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很黑,謝臨風什麽也看不到,聽力卻越發清晰。
他聽到何亭亭的聲音帶著顫栗,聽到何亭亭淺淺的呼吸聲,甚至聽到她衣物摩擦發出的聲音。
他的少年時代,曾經無數次經歷這樣的躲藏和隱忍,可是沒有一次讓他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衝出去把所有人都消滅乾淨,然後讓世界變回寧靜和安穩,安穩得他在廚房做菜,她在客廳等著吃飯。
可是越是這樣,他越需要隱忍,越不能衝動。
“臨風哥?”何亭亭沒有聽到謝臨風的說話聲,便帶著疑惑低低問了一句。
謝臨風“嗯”了一聲,“我和大哥正在向這個方向努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嗯,只要努力,一定能做到的。”何亭亭的聲音帶著笑意和憧憬,就像她小時候給他描述鵬城將來會變得美好時一樣。
謝臨風聽著外面的風聲、雨聲和子彈聲,突然多愁善感起來。
過去的記憶如同播放電影一樣,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裡重播,讓他越發迷戀於曾經有過的帶著荷香的安寧和祥和。
謝臨風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慢了下來,跟著何亭亭的呼吸,輕輕地呼氣,吸氣,最終湊成了合唱。
過了半晌,他輕聲問,“亭亭,在學校裡讀初中,讀高中,有很多同學,是不是很好玩嗎?”
“唔……又辛苦又好玩。好玩的是玩伴多了,大家更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辛苦的是要努力做題,冬天還得吹著寒風去上學,夏天則冒著熱汗去上學。到天氣特別冷的時候,我就不想上學。這個時候,君酌哥就會車我去學校。”
何亭亭說著說著輕聲笑了起來,“他特聰明,在車頭放了一塊擋板擋風,也讓我躲在他後頭。他長得高,人又壯,把風全都擋住了。”
謝臨風聽著何亭亭帶著笑意和懷念的聲音,心裡空落落的,忽然意識到,10年的漫長時光,足以把兩個人緊緊地粘結在一起,血肉相連。他旁觀在側,只能看一看,說一說話,再多的,就沒有了。
“他對你很好。”最終,他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在雨夜中響起。
何亭亭笑著點頭,“他也有不好的時候,總跟我吵架……要不是你最後會來跟我道歉,我就不理他了。”
謝臨風聽著這帶著幸福的話語,指尖發冷。
她怎麽會不理劉君酌呢,在她的生命裡,劉君酌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深刻如同烙印。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亭亭壓低聲音,“不好,臨風哥,我聽到他們過來的聲音了……你千萬別說話,別動……”
說完,想起在上面的李達四人,禁不住有些擔心。
很快就到謝臨風說的一個小時了,希望李達他們能夠撐住。
謝臨風回過神來,壓低聲音,“我知道了。”說完凝神聽四周的動靜。
腳步聲、槍聲很快重新響起來,聽音量,竟是從上方傳來的。
何亭亭摒住了呼吸,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指,恨不得時間馬上就跳過去,一切塵埃落定。
可是這只是妄想,隨著時間過去,上方的槍聲更密集了,她甚至能聽到有人中槍之後的悶哼聲。
李達他們撐不住了嗎?那些人要進入別墅搜查了嗎?
何亭亭一顆心吊起來,認真地聽著動靜,想知道己方的情況。
這時另一邊忽然傳來衣服摩擦的聲音,像是謝臨風站起來了。
何亭亭大急,壓低聲音問,“臨風哥,你要做什麽?”
“亭亭,你在這裡待著,我到地下室門口守著。”他的聽力同樣出色,已經聽到自己的兩個保鏢都受傷了。
一旦保鏢失守,那些人就會掘地三尺來找他。他出事不要緊,絕對不能連累何亭亭。
“別,臨風哥你別去……”何亭亭急了,也站起來,摸索著走向謝臨風。
謝臨風卻已經摸索著走向門口了,他呼吸急促起來,壓低聲音哄道,“亭亭,你聽我的,在裡面坐著。我不會出去的,我只是守在門口不讓人近來而已。”
“你別去,你到了門口被人知道,人家扔炸彈怎麽辦?”何亭亭壓低聲音道。
謝臨風沉默了一會兒,“亭亭,這別墅原本是富豪住的,他們用來藏身的地方,不怕一般的炸彈。你聽話,在這裡等著。我也不會出去的,我只是在門口守著。”
何亭亭有何叔一家,有美好的未來,有劉君酌,他絕不能讓她出事。
何亭亭知道謝臨風已經做了決定,便不再勸,默默地在腦海裡搜索四季仙居裡的手電筒,打算真的有人攻進來,她就拿出手電筒跑到謝臨風身邊,把謝臨風帶進四季仙居裡。
至於四季仙居會暴露在謝臨風跟前,她顧不得了。
或者,她可以出其不意放倒謝臨風,再把謝臨風帶進四季仙居。
何亭亭在一瞬間,就做好了選擇,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她就打暈謝臨風,把他帶進四季仙居。
畢竟,四季仙居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她得守住秘密。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密集了,風聲雨聲似乎都被嚇退了。
何亭亭屏住呼吸,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發現不是風聲雨聲被嚇退,而是她更多地關注槍聲,忽略了風聲和雨聲。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追——”
何亭亭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西南方向,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還沒等她站穩,東南方向再度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何亭亭緊緊地捏著自己的雙手,汗水從額頭流下來,滑過臉頰,帶起一陣陣癢意。
這時謝臨風忽然小聲道,“沒有子彈了……”
何亭亭心中一驚,對方的火力那麽猛,己方已經沒有子彈了,這後果……
沒過多久,西北方向和東北方向也響起了腳步聲,顯然在互相掩護著撤退。
何亭亭屏住呼吸,更加用力的聽上方的動靜。
“a隊去追,其他人跟我去搜……”一道狠戾的聲音響起。
何亭亭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抹黑慢慢走向謝臨風。
那些人來了,她得打暈謝臨風,把他帶進四季仙居裡。
謝臨風聽到何亭亭的腳步聲,知道她正在向自己靠近,大為焦急。
可是這個時候,上方搜尋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已經不敢說話了。
何亭亭又抹了把汗,仔細聽上頭的動靜,打算在上面的人破門而入的一刹那打暈謝臨風,帶他進四季仙居。
近了,近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像是死亡的預告。
謝臨風覺得整個地下室的氣氛都像凝固了似的,他從懷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兩把手槍,一把插在皮帶上,一把握在手裡,時刻準備射擊。
他此刻不得不慶幸,剛才他進入地下室的時候,並沒有關上門,而是虛掩著。
等會兒,只要有人靠近地下室,他就可以攻出去。
只要他出去了,何亭亭的困境自然就解開了,畢竟,那些人不是衝著她來的。
沙沙……
腳步更近了。
外面的人已經摸到地下室旁邊的房間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找到地下室的入口。
謝臨風伸出手,慢慢地摸向門邊。
等人發現地下室入口,他馬上就衝出去。
何亭亭咽了咽口水,尋思著要不要提前打暈謝臨風。
現在這樣緊張的氣氛實在太令人難受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裡有道暗門,估計是地下室——”
上面傳來了一聲驚喜的大喝。
可是這大喝聲聽在何亭亭和謝臨風耳朵裡,無異於催命符。
謝臨風一把拉開門,在光線射進來的一刹那舉槍就射,同時身體竄了出去,趁著外面的人躲避的瞬間,忙將門重新關上。
剛舉起一塊大石頭的何亭亭砸了個空,接著被突然射進來的光線弄得閉上了眼睛。
幸而只是一瞬,門被關上,那突如其來的光線也消失了。
可是抱著石頭的何亭亭大為焦急,剛才門口明明有人,謝臨風竟然就出去了,他能不能逃出去?
她擦了把汗,把石頭放回四季仙居,然後拿出了一個火箭筒。
把火箭筒拿在手上,何亭亭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蠢死了,剛才就該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的!”反正地下室一直是漆黑一片的,她謊稱這裡偷偷放著各種武器,謝臨風也不會懷疑啊!
不過沒有時間讓她自我譴責了,外面的活力又猛了起來,還有急促凌亂的腳步聲在靠近。
何亭亭扛著火箭筒,快步走到門口,就想拉門。
然而門被從外面扣住了,她壓根拉不開。
何亭亭大急,“臨風哥,你快開門,我找到了火箭筒,能以一敵十……”
謝臨風沒有回答,只是呼吸變得越發急促了。
何亭亭懷疑他受傷了,心裡更焦急,伸手用力地敲著門……事實上如果不是怕誤傷了謝臨風,她甚至想用火箭筒把門轟開。
這時,一聲雷鳴響起。
雷鳴過後,是熱鬧的汽車引擎聲。
何亭亭精神一振,一定是九爺帶人來了。
謝臨風是九爺的同胞弟弟,肯定不會坐視自己弟弟遇險的。別說刮風下雨,就是下刀片,九爺也一定會來的。
這麽想著,何亭亭拍門的聲音更大了,“臨風哥,你快開門啊,九爺來了,你進來躲一下就可以撐過去了……”
可惜,門外的謝臨風還是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
何亭亭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只能凝神聽謝臨風和外面汽車聲的動靜。
汽車聲近了,與眾不同的槍聲也重新響起來。
“臨風哥,九爺來了,你開門啊……”何亭亭忍不住又大叫,可隻叫了一聲,她便抿住了嘴。
救兵來了,她不能再打擾謝臨風。
十分鍾之後,外面的槍聲終於結束了。
何亭亭聽到了九爺的聲音,她把火箭筒給收起來,用力地拍著門,“開門,快開門……”
門很快被打開,明亮的光線射了進來。
何亭亭眯了眯眼睛,伸手胡亂地摸,“臨風哥,你是不是中槍了?”
“放心,死不了。”謝臨風帶著笑意的喘息聲響起。
何亭亭此時已經適應了光線,便睜開眼睛,看向一身汗水和血腥味的謝臨風,焦急的問,“臨風哥,你傷著哪裡了?”
九爺帶著幾個人大踏步走來,俊臉微沉,“讓你多帶保鏢你不聽,現在知道錯了吧?”
何亭亭看向他,“九爺,你就別說了,快來看看臨風哥的傷勢,帶他去看醫生。”
“不用替他急,讓他痛一痛,記住這個教訓。”九爺口中雖如此說,手上動作卻異常快捷,很快拿出電話打給黑市的醫生。
等醫生來了,大家重新回到謝臨風那被射得千蒼百孔的別墅安頓。
謝臨風傷得不算重,只是手臂中了一槍,除了不能做劇烈運動,他沒什麽大礙。
李達等四個保鏢都受了寫傷,傷得比謝臨風重。
何亭亭看得都覺得痛,可是陸維卻笑嘻嘻的,“我們受傷不打緊,你沒受傷就好了。你是我們的雇主,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的。”
“你別說話了,趕緊閉上眼休息休息……”何亭亭眼眶發熱地說道。
陸維看看四周,全都是九爺帶來的人,知道自己肯定安全的,當下就閉上眼睛, 疲倦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謝臨風還想跟何亭亭去買植物布置別墅,被何亭亭強力鎮壓了,“哪裡都不許去,養好傷再說。”她說著,打量著四周,“而且,你這房子得重新裝修才行,就交給我吧。還有君酌哥那邊,我統一再裝修一遍……”
她說完,去廚房看自己熬得湯。
九爺專門趕了個保鏢去廚房開水洗菜,叮囑人把水開得越大聲越好,自己則坐在謝臨風跟前,“你要是喜歡亭亭這丫頭,我幫你得到她。”
“大哥,你說什麽呢。亭亭是我的妹妹……”謝臨風閉著眼睛說道。
九爺哼了哼,“謝青青才是妹妹,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那樣護著她……何亭亭毫發無損,肯定是你拚了命保護的緣故。如果這都不是喜歡,那是什麽?”
“大哥,亭亭救過我們媽媽兩次,是我們的大恩人。即使我粉身碎骨,我也不會讓她受傷的。”謝臨風睜開眼睛,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九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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