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帶著李睿修全部的圖紙和成品進宮面聖,他一路上思緒翻飛,想著把李睿修放出牢房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越想越沒頭緒,他甚至開始回憶李家破滅之前李睿修的行為,這個人一直以來就是個被繼母玩弄於手心的角色,如果以前是裝的,他一個少年人哪裡有如此心性,李陸峰再無視他也不會任由別人害了自己的孫子,況且是一個天資卓絕的孫子。李睿修又為什麽坐視自己的家族被毀,這對他可以說有百害而無一利,甚至讓他命懸一線。 朝局初定,武德帝還得勵精圖治才能穩固各方勢力,安王就在這個時候帶來了李睿修的消息,不是關於禮王欲孽的,而是一堆令人怎舌的設計和在六扇門裡犀利的分析,這裡面在安王看來最驚人的就是轉爐煉鋼法,但武德帝被李睿修的第一份鉛筆製造計劃書震住了,只為了裡面的斷句方法,“詳訓詁,明句讀”這是兒童開蒙必讀的《三字經》裡面的內容,可這篇文章裡摒棄了之乎者也,而是用符號來斷句,武德帝幼年之時也聽太傅講過許多趣事,諸如“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無肉魚也可無雞鴨也可蘿卜小菜斷不可不付學錢”、“六十老兒生一子人言非是我子也家產田園盡付與女婿外人不得爭執”之類的趣事,聽完之後感慨書生的機敏,再鄙視一番商戶富人的勢力無情;嚴肅一些的事情就是幾位太傅引經據典的辯論“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辯得面紅耳赤,最後還動手打架,武德帝那時被書生的詭辯逗得大笑,也被太傅們不顧禮儀的廝打嚇得不輕,但若是天下典籍契約都以李睿修此種方案加點,那又怎麽會有那些爭執?
武德帝又仔細的琢磨了一番這種斷句方法,拿著一張紙眉頭緊皺,他不一會兒就摸清了這種斷句法的規律,套用到自己學過的經史子集裡,用這些個符號替代之乎者也,“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文章果然會變得更明晰,但是細論起來,也沒人會把這個句子斷錯,還有一些聖言,在這種斷句方法下變得別扭異常,好好一句聖人之言變成了“道之將行,命;道之將廢,命”,讀上去特別生硬,沒有了讀聖人書籍的那種韻律和流暢感。
武德帝心中的震驚安定了不少,才能繼續看李睿修的計劃書,通篇的市井白話,根本就如同日常說話一般,不成文章,配上這類奇怪的斷句方法倒也合適,至少讀起來不晦澀且能明確表達物件了,看來此種斷句方法,不過是適合鄉野工匠傳遞製造工藝而已,難登大雅之堂,武德帝渾身放松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被這個句讀之法嚇得手心都出汗了。
他無奈的搖搖頭,暗笑自己年輕沒不經事,若是這種句讀真的這麽有用,可以對聖人文章注釋,那他李陸峰豈不是聖人之下第一人了,他拿出這個方法來,就算他要謀反,也會有許多文人奔走相告,搖旗支持的,怎麽會輪得到自己登基。
武德帝暗舒一口氣,強迫自己去看弟弟推薦的轉爐煉鋼方案,通篇的圖形文字,用的是文言文的句讀之法,武德帝看在眼裡,心中卻總忍不住想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他對鋼鐵的重要性不如常年行軍打仗的弟弟了解的深刻,雖然明白更堅固的鋼鐵意味著更強悍的戰鬥力,但他不懂得這種煉鋼法比之現有的煉鋼法有什麽好處,他的心思忍不住轉回到新的句讀之法上,用這種新奇的斷句方法褻瀆聖人文章,顯得格外合適。
武德帝心中又起了波瀾,他小時候身邊的太傅有自己生母家送進宮的賢士,私下裡教他的是帝王心術,所以他對孔孟之言並沒有崇拜備至,那不過是他招攬統治下屬的工具,他以孔孟之禮嚴格要求自己,是因為,孔孟之道最能保護他這個原配嫡子的繼承權力。
如今這種句讀之法,如果經由他的手段加入到聖人文章裡,為聖賢言論做注釋,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番功績,自己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位置會一舉超越太祖吧,甚至前朝諸位皇帝,都比不過自己。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當務之急是穩定朝堂而不是給自己樹立功德,再有就是這種方案太過匪夷所思,直接加到聖人文章裡,得到的不會是讚譽而是所有讀書人的抵製,他李陸峰不是都不敢讓禮王拿出來麽,所以事情要慢慢的計劃,武德帝忍不住用食指敲著桌案,雙眼微眯。
安王以為皇兄也被這個轉爐製鋼之法震撼了,在那邊陷入沉思,忍不住開口道:“皇上,你說為什麽,他李睿修明明有如此鬼才,卻不為家族所用,反而裝瘋賣傻這麽多年,李陸峰可不是先皇那種昏聵到容不下自己子嗣的人。”
武德帝被安王的聲音喚醒,自從登記以來, 也只有這個弟弟才敢在這種時候打擾自己思考,而且還在自己面前口無遮攔,什麽叫“先皇昏聵,不容子嗣”,這種話說出來,是想被言官罵死嗎,武德帝忍不住白了安王一眼。
之後他仔細的看了李睿修在六扇門的言論,看安王用鉛筆輕易的就寫出米粒大的字跡,聽安王講述匕首和三棱刺的驚人殺傷力,這根本就是一個觀察力驚人擁有神鬼莫測之才的能人異士,不說他對朝局的敏感性,隻憑他這幾分觀察力,自己在禮王身邊安排的探子,他就能一眼看穿,若是禮王得到他的輔佐怎麽可能不成事?若是李陸峰得到他的輔佐,就算禮王事敗李家也依舊能夠屹立不倒。
可這樣一個人,幼時泯然於眾人,初初成人便愚蠢的被繼母捧殺,然後成了個瘋子,一瘋瘋到現在,還瘋的命懸一線,真人和他的表現根本就是兩個人。那他如今又想要幹什麽?不停的掙錢,掙到的錢留給那三個官奴出身的弟妹們嗎,還有就是一次次冒犯永寧,想拉著永寧去古墓殉情,他的真實目的在哪裡?
武德帝也如同安王一般想不明白了,想不明白就先放下,這些問題大可以讓自己的謀臣分析,李睿修再有鬼才,也不過是個被自己圈養起來沒錢沒勢的棋子,現在的要務還是清理朝堂,武德帝這些日子一直在醞釀一個好方案,可以一舉拿下一直和自己做對卻逃過一劫的賢皇叔還有禮部裡面那些行止無錯又異常礙眼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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