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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血脈》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他媽的虧了
一秒記住【新】 ,! 幾秒之後,泰爾斯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把希萊往身後護,但後者比他更快——凱文迪爾女士一把將左臂從泰爾斯的手裡抽回,再把手掌死死地夾在右腋下,不讓任何人看到。
 就像藏住自己最醜陋的秘密。
 又或者埋好自己最珍貴的財寶。
 而她動作之快,力道之猛,仿佛泰爾斯的手上有燒紅的烙鐵似的。
 但事情還沒完。
 “你說她右手是不是也一樣?我聽醫生說過,這都是成對長的!”
 人群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也越發肆無忌憚:
 “那腳上呢?她腳上會不會也是六個趾頭?”
 “說不定還有尾巴……”
 “噫!”
 “嘿嘿,她不會有三個**吧?就像我們當年在藤蔓城看到的那個畸形秀馬戲團……”
 “祭司果然說得沒錯,小偷有三隻手,變戲法的有六根指頭!”
 “一定是父母做錯了什麽事,被落日懲罰了。”
 “是祖上或者家族裡犯下了大錯!”
 “我知道我知道!說是犯下近親**大罪的人,才會生下這樣的畸形兒!”
 聽著人群中越來越多的議論,希萊惶恐地看著自己埋在右腋下的左掌,又看向大家又害怕又獵奇的目光,聽著大家窸窸窣窣的私語,整個人都開始止不住地發抖。
 “不,不,不……”
 那一瞬間,希萊像是突然陷入了呼吸困難,她惶恐地、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仿佛正在溺水。
 而手套——希萊從不離手的那雙灰色手套,其中的一隻,此時此刻正躺在地上。
 乾癟而肮髒。。
 無力且孤單。
 還有著比其他四者稍大一些的,第五個指套。
 “呸,原來是個畸形人。”
 拉格諾不屑地道:
 “六根手指,難怪那麽靈活。”
 “閉嘴!”泰爾斯憤怒地打斷他,他反手扒下外套,圍在希萊的腰間,蓋住她的手臂。
 但他無奈而痛苦地發現,自己只有一件外套。
 只有一件。
 “這就是罪人嗎?”
 “我見過這種人,要被關進牢裡,日夜誦經贖罪的!”
 “俺在老家聽老人說,只有在娘胎裡被惡魔親吻過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手指,是惡兆……”
 “這種人哪能出生啊,一出娘胎就要被捂死,免災避禍的!”
 “聽說在遠東十國,這樣的畸形屍胎可以當藥吃!”
 “臥槽,遠東人這麽野的嗎?”
 “難怪她哥哥混成這副窮酸樣……”
 “那姑娘太可憐了,一定過很辛苦吧……”
 “得幫幫她,得讓落日的祭司來給她驅邪啊!”
 “活該!”
 “快離她遠點,會倒霉的!”
 議論聲中,剛剛配合著希萊變魔術,還忍不住為她說話的大嬸一驚,她面色一白,忙裡忙慌地擠開人群,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扯下希萊手套的拉格諾也不由一愣,他嫌惡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好像那上面有什麽汙穢似的。
 泰爾斯預感到自己得做點什麽,他回過頭:
 “希——懷婭娜?你,你還好嗎?”
 希萊緩緩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那對眼神平靜無波,呆滯而麻木。
 毫無這姑娘平時的靈動、霸道與生機勃勃。
 但就是這了無生趣的一眼,卻如釘子一眼,把泰爾斯本來想說的一大堆話,都硬生生地釘進了嗓子眼裡。
 釘進血肉之間。
 “快走快走,離他們遠點……”
 “可我還想再看一眼……”
 “看什麽啊,你不嫌惡心啊!”
 “就看一眼嘛,這可是稀罕事,不常見到的……”
 “她不會給你看的……”
 “她賣藝的嘛,大不了再給她點錢啊……”
 在一群人嫌惡而獵奇,甚至以訛傳訛的指指點點中,希萊深深地低著頭,她緩緩蹲下身子,左手緊緊裹著泰爾斯的外套,右手——牢牢戴著手套的右手——則慢慢地,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向下探去。
 拾起地上的那隻手套。
 就像拾起自己最後的尊嚴。
 而泰爾斯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說點什麽,泰爾斯。
 別愣著。
 說點什麽啊!
 隨便說什麽能讓她好受點兒的話啊!
 說啊!
 操!泰爾斯,你怎麽一句也說不出來!
 你的口才呢?你能把狡猾的吸血鬼繞暈,把開打的埃克斯特人說停,把憤怒的國王說成盟友的口才呢!
 都他媽是幾把騙人的嗎!
 說啊,說啊!
 你他媽的是白癡嗎!
 那一刻,泰爾斯發著抖,他發現,自己原來是如此笨口拙舌。
 大家的目光仍然死死地釘在希萊的身上,仿佛那是這世間最珍稀,難得見一回的異國展覽。
 甚至包括遠處,鋪子裡坐在剃頭椅上的斯裡曼尼。
 為什麽。
 為什麽他們都盯著她看。
 為什麽?
 真的有那麽好看嗎?
 真的嗎!
 這幫混蛋。
 操!
 那一瞬間,看著艱難站起的希萊,泰爾斯終究明白過來:自己沒法對她開口。
 但他至少還能做一件事情。
 下一秒,下定決心的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堆出笑容。
 “沒錯,各位!”
 泰爾斯旋身進步,擋住希萊的同時張開手臂,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懷婭娜的手套裡有機關!”
 他的嘴唇維持著大大的弧度,就像馬戲團裡的小醜:
 “那讓她能變出精彩的戲法!”
 散去不少後,此刻稀稀拉拉的人群裡發出一片倒彩和噓聲。
 希萊一顫,她恐懼而不無疑惑地抬起頭,看著泰爾斯的表演。
 “但是沒關系!”
 泰爾斯大笑道:
 “我,魔術世家的真正傳承者,大魔術師懷亞!比我姐妹厲害多了!”
 穿著單衣的少年轉過一圈,高舉雙手讓大家看見:
 “我的這雙手喲,可沒戴手套!可是卻照樣能變出好看的魔術戲法!”
 剃頭的夥計拉格諾一愣:
 “喂,你他媽還敢在這兒——”
 但泰爾斯甩手指向他:
 “這位拉格諾先生!”
 少年神采飛揚,仿佛他所站的地方不是街頭,而是這世上最豪華的劇院舞台:
 “你的錢兜,是紅色的吧?上面還寫著一個r?裡頭有一堆銅錢,二十幾個銀幣,甚至還有兩個金幣以及一堆大額兌票,哇哦,你可真有錢!是幫老板管帳的嗎?”
 “你怎麽知——喂喂,你別搞什麽花樣啊,”拉格諾皺起眉頭,伸手摸向自己的懷裡,“我跟你說——”
 但他隨即面色大變!
 “操!你偷了我的錢袋!”
 泰爾斯扯著笑容,笑眯眯地看著他:“沒有的事!”
 拉格諾咬牙切齒,招呼同伴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就是你!在剛剛拉扯的時候,媽的我就知道你們是小偷——”
 但泰爾斯適時舉手:
 “不!我知道你錢袋的顏色,因為我看見了!”
 “看你麻痹……”
 泰爾斯指向拉格諾的頭頂:
 “喏,就在那裡!”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轉過頭,旋即愣住了。
 “少廢話!你把我的錢袋還來,我就不把你打成你姐妹那樣子——”
 拉格諾威脅著他,卻也在回頭時怔住了。
 只見街對面,一個紅色的、沉甸甸的錢袋,正明晃晃地掛在屋頂支出的晾衣杆處,隨風飄蕩。
 什麽?
 拉格諾使勁搓了搓眼睛,看了看從這兒到晾衣杆處的距離,不敢相信。
 而他不是唯一一個。
 “哇!”
 “馬麻,他好厲害!”
 人群裡爆發出不亞於方才希萊表演時的驚歎聲。
 “臥槽,是真的?這麽遠?”
 “他什麽時候掛上去的?”
 “是扔過去的吧?趁著我們不注意?”
 “你能扔這麽準?”
 “我知道,極境的高手可以!”
 “這麽說,這個懷亞魔術大師,是個極境?”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拉格諾:
 “嘿,哥們兒,你不會是托兒吧?乾一次多少錢?”
 “不愧是哥哥,得了真傳,魔術就是比妹妹強一點……”
 “你不是對面剃頭的嗎?兼職當托兒?”
 希萊剛剛戴好手套,看到這副場景,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你是什麽時候……你怎麽做到的?”拉格諾驚疑不定。
 “我說了嘛!”泰爾斯聳聳肩,“我不是小偷,我和我妹妹,我們是魔術世家!戲法技藝代代相傳!”
 拉格諾感覺自己被愚弄了:
 “操!說!你幹了什麽?異能?扔過去的?還是串通好了團夥?”
 “誒,魔術之秘,”泰爾斯在嘴唇前豎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道,“一勿深究,二莫揭露,三不外傳……”
 “四嘛,”泰爾斯眨眨眼,“嗯,它就要掉了。”
 啊?
 拉格諾一愣,但是下一秒,錢袋突然四分五裂,裡頭的錢幣嘩啦啦地落下,而兌票更是隨風飄散。
 拉格諾反應過來:“操!”
 在滿地亂滾的錢幣中,人群霍然炸開,許多人忍不住拔腿四散去撿錢——尤其是那滴溜溜滾動的十幾個金幣和銀幣。
 “不準撿!不準!不準!誰敢黑巴爾塔剃頭鋪的錢!不要命了嗎?”
 拉格諾氣急敗壞地怒吼著,一面警告其他人,一面指揮同伴去撿錢:“去撿回來!那是……老大的!”
 泰爾斯站在一旁,平靜而無辜地望著這一切。
 “你!”
 拉格諾回過頭,咬牙指著泰爾斯,按了按自己的拳頭:
 “懷亞和懷婭娜對吧?好,今天你們完了,等老大回來——”
 “好啊,只是,等你老大回來,”泰爾斯淡定回答,指了指天上,“他會先算我這筆帳,還是那筆帳呢?”
 那筆帳……
 拉格諾一怔,他猶豫了一下,向泰爾斯怒哼一聲,最終還是先指著在天上飄遠的兌票,奔跑著加入找錢的隊伍:
 “別管錢幣了!你們幾個,先去把兌票找回來啊!那才是大頭!”
 眼見人群和剃頭夥計們的注意力都被轉移了,泰爾斯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
 好了。
 最難的來了。
 面對希萊,面對那隻手……他該說點什麽?
 該說什麽,才能讓她……
 但他想多了,因為先開口的人不是他。
 “你,還好嗎?”希萊皺著眉頭,盡管眼眶微紅,但方才的灰暗已經一掃而空。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我?我當然還好了!”他露出大門牙,傻乎乎地笑道。
 希萊定定地盯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泰爾斯。
 半晌之後,希萊歎息著把——從劇院後台順來的——外套和帽子遞回給泰爾斯:
 “但你流鼻血了。”
 泰爾斯一驚,一把捂住口鼻!
 糟糕。
 真的流鼻血了!
 他就……就小小地變了個小小的——艾希達說的“戲法”啊!
 不至於吧!
 不不,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引起懷疑!
 “哦,這個啊,”泰爾斯胡亂地抹著鼻血,卻把臉蛋整得越發狼藉,同時努力找尋著借口,“噢,這幾天吃了點容易流鼻血的藥……”
 希萊眯起眼睛,滿臉寫著不相信。
 “好吧,”泰爾斯歎息道,“你知道,剛剛看見了個漂亮的姑娘,我不小心多看了幾眼,心動上火了。”
 希萊沉默了一會兒:
 “剛剛人群裡,最年輕的姑娘是個三尺高的小女孩,第二年輕的,是拉著她的大媽。”
 泰爾斯眼皮一跳。
 “我,我說的是真的!”
 泰爾斯隻覺得自己把臉上的鼻血越抹越糟,正如他借口裡的漏洞越捅越大:“你也是女孩兒,所以沒注意嘛,但我真的看見了!就在我眼前,哇塞,那姑娘真的很漂亮……”
 但他話沒說完,希萊就抽出一張手帕,狠狠地拍在他臉上。
 “啊!”
 泰爾斯痛嘶一聲,把手帕從臉上扒下來,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個人臉形狀的血印子。
 “下次要說情話,拜托找句沒那麽土的,否則聽上去就像騷擾。”
 希萊冷冷轉身:
 “尤其是我知道:我還沒那麽漂亮。”
 這下輪到泰爾斯一怔。
 啊?
 “我……”
 什麽意思?她還沒那麽漂亮?
 “還有,這話私下說就行了,可別讓我哥哥聽見,他會抓狂的。”
 下一秒,泰爾斯瞬間反應過來,大驚失色地揮舞著手帕。
 “不是……”
 我不是在說你啊!
 我真的只是在找借口,不是說情話啊喂!
 但就在泰爾斯絞盡腦汁想要解釋的時候,希萊突然深吸一口氣。
 “嘿,”凱文迪爾家的女孩開口了,語氣裡帶著一絲落寞,“剛才,謝謝。”
 正努力擦著鼻血的泰爾斯聞言一怔。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
 “不客氣。”
 幾秒後,泰爾斯呼出一口氣,露出笑容:
 “懷婭娜,好妹妹,一切為了魔術,對吧?”
 希萊斜眼瞥著他,嘴角微翹。
 泰爾斯把鼻血抹得七七八八,猶豫著要不要把髒汙的手帕還給她,最後,面對希萊嫌惡的眼神,他不得不轉移話題避免尷尬:
 “很好,雖然動靜大了一點,但至少打消了目標對我們的懷疑——”
 嗯?
 那一瞬間,泰爾斯感覺到不對。
 他猛地扭頭!
 剃頭鋪子裡,斯裡曼尼還坐在原位。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幸好,目標還在……
 “不對。”
 希萊皺起眉頭:
 “氣息不對,那不是他。”
 泰爾斯一頓。
 氣息不對?
 什麽意思?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為什麽了:鋪子裡的“斯裡曼尼”從椅子上轉過來,掀掉身上的圍巾,對泰爾斯聳了聳肩。
 那不是他。
 是剃頭鋪子裡的另一個夥計。
 泰爾斯心中一涼。
 糟糕!
 他左右扭頭,滿大街搜尋著目標的蹤跡。
 人呢?
 斯裡曼尼呢?
 他去哪兒了?
 “啊啊啊啊!該死,他跑了!”
 前功盡棄,泰爾斯不由得痛罵一聲。
 “對,而且不是剛剛跑的,”希萊陰沉著臉,“多疑如他,大概在對我們產生一丁點懷疑的時候,就跑了。”
 該死,斯裡曼尼,這個辯護師,他怎麽這麽警覺?
 還有他究竟是從時候跑的?
 “等等,”泰爾斯想明白了什麽,突然清醒過來,“那群剃頭的夥計,他們剛剛不是來找茬,也不是拐人,更不是為了什麽‘道上規矩’的。”
 “那個拉格諾,他的錢袋,”希萊望著對面的鋪子,同樣面色嚴肅,“裡頭應該有他自己的銅板,有老板的兌票……”
 “但不該有那麽多金幣和銀幣——交易不便,街頭又用不上,”泰爾斯難以置信地想透事實,“是斯裡曼尼給他的,作為幫助他逃跑的價錢。”
 想到這裡,王子轉過頭:
 街道的遠處,剛剛找回一張兌票的血瓶幫剃頭夥計,拉格諾回過頭來,遠遠地對他露出得逞的微笑。
 那表情,好像在說:“小子,要騙我,你還嫩了點。”
 操!
 “他們就是衝我們來的,是聲東擊西,錯誤引導,”希萊歎了口氣,得出結論,“為了給斯裡曼尼創造暗中逃跑,擺脫我們跟蹤的機會。”
 “啊啊啊!該死!”
 認清現實後,泰爾斯不忿地揮了揮拳。
 斯裡曼尼,得來不易的線索,他們目前最接近羊毛商之死的線索,最接近詹恩的軟肋的線索,就這麽,就這麽從手裡……
 丟了。
 泰爾斯不無沮喪地歎氣道:
 “沒法子了,我們只能先回去,再慢慢想辦法……”
 “他跑不遠的!”
 希萊突然開口:
 “跟我來,我們繼續追。”
 “怎麽追?我們只有——”
 “想法子追!”希萊怒喝著打斷他。
 言罷,鳶尾花家的大小姐一把扯上泰爾斯,馬不停蹄往另一個街口走。
 只見塞西莉亞·凱文迪爾此刻斬釘截鐵,目光堅定,反倒讓接受現實的泰爾斯一怔。
 “你是說,說真的?”
 “當然!管那個辯護師跑到哪裡,哪怕是跑進複興宮,出了終結海,上到神國下至獄河,都要給我追上!”
 希萊咬牙切齒,她摸了摸自己的一雙灰色手套,目光冰冷而犀利:
 “否則,老娘今天也太他媽的虧了!”
 泰爾斯不無驚疑地注視著她,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樣子的希萊。
 “這群惡心的痞子。”
 希萊死死地盯著對面的剃頭鋪子,盯著裡頭的夥計們:
 “我詛咒他們,一個不落,全他媽的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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