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午後的路面在強烈的陽光下曬得發燙。

一向閉門不出的裴黎君出現在街角，她穿著雪紡條紋襯衫和黑色七分小腳褲，戴著一副咖色墨鏡，顯得清爽幹練又不失女人味。

裴黎君走進咖啡廳，很快看到那個熟悉的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低頭看了眼時間，然後往沙發雅座走去。

“知道你約我，我還特意提前了一刻鍾過來，沒想到你比我還早。”她放下手裡的拎包，坐到對面的位置，微笑著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等了多久?”

對面的男人抬起一頭浮誇的銀發，嘴裡不正經的叼著半截吸管，他看了裴黎君一會兒，吐出嘴裡的吸管，道:“沒多久，也就一杯奶茶的時間。”

裴黎君不在意的笑了下，手臂交叉放在桌上，“說吧，約我出來有什麽事?艾斯殿下約人喝咖啡，這可真稀罕呢。”

艾斯面色淡淡的，“我們都這麽多年交情了，約你喝個咖啡有什麽稀罕的，我這不是想你了嗎，找你聊聊。”

裴黎君笑，“好啊，你想聊什麽呢?”

艾斯卻沉默下來，像是在想什麽。

服務員拿著菜單走過來，裴黎君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回過頭笑眯眯的看著艾斯:“怎麽猶猶豫豫的，這可不像你呀。”

艾斯皺眉，半晌，才說道:“華新的幕後老板給了你什麽條件，讓你這樣為他賣命?”

裴黎君臉上的笑意不減，“那麽，陳昱珩給了你什麽條件，讓你這樣為他賣命呢?”

艾斯臉色一沉。

裴黎君臉上的笑意更深，“你我都知道，我們並沒有為任何人賣命，我們隻為自己，陳昱珩讓你可以心無旁騖的研究機器人，而我的老板於我而言，也是一樣的。”

艾斯聞言，久久沒有說話，半晌，他長歎一口氣，道:“黎君，你……回來吧。”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的意味，“天底下有那麽多未解之謎，你為什麽偏偏要執迷於這個?難道真的不能放手嗎?”

裴黎君有些驚訝，繼而重新恢復笑容，“你知道了?昱珩告訴你的?”

艾斯無奈的看著她，“他說，你從來沒有放棄過……而且，極有可能是華新的幕後老板許諾了你什麽，否則，以你的脾氣，絕不會為華新做事。”

“他還真是了解我呀……”裴黎君笑著搖了搖頭，似是在感歎，“沒錯，對方開的條件很誘人，我根本……無法拒絕。”

艾斯聞言，壓低了聲音說道:“黎君，RK在這個圈子裡十年，已經根深蒂固，華新鬥不過RK，你也鬥不過昱珩，收手吧！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艾斯，你杞人憂天啦，我們到不了那一步。”裴黎君單手撐著面頰，神情輕松。

“就算是我求你了，行不行?！”艾斯緊握著拳，近乎苦口婆心的勸她，“收手吧！那種研究，是不會成功的！”

裴黎君面色一凌，冷冷的回擊道:“誰說不會成功?”

艾斯道:“就算成功了又怎樣?一旦精神移植成為現實，每個人都去追求永生，生命還會有意義嗎?黎君，等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會天翻地覆！再發生一次世界大戰也說不定！”

裴黎君不以為然，聲音平靜:“當世界上第一台電腦被生產出來的時候，許多人都曾預言人類將被人工智能打敗，人類會被自己生產的機器人統治，可是盡管如此，艾斯，你從來沒有停止過研發出更超前的機器人。這世上有許多事情，你明明知道後果可能會很嚴重，但是你仍然要去做，不因為別的，

只是因為，當下這個時間裡你想做、你必須做，否則，為了那個可能會到來的惡果而畏縮不前，你不覺得可笑嗎?”“但是……你要做的是精神移植，你……”艾斯努力壓製著激動的心情，低聲說道，“你簡直就是在反人類！”

裴黎君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艾斯，人類這個詞是誰發明出來的?”

艾斯怔住。

詭異的安靜中，服務員將裴黎君的美式咖啡送了過來。

“你好，你的咖啡——”

裴黎君拿起小茶匙，攪拌杯中的咖啡，“人類這個詞，是人自己造出來的，它代表不了人類本身的真正含義，所以，沒有什麽事情是反人類的。”

她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而後繼續慢慢說道:“精神移植不好嗎?古代的修道成仙，就是為了超脫凡胎，可見這是人人都心生向往的事情。 一旦精神移植成功，我們就不用再受製於身體的老化和生病，那些癌症和殘疾都不再是難題，換一個軀殼就好了，反正精神可以移植，人可以一直無限的活下去。”

艾斯見裴黎君全然一副不知悔改且無動於衷的模樣，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憤怒，“好……好，好……就算你說的全對！那軀殼呢?寄存精神體的軀殼呢?去哪裡弄一副可以容納人類靈魂的軀殼！——無非活人罷了！最後大街上那些健康的身體全部淪為有錢有勢的人們的商品，你不覺得荒誕嗎?！”

裴黎君微微眯起眼，回道:“冷靜點，艾斯，我還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而且坦白講……人的軀殼太脆弱，一具完美的軀殼，應該是美麗並且強壯的，不會衰老也不會生病，這樣精神移植才有意義。”

艾斯愣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機器人?你想用機器人的身體取代人本身?！”

裴黎君笑著頷首，“是呢，各種各樣的機器人……長相，年齡，身材，一切都不再是問題，就連性別也可以更改。人們可以從此拋去外在的所有負累，而去專注於精神本身，我的精神移植計劃，將徹底改變人類生命的維度。”

艾斯失神的喃喃道:“這就是你監控阮阮的原因?你想用機器人做實驗?……”

裴黎君大大方方的點了下頭，“我對那台機器人很滿意，所以想研究研究，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你們發現了……”

她說著，探身湊近艾斯，開玩笑的說，“能不能幫我去跟昱珩說說，那台機器人，借我用一段時間唄?你也知道，他現在對我防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