直奔鵬城灣,滿眼都是漫天的荒草和荒山,滿腦子都是離開,說過什麽,都不記得了。反而是那首淒涼的歌謠,他這些年總還記著。
過了一會兒,沈十二忽然說道,“那天我見到沈紅顏了,她的臉完全變了,看不出原先的模樣。她過得很落魄,以撿垃圾為生,住在劏房裡,時不時控告同住的幾個老男人猥褻她。”
何亭亭歎息,“那她真是不走運。”
這些年來,大陸的娛樂圈就是一個香餑餑,所有的香江人和苔灣人都湧進來拍戲賺錢,他們沒有了過去的光環,也沒有了過去的自信,他們只是來打一份工。
沈紅顏早在10年之後就拚命想衝進大陸,可是她已經年老色衰,被金主拋棄了,根本衝不過何亭亭和劉君酌聯手布下的防護。
沒奈何,她只能輾轉回到苔灣,想找楊友東。可惜楊友東已經不在香江,而是去了東南亞,過著貧苦的生活。
沈紅顏沒有工作,沒有樣貌,只能靠洗碗賺錢。
孑然一身的她,在整容後遺症發作之後,連洗碗的工作也失去了,不得不去撿垃圾維生。
何亭亭關注到這裡,就再也沒有理會了。
沒想到,沈紅顏最終是這樣的落魄。
沈十二乾笑道,“我和她好歹有些親戚關系,所以給了她一些錢就算了。”他的工資不高,養活妻兒比較辛苦,並沒有精力再幫助別人。
何亭亭沒說話,沈十二幹什麽她都無所謂。
見何亭亭不說話,沈十二起身離開。
他走出不遠,唱起那首曾經的歌謠,“寶安只有三件寶,蒼蠅、蚊子、沙井蠔。十屋九空逃香江,家裡只剩老和小,老和小……”
唱著唱著,他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然後,再也唱不下去了。
何亭亭聽著這不再蒼涼的歌聲,回想起自己在79年醒過來時看到的荒蕪的沈家村。
一年又過去,踏入了2017年。
鵬城已經成了一個國際化大都市,從零開始向高科技轉型,並且成功轉型。
這些年,劉君酌和何玄連參與投資的通訊公司賺了個盤滿缽滿。
何亭亭自認為自己也很厲害,她投資的北極大熊已經長成了一個龐然大物,曾經一度問鼎國內首富!
這麽個賺錢的公司,何亭亭守著拿分紅,就能數錢數到手抽筋。
也就是這一年,劉君雅終於和丁洋離婚了,她遍體鱗傷地帶著女兒回到帝都重新開始生活。
何亭亭回帝都時見過她,略顯滄桑的面容,卻比年輕時更順眼,因為她的臉除了滄桑,還帶上了生活賦予她的智慧和大徹大悟。
看著這樣的劉君雅,何亭亭相信,假以時日,有個好娘家的劉君雅,會重新站起來,煥發出屬於自己的光彩的。
故事的結尾,豔陽高照的南方,劉君酌開車,沿著鵬城大道一路向東。
何亭亭坐在副駕駛座上,三個孩子則坐在後面,一家人打算到大鵬海邊度假。
車子到深南中路時, 開始慢下來。
劉君酌笑道,“當年如果這一段也修八車道,今天絕對不會堵。”
“沒準修了八車道,還是堵呢?有錢人越來越多,車子也越來越多了。”來來說道。
劉君酌笑著附和二兒子,“這倒也是。”
這時前面的車子前進了,劉君酌也跟著慢慢前進。
何亭亭看著道路兩邊來往的人群,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這裡。
看著看著,她擦了擦眼睛,見路邊綠化芒下,有幾個擺著水果攤子賣水果的人,其中兩個是老熟人。
一個是沈國慶,一個是付婭,兩人說著話,忽然爬上自己的攤子,伸手去摘綠化芒上吊著的芒果。
兩人身手都不太靈敏了,站在攤子上搖搖晃晃的,最終還是分別摘下了兩個芒果,放在水果攤子上賣。
沈國慶已經老了,他滿面丘壑,付婭卻不過和她一般年紀,卻像老了一輩。
何亭亭忽然明白,祖國在騰飛時,饋贈給了勤勞和有拚勁的人大量的財富,也拿走了懶惰的人的機遇。
她扭頭看向開車的劉君酌,“君酌哥,當年你年紀那麽小就敢出去拚,可真聰明。”
“那可不是。”劉君酌喜滋滋的,正好停下車子,便伸手去握住了何亭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