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與蝶夢交談的結束，秦翌眼前的幻境也隨之崩塌，身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玩家，沒人發現他的異狀，好似剛才一切都不曾發生。

　不過秦翌直接，這次交談過後，他算是和蝶夢攤牌了。同時兩人的情分也盡了，剩下的只有各取所需的利益互換而已。

　其實他也沒的選擇，他幾乎敢斷定自己現實中的身體已經被蝶夢找到，並且控制起來。不過既然她說自己回不去了，應該不會是假的，

　坦白說，能夠留在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就如蝶夢所說的一般，他對現實世界並沒有多少留戀，所謂現實，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空洞、乏味與腐朽。

　初天不是什麽太平盛世，卻有他想要的刺激，以及……烙印在心間的那人。

　當然，盡管已經決定配合蝶夢這一次，但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蝶夢最初的想法，是搶先一步找到智腦想要在初天尋找的東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來自各方面的壓力，迫使她不得不加快計劃了。而且智腦的影響力終究有限，不可能真正控制整個初天源界。

　隨著玩家武學境界的提高，探索更加廣沃區域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在開發更多區域後還保持掌控力是智腦的難題。

　從這方面來看，智腦根本就沒打算長期停留在初天源界。或許智腦也察覺到了什麽，現實中蝶夢也感受到了一定壓力，畢竟智腦所能動用的，是國家級別的力量。

　蝶夢再厲害，也不可能支撐太久。所以她打算加快進度，強行終結遊戲！

　終結遊戲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讓玩家離開智腦構建的龐大虛擬網絡，最大限度的降低智腦的能力，然後對其發動總攻。

　細節方面秦翌不知道，他被困於遊戲之中，也無法參與，他只需要做自己事情就好了。

　而他要做什麽事情……簡而言之，就是搞垮遊戲！

　至於怎麽搞垮，這可是個技術活，但秦翌在聽到這個要求時，其實就已經想到方法了。

　智腦存在初天源界，並且還能多源界的人事物進行影響，靠的不是它無敵牛逼，而是玩家群體對初天的“維護”。

　只要玩家群體變得不再對初天源界有意，那麽智腦自然而然會被排斥，最後無力維持下去。

　回到綺煙小築後，秦翌暫時將這些事情壓後，先著手布置封魂困陣。

　雖說他現在的目標是終結遊戲，但這種世界難度不低，需要好好計劃一番才行，也不急在一時半會。

　封魂困陣不多時便布置完成，隨後秦翌催動密咒口訣，無數魂絲從他身上衍生而出，層層將淒雪刀包裹起來。

　淒雪刀之上的封印，逐漸被魂絲抽絲剝繭般抽離，漸漸地，一股懾人氣息自刀上散發而出！

　“恨！恨！恨啊……”怒嘯聲驟然響徹雲霄，一道雄偉魂體虛影出現在淒雪刀旁邊。

　氣勢不錯，秦翌沒有一點反應，只是靜靜地打量這個人影。

　突然，魂體虛影竟然由虛轉實，提起淒雪刀，一刀劈開秦翌布下的困陣，然後施展輕功離開了。

　秦翌微微一驚，僅僅只是殘魂就有這般能力，看來來頭不小。而系統沒有任何提示，說明這個角色很可能是遊戲系統掌握之外的，所以沒辦法發布與他相關的任務。

　要顛覆這個遊戲，需要的就是這種不在掌握的變數。秦翌立刻換出赤焰琉璃，緊追而去。

　那個魂影的速度很快，但好在他之前在淒雪刀上留下了追蹤術法，憑借他現在的靈力與赤焰琉璃的特性，倒不至於跟丟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刀中殘魂這一奔，就是一夜！直至黎明時分才停下。

　當秦翌感到目的地時，現場已經失去了那道殘魂的蹤影，隻留下淒雪插在地上。

　在刀前方的十丈之地，是一面石壁，石壁表面有數道劍痕刻於其上。哪怕相隔十丈遠，秦翌依然能感覺到從石壁上散發而出的凜冽劍意。

　“兢鋒壁?”不知是不是因為倚晴空軀體的緣故，秦翌腦中突然迸出了這麽個詞。

　細細一想，關於兢鋒壁的一切，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現在自己腦海中。

　兢鋒逐痕是數百年前盛行的一項劍界盛會，十年一屆，由當世劍法高手留痕於兢鋒壁上，以劍式、劍意、劍息為標準相互評比。

　兢鋒壁乃是一塊極為特殊的天外異石，畢竟刀劍掌氣難以撼動，即便留下痕跡，也會很快自行修複！唯有極致之招，才能久留其上！

　根據多出來的記憶，倚晴空當年曾以無形劍氣，一式留痕，技驚四座。此後劍痕終年不消，一時名動劍界。

　可惜她本身武學並非以劍為主，她初心不變，任何兵刃對她來說都是相差無幾。

　秦翌順著記憶畫面，在兢鋒壁左上方找到了當年倚晴空留下的那道劍痕。雖歷無數歲月，但劍痕依舊清晰可見，而在那道劍痕附近，還有其他七道各有千秋的劍痕。

　壞域一行秦翌最大的收獲，就是掌握了更多這個世界的武學知識，不論見聞還是眼力，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他曾花了不少時間欣賞淒雪刀，所以對它的刀刃，也有一定程度的認識。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兢鋒壁上竟然有一道劍痕與淒雪刀刀刃相似！這是什麽情況?

　秦翌不明所以，略作思考後，便走上前去，想拔出淒雪刀詳細觀察一下。

　可是刀上封印已解，此刻的淒雪刀上可是帶有無盡的喪氣怨念，在秦翌臥刀瞬間，怨念如跗骨之蛆一般，侵襲而上！

　饒是秦翌見多識廣，也沒經歷過這種陣仗，大腦刺痛的感覺，好像是強行擠進來了一個意識，但不消片刻，不請自入的怨念意識，又消散無蹤。

　秦翌知道，這是倚晴空身體的特性。來自第二天，擁有魔神原身的她，絕對是百邪不侵的存在。除了自己，任何外來意志與魂魄都不可能駐進這具身體裡，這是毋庸置疑的！

　“原來如此……”當刀上怨念消散，秦翌也終於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兢鋒壁八道劍痕，都是舉世無匹的高手所留，他們各有特點。但其中最為特別的，是最後一名留招者，也就是淒雪刀的主人——刀劍同途·別無鋒。

　別無鋒醉於刀劍，認為刀劍殊途同歸，畢生都在精研刀劍之術。他的以刀行劍之法，更是獨具一格，雖用單刃刀器，卻能使出真正的一流劍術，名震天下。

　但自從他以淒雪刀運劍式留痕兢鋒壁後，一切就變了，他的門人無故遭戮，他本人外出緝凶時，包括妻女在內，滿門被屠，現場隻留下了數道來歷不明的劍痕。

　別無鋒在那之後，心性大變，認定是劍界迫害他全家。玄州四大劍派一夜遭屠，引起了武林公憤，最終戰死在這兢鋒壁。

　原本人死燈滅，世界也該告一段落，可當時別無鋒並沒有死透，他強留了一口喉息，想要離開，卻被一道神秘劍氣斷首。在死前一瞬，他只看到那道劍氣射入兢鋒壁中，與其中某道劍痕完全重合。

　別無鋒帶怨而死，致死都不知仇家是誰，甚至死後還被封魂於淒雪刀上……

　在那之後，兢鋒逐痕便不再召開，這個地方也逐漸被世人所遺忘。

　另外，根據怨念中的記憶，秦翌也終於搞清楚了那天去忘川遇到的那名渾身哀怨氣息的女子，就是別無鋒的亡妻。只是她為什麽會轉變成人鬼之身，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或許這又是另一端故事。

　秦翌微微收回了思緒，看著兢鋒壁上的八道劍痕。若有所思……

　遊戲中，用劍的玩家絕對是佔多數，不說八成，也有六七成。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要把遊戲的水攪渾，這個兢鋒壁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兢鋒壁的故事，在玩家之中肯定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把這個地方散播出去，來一個全民狂歡豈不美哉?

　要不了多久，神器任務應該會有人完成，到時候接著神器任務發布人的身份，即便沒有系統提示，玩家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多懷疑。

　另外一方面，刀上怨念散去後，秦翌腦中也多了一路奇異的武學。他無法分辨是刀法還是劍法，也不能將它們融於《萬殊歸源槍》之中。想來應該就是別無鋒的《刀劍同途》了。

　它不是純粹的招式，所以沒辦法融合，相對來說，它更偏向理論與概念，練它需要悟性！

　至於別無鋒的殘魂……應該是去尋找生辰近似之人借體重生了。那麽將來他一定會來向自己索要淒雪刀，到時候也許能談談。

　想到這裡，秦翌便收起了淒雪刀，離開了兢鋒壁。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兢鋒壁在地圖上完全沒有顯示，說明這裡已經是遊戲掌控范圍之外了。赤焰琉璃奔馳一夜，竟然就這麽完成了無數跑圖黨都沒能完成的事情，這倒是讓他意外了一把。

　等他回到綺煙小築小憩一會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接下去的幾天裡，秦翌一直呆在綺煙小築中，不是鑽研《冥鑒篇》與《潮鳴篇》兩部本身功法異術，就是參悟《刀劍同途》。倒不是說他想放棄槍法，去改練刀劍，而是想借由不同的武學來豐富自己的見聞，以求達到精進自身的目的。

　武者精者為上，精並非單指精通某種武功。既然對未來有了決定，秦翌自然要早作準備，認真對待！

　一周之後，終於有玩家解開了那個簡單的文字遊戲，來綺煙小築找到了他。

　同時，這也宣告了他悠閑進修的日子結束了，接下去是關鍵的一周。

　首先，他公布了兢鋒壁所在，但沒有瞎編一個背景，而是把別無鋒的故事略作加工公布了出去。同時也宣稱只要幫別無鋒報仇，就能獲得豐厚獎勵。

　至於是什麽獎勵，秦翌根本就不用去細說，玩家們自然會發揮想象。

　不得不說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不過三天時間，還真被玩家給刨出了三個與兢鋒壁劍痕有關的門派，其中一個還被玩家給滅門了！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秦翌的推波助瀾。

　他甚至還刻意去宣傳了滅門玩家門的收獲，這種不大不小的門派，面對當下主流解脫境的玩家，抵抗力其實是很有限的！

　兢鋒壁相關事情步入正軌之後，秦翌又來到烏黃山，與猂天妖域接觸，並且在三天后打開了妖域通道……

　而在這過程中，他也漸漸破解了丹書鐵券的謎團，並且用它開啟了玄胤陵寢。讓已經化為鬼族的玄胤皇朝再入武林！

　短短一周之內，整個武林出現了群魔亂舞的混沌鏡像，而玩家們卻是樂開了花，仗著命不值錢的特性，懟一切他們能懟的東西。

　初天源界的反撲是悄無聲息的，作為一境之靈，它雖無自我意識，卻也能很自然的判斷出問題所在。秦翌是罪魁禍首，但數千萬玩家未必不是幫凶，要想解決問題，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將整個遊戲系統驅逐！

　在天峰繼武即將開始的前一夜，秦翌似有所感，去大涼風月樓找到了桑榆和夜挽歌。

　她們任務已經歸來，並且在秦翌的建議下，變賣了所有任務收獲。

　兩人雖然疑惑，卻也沒太多懷疑，快速把銀兩兌成了現金。

　“你……不打算玩了嗎?”

　“不是……也算是吧。”秦翌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桑榆微微蹙眉，她能感覺到秦翌情緒有些不對，好似即來的將會是一場永別。

　“相識一場，二妹三妹，我先乾為敬。”三人雖然早就結拜，但這是秦翌第一次這麽稱呼她們。

　即便遲鈍如夜挽歌，也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她想了想，卻沒說什麽，也舉杯幹了。

　“還能再見嗎?”這回，倒是桑榆沉不住氣了。

　“也許，江湖再會吧……”秦翌終究還是沒有把話說死。

　蝶夢只要成功了，他其實可以選擇回到現實，到時候不僅僅是財富，連同權力他也不難獲得。但關於這點他早就做出了選擇，現實不是他想要的舞台。

　蝶夢失敗，遊戲關閉，他會死。蝶夢成功，他重生初天，也等於死了。不管怎麽說，都是再見無期。

　飲下這杯酒後，秦翌毅然轉身，離開了大涼。

　飄香谷練功房內。

　“是不是又要發神器啊?”小雪一臉期待的問道。

　阿籬則是不滿道:“為什麽不一人來一把，神器被仙仙拿去了，我也沒得玩啊。”

　阿籬小雪和仙仙三人共分一把誅魔神器，最後是仙仙拿到了歸屬權……不過現在這些都沒什麽意義了。

　不過可惜的是，仙仙現在已經下線睡覺了。

　秦翌面上帶著淺淺笑容，並不言語，小雪也跟著表示想要神器。

　兩人不知不覺就爭論了起來，話題也越跑越偏，從神器爭到了化妝品品牌，還不時讓秦翌評理。

　可憐秦翌哪認識什麽化妝品品牌啊?這種時候當然只能保持微笑了……夜裡十二點時，她們都下線睡覺去了。秦翌也回到了綺煙小築，這個地方總能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他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安安靜靜的趴在練功岩上，放平呼吸，然後……漸漸睡去。

　在意識迷離間，他似乎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系統提示， 所有玩家請注意，由於服務器遭到未知攻擊，為了維護您的權益，請在三分鍾內退出遊戲……】

　大多數玩家都在期待即將到來的天峰繼武，即便遊戲關閉之後，也都還在各種社區興致勃勃的套路誰會是天下第一。有猜三途苦的，因為最近他又獲得了神兵利器，有猜七曜亂天綱的，因為他一直很穩定，從取代三途苦步入總榜第一後，就沒下來過。還有猜倚晴空的，理由不多，以一敵萬的無敵傳說至今流傳著。

　但唯獨沒有人猜到，這場天峰繼武會永遠無法到來。雖然幾天之後，又推出了一款同名遊戲，並且可以完整繼承之前數據，但遊戲內容卻變更了很多，玩家們也很快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智能npc不見了……

　……

　秦翌自從那晚之後就一直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忽然，他睜開雙眼，入目是一片有著無數繁星的夜空。

　“初天，我來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