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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執大宋》第2章 朝廷中樞的決策
楊畋其實敗得有些冤枉。

 楊畋之所以敗,很大的原因是源於官家和朝中相公們的不斷催促。

 其實哪怕自己堂叔楊文廣不給他來函讓他不可冒進,他也知道嶺南軍隊不大刀闊斧的整訓,絕對是難堪大用的。以他的意思也是緩緩經略,步步為營的平定儂智高之亂。

 但是楊畋雖然如此想,但是卻架不住官家和東西兩府相公們的催促,隻得貿然出擊和儂智高軍決戰。

 可是結果卻是,他麾下的部隊,在凶猛儂智高軍的衝擊下,轉瞬就跑得沒了影,那些軍官根本約束不了這些怕極了的潰兵。連蔣偕和杜忠這樣的兩廣最高的高級將領都陣亡了。要不是他楊畋頗有習武的底子,又見機不妙掉頭就跑,怕是也成了儂智高軍的刀下之鬼了。

 如今卻要以軍敗懲辦自己,楊畋覺得自己很是冤枉。

 楊畋覺得自己冤,但是其實官家趙禎和朝廷的相公們也有自己的苦衷。

 兩廣之地畢竟是在南疆,若是在內地讓楊畋慢慢的整合訓練部隊,徐徐圖之,步步為營的去收拾殘局,自是沒有問題的,也是最為穩妥的法子。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在內地,因為在大宋內地亂上幾年,以大宋的底子也出不了大事。

 但兩廣畢竟是南疆,若是一敗再敗,把儂智高變成第二個李元昊。倒是無論是大理還是交趾,都會蠢蠢欲動,從此怕是西南再也永無寧日。

 大宋西邊和北邊已經有虎視眈眈的西夏和契丹了,若是南疆再出現一個“大南國”,那大宋真是三面受敵的態勢。除了東邊是大海,沒有敵人外,大宋可是真得要被人包圍了,而且還沒有緩衝地帶,那真是對大宋一個噩夢般的存在。

 當然,官家和相公們之所以催促楊畋,更重要是呃源於他們對嶺南軍隊的糜爛程度認知不足。楊畋此戰之前,他們還怕是認為嶺南軍隊有可戰之力,對嶺南的軍隊還抱有幻想,幻想著以嶺南的軍隊就能夠平定儂智高。

 不過這次大敗,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讓官家和相公們終於徹底認識到了嶺南軍隊已經徹底糜爛不可用了。

 因此調西軍南下平叛的事宜,必須盡快提到議事日程了,不然嶺南亂局將會越來越難以收拾。

 ………………

 大宋禁宮中的垂拱殿中,官家正在召見了他的大臣們,人數不多,只有大宋權力最為核心的幾個人,包括東府政事堂的三位宰相龐籍、陳執中和梁適,以及西府樞密院的樞相韓琦。

 明天會有大朝會,但其實在這種最高層的核心小型碰頭會上,那些軍國大事便已經決策定下了。

 朝會上所謂的議事,不過是把事情拿到台面上,例行公事的走個程序罷了!

 大宋官家趙禎今日穿著朱色的衫袍,頭戴黑紗直腳襆頭。大宋屬火德,尚朱色。除了正式的朝會多著明黃色袍服外,大宋官家平日一般以朱色服飾居多。

 趙禎望著看著禦陛下頭戴進賢冠、身穿紫色羅袍,頸戴方心曲領,腰佩金魚袋的宰執大臣們,歎口氣道:“幾位卿家,這儂智高的降表,你們怎麽看?”

 原來,那儂智高大敗楊畋後,竟再次上疏要求投降,這次的條件是:要求宋廷允許他做邕桂等七州節度使。

 這次,沒人再敢壓下他的信了。那所謂‘降表’與宋軍敗績的戰報,幾乎同時送抵了東京。

 龐籍等幾位相公久在帝側的人,依著官家的性子揣測官家的心思……怕是官家這次又有息事寧人的想法,考慮答應儂智高的條件。

 不過幾人都不願意先開口。不管什麽時候、什麽情況,這種“主和”的意見最是不討好。一個不慎,就會被朝堂上那些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的清流官員罵得狗血噴頭,自是每人願意開這個口。

 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吭聲,龐籍沒法了,他是首相,既然沒有人想做出頭鳥,他隻好把話說出來。誰讓他是首相呢,權力越大,責任也越大啊。

 當下龐籍隻好硬著頭皮出來向趙禎行禮回道:“回稟官家。嶺南之亂,本是起自誤解。據聞:那儂賊原本一心內附,數度上表懇請冊封,要求也是一降再降。到最後,不過求一小小知州爾。然而他的內附降表,卻都被原邕州知州陳珙所扣。儂智高自覺受辱,才會提兵去攻打邕州。現在他再次上表請降,官家為蒼生計、為社稷念,應該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臣以為,似可接受其降表。”

 “嗯。”待龐籍說完,趙禎點點頭道:“諸卿還有什麽看法?”

 “臣以為萬萬不可!”韓琦向前一步大聲道:“啟稟官家,如果答應那儂智高的條件,那麽嶺南一地將永遠脫離大宋!到那時,不僅丟失兩路國土,整個江南財稅之地,都會常年面臨戰亂,大宋根基危矣!”

 “韓相公有些危言聳聽了。”龐籍不禁無語,自然這個鬱悶,好不容易揣測聖意,把主和的意見拋了出來,碰到韓琦在這裹亂。

 當下龐籍解釋道:“封他為節度使,不過是羈縻之策,將來慢慢收其精兵、製其錢谷,則其危害自消。”

 韓琦尖銳的諷刺道:“韓王這方子,是建立在太祖皇帝強大的軍威上。如今我們在戰場上讓人家殺得屁滾尿流,到時候只能把人家當爺爺似的供著!還收其精兵、製其錢谷……怕是要錢給錢、要糧給糧,一不順心,就掀桌子乾你娘!”

 韓琦久在西北經略,如今由主事樞密院,經常和那些兵頭武將打交道,耳濡目染的倒是學了不少那些大頭兵們的粗鄙口頭禪,只不過在這大宋朝堂中說出來,的確頗為刺耳。他口中的韓王指得是太祖時期的名相趙普。宋太祖趙匡胤有名的“杯酒釋兵權”,對武將“削奪其權,製其錢谷,收其精兵”,令他們安享富貴的政策,便是出自趙普的建言。

 “你……你粗鄙”龐籍為人謙謹,對韓琦的這種兵痞作風還真有些沒法適應,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隻得無力的不痛不癢的駁他話語粗鄙。

 龐籍其實以前和韓琦、范仲淹等人也是好友。但是“慶歷新政”之時,范仲淹為首的君子黨人和夏竦為首的守舊派矛盾激化,龐籍最終選擇站在了對他有賞識提拔之恩的夏竦一邊。因此韓琦等人對龐籍很是不滿,與他說話也很不客氣。

 其實龐籍口才倒是一點都不差,但他為人謙和,對韓琦這等彪悍的人,並不願輕略其鋒,無謂撕咬!

 “韓卿家,慎言。”官家趙禎見狀隻好打圓場道,畢竟首相的面子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微臣知錯。”韓琦嘴上說著,神態卻一點不在乎,不過總算給了官家和首相一絲面子。

 不過趙禎雖然對讓韓琦嘴巴上注意點用語,但是對他的意見卻還是讚同的。當下趙禎道:“韓卿家雖然用語稍微有些不妥,但是話還是很中肯的。咱們若是在此嶺南軍潰敗之際,接受儂賊所謂的降表,怕是日後他在嶺南將是又一個李元昊啊!就算接受他降表,也要像澶淵之戰那樣,打勝後在納降,不然國威不在啊!”

 龐籍一聽官家的話,剛才被韓琦氣黑的臉,不禁更黑了。汗……會錯意了,一向喜歡息事寧人的官家這次怎麽轉了性了?!自己這揣摩聖意的本事,看來確實離得夏相公太遠啊!

 “你們二位意下如何?”趙禎說完,看向是另外兩位宰相陳執中和梁適。

 “臣附議韓相公。”陳執中出列沉聲道。陳執中本來就是老好人,誰都不喜歡得罪。雖然在儂智高這件事,他心中是偏向龐籍的,覺得能不用再大動乾戈,便可以息事寧人,再好不過了。不過官家都已經如此說了,他自然要順著官家的意思。

 “臣,也附議韓相公。”梁適其實心裡的想法,其實和龐籍也是有些一樣的,但是如今官家既然主戰,他也就順水推舟的附議了。況且相對於龐籍這樣的謙謙君子,他更不願得罪彪悍的韓琦。

 三比一,官家趙禎沉默半晌,方問道:“諸卿主戰,可必勝乎?”

 “只要朝廷選強將、用精兵,則可必勝!”韓琦斬釘截鐵道,其實世上哪有必勝?只是韓琦知道這位官家什麽都好,就是太求穩,不願冒一點風險。你若不說把話死了,休想讓他下定決心。

 “何為強將,何為精兵?前些日子朝臣們不是說楊畋是國朝第一儒將嘛,這才一戰就潰不成軍了!”趙禎接著問道。

 “回稟官家,精兵,非西軍莫屬,強將,非狄青不可!若要速戰速決的平定儂賊,非狄青帶西軍南下不可!”龐籍剛才會錯了意,這次搶先回稟道。大宋最能打的就只有西軍了,想要調兵平叛,自然非西軍不可,這些宰執們自然也都是非常明白的。

 龐籍此言一出,趙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但他仍然一臉淡然道:“記得邕州陷落的消息一傳來,狄青就請命出戰,大臣們卻都說,楊畋比狄青更合適……”

 “那時,一者對儂智高不夠重視,二者,沒想到嶺南的軍隊朽壞若斯。”韓琦老臉微紅,那是他的原話,其實他一直很不爽狄青,也說不出什麽原因,就是不想給他機會。哪怕現在,如果有可能,他也不願意用狄青,只是當年與西夏鏖戰的劉平、任福、郭遵、武吉、王珪那批名將都己戰死,麟府兵馬司的張岜也因傷早逝,青澗城的種世衡步入了老齡。如今放眼望去,大宋朝久經戰火淬煉的名將,怕是就只有狄青了:“當時臣下以為殺雞焉用牛刀,然而那儂智高其實是頭猛虎,我們也只有用狄青了!”

 “嗯。”趙禎點點頭道:“似乎也只有用狄青了……諸卿可於明日朝會推舉他為主帥。”

 “官家三思,武人不可專任,最好另派一位文官去輔佐他。”韓琦不同意道。所謂輔佐,其實就是監督、牽製。大宋朝重文抑武,認為武人手中有兵、不易控制,因此壓製武官,是每一位文官的自覺。韓琦雖然主戰,但覺得其實還是覺得應該派文帥總領平叛事宜的,狄青作為衝鋒陷陣的鷹犬便行了。

 果然,此言引來了陳執中的附和,連陳梁適也說,如果官家一定打,還是派一名文官為主帥,到時候狄青管軍事,文官管狄青……這樣才能放心。

 官家有些拿不定主意,望向沒有表態的龐籍道:“龐卿何意?”

 龐籍拱手道:“啟稟官家,臣以為行軍作戰貴乎號令統一、上下一心。狄青乃是行伍出身,如果用文臣輔佐,定造成號令不能專一的局面,這對領兵打仗是很不利的。如果官家並不信任狄青,那還不如不派他去。”

 龐籍剛才會錯官家的意思,以為他要息事寧人,表現很是有些失分。這次他卻看明白了,官家的意思:怕是要狄青獨自帶兵南下,以免文官掣肘,以雷霆手段掃蕩嶺南,早日平定儂智高之亂。是以,龐籍這次很是有眼力的力主讓狄青單獨帶西軍南下。

 龐籍這次倒是拉回不少印象分。其實大宋的士大夫雖然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堅持己見,特別是在觸犯文官們的集體利益時,他們的戰鬥力立即會爆表,但是像龐籍他們這等宰執高位的官員,很多時候都是需要有官家支持的。

 沒了官家的聖眷,雖然他們依然能位居宰相,但是很難有所作為。大宋文臣們最是愛面子,沒了官家的聖眷,沒人好意思再戀棧權位。仁宗朝一共換了二十幾個宰相,全都是主動辭職的,可沒有一個被免職的。若是要朕鬧到被免職的地步,那這位宰相可是再也沒有面子在大宋官場混了。

 “南漢也是這麽建立的。”韓琦冷聲道,他性格強悍,倒是什麽話都敢說。此言一出,讓官家和眾宰相頓時變了顏色。南漢的開創者是劉隱,便是因為唐末廣州牙將盧琚、譚弘玘作亂,他南下平叛後,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的,後來其後人割據建國的。

 龐籍聽了韓琦的話,饒是脾氣好,也有些憤怒,當下道:“且不說狄青素來忠勇,現在不是亂世草頭王的前唐某年和五代時期了了。大宋朝已經立國近百年,萬方歸心、社稷牢固!一介武人哪能輕易自立為王!退一萬步說,到時候用禁軍也好、西軍也罷,一家老小在北方,誰會跟他造反?”這次他決定不再給韓琦留面子,直接反駁他一番,老夫怎麽也是首相,你個韓稚圭一點面子都不給老夫,實在太不像話了!

 “你敢用性命擔保?”韓琦激他道, www.uukanshu.net韓琦自從和龐籍分道揚鑣之後,對龐籍一直就看不順眼,此時不禁抓住機會把他架火上烤。

 “有何不敢?”龐籍徹底有些惱了,須發皆張道:“就是用九族擔保,老夫也沒二話!”

 “不要吵了。”見兩人火藥味越來越濃,官家趙禎終於當了把裁判,心中還是頗有喜意的,當下道:“龐卿說的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官家……”韓琦還想要再說,趙禎擺擺手示意不要再討論了。

 “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趙禎斷然說一句。趙禎一語決斷,而且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定得,很是有成就感。趙禎轉頭對身後的王漸道:“天熱容易上火,相公們不易,王漸你派人將夏人貢來的寒瓜一人挑一擔送去。”

 這是趙禎的習慣,每次接見大臣,都是以這種不太貴重,但很貼心的饋贈結束。今日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定的,自然更要饋贈點東西

 “多謝官家。”宰執們見事情已定,也就都知趣的唱喏各自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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