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受傷的關系,或許是因為床怎麽躺怎麽不對的關系,黑澤銀起了一個大早。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他太早醒來,身體又動彈不得,只能鬱悶地在床上躺屍。
躺著躺著不舒服了,黑澤銀眯起眼睛,試著活動了一下四肢,才發現在睡眠的時候,裡面的膏藥似乎滲透進了皮膚裡面並化開,繃帶也松脫了很多。
“咦,可以動?”
還以為身體僵直需要人來幫忙才能夠行動的黑澤銀眼前一亮,伸手直接把某些膨松的繃帶撕扯了下來,隻留下纏繞在右手腕無論如何也扯不下來的繃帶,就直接跳了起來。
“小哀的藥果然有效!”
嘗試活動了一下四肢,驚喜發現全身都能夠正常活動的黑澤銀,二話不說就撩起袖子往浴室衝了過去,把一夜的積蓄都衝洗乾淨後,彎下身潑了一把水在臉上,才神清氣爽喜氣洋洋地走了出去。
雖然傷口大多數都沒有康復,留下了或多或少的疤痕,但是血是完全地止住,也沒有什麽隱隱約約的疼痛感,現在唯一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只有手腕,不過相信過兩天就能夠拆開繃帶了。
“醒了?”正當黑澤銀心情愉悅的時刻,房門卻忽然被推了開來,灰原端著一碗熱粥和一杯熱茶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黑澤銀,就近找了床頭櫃,把東西放下,“吃早餐吧,吃完記得把早餐收拾一下去上班。”
“上班?”黑澤銀眨了眨眼,下意識拿出手機,瞥了一眼上面的時間點,“啊,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今天是久違的星期一,而且過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必須去報道,不然的話,編輯長可是會生我的氣的。”
他想到了貝爾摩德那個女人,卻是忽然又意識到自己的傷口,抬起手腕看了看繃帶綁好的地方,上拉衣袖遮住手腕,確信從表面上看不出破綻,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貝爾摩德若是知曉他受傷的事情,可能表現得比琴酒還誇張,少不了問東問西,他可不想要她太過緊張兮兮,最後露出什麽異常給那位大人看見,那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看到黑澤銀略微有些神經質的動作,灰原卻是好笑地輕哼了一聲:“你放心吧,我特意量了你衣袖的長度,對於綁繃帶的位置進行精心設計,你把衣袖撩上去的時候,除非是蹲下身往你衣袖裡看,否則是看不到你的傷口的。”
她其實並不明白黑澤銀為什麽那麽擔驚受怕自己的傷口會被人看見,就連自己的父母也不能說。
但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她沒有理由去幹涉,所以只能極盡所能為黑澤銀幫幫忙罷了。
“那……真是謝謝啊。”黑澤銀見灰原都這麽說了,也不再斤斤計較自個兒的衣袖,只是這期間忽然想起了什麽,愕然地對她投去視線,“稍等一下哈,你看見我拆了繃帶都沒反應,你難道早就料到我會拆穿繃帶?”
多動症小孩,能受得了就像是木乃伊一樣躺在床上不動如山才是怪事。
灰原的臉上的確是看不出一絲的意外之色,她瞥了一眼黑澤銀,心裡早就有了自己的計較。
“我在護理你的傷口的時候,是醫生,既然是醫生,就應該對病人有最深刻的了解。”灰原往前走了幾步,轉過身,雙手撐住床鋪向下用力,整個人便直接坐到了枕頭上,“我給出的方案,同樣是最適合你的方案。”
她歪了歪腦袋,靜謐的側臉,似乎若有若無帶上了笑意。
但是,很快這抹笑意便是消失無蹤,她的神色一冷,伸展手臂就是輕輕地叩擊床頭櫃,指尖和木板碰撞的清脆聲語,伴隨著她悅耳卻不失清冷的聲音響起。
“那麽,黑澤先生,現在你趕緊過來喝粥,喝完了我收拾了還要去上學呢。”
上……上學?
也對,灰原現在可是七八歲的外表,是一位可愛的小學生蘿莉女孩。
若是不上學,天天待在暗無天日的家裡揮霍年華,那才叫可惜。
不過,灰原在某些方面還是太過成熟,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把她當做一個小大人相處。
黑澤銀還真是難以想象灰原背著書包上學校的畫面,撲哧一聲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然而灰原一眼斜過來之後,他立馬低下頭,匆匆走過,囫圇吞棗一般把粥水狼吞虎咽地咽下,然後灌了一口熱茶,乾脆利落的解決了早餐之後,抬起手利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殘渣,就一本正經的直起身子對灰原敬了一個禮。
“那麽,我出門了。”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大步去往門口,隨手拉扯過放在衣架上的外套,一邊穿衣一邊踏出房門。
卻在這時候,背後卻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叫住了他。
“稍等一下,黑澤,我有事情找你。”
有事情找他?
黑澤銀頓下腳步,轉過身,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灰原,又低下頭,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仔細把自己由裡到外地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得先抬起頭來睜著眼睛看著灰原。
他的身體沒問題啊,難道還有什麽其他要交代的嗎?
以上就是黑澤銀心中所想,畢竟他可不認為灰原會因為什麽純私事找上他。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沒錯,但卻並不是黑澤銀所想的那種身體問題,而是某種精神障礙。
“你的傷,是因為暈血所間接導致的吧。”灰原將雙手疊放在腹部,一臉認真地看著黑澤銀。
她的坐姿標準,態度認真,讓黑澤銀不禁有一瞬間的精神恍惚,以為自己來到了醫院和醫生面對面溝通。
灰原察覺到了黑澤銀的狀態不佳,所以說到一半特意頓下,給了他一個遲疑回神的時間。
直到下一秒,黑澤銀的焦距重新聚攏,灰原才微微一笑,緊盯著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輕聲開口。
“我從工藤那裡聽說過了。”
“其實你本來可以輕松秒殺史考賓,但由於對血液的敏感,被抓住機會反敗為勝,落得這般狼狽下場。”
“你這次僥幸因為他人的幫助,僅僅受了一些在我看來並不怎麽嚴重的傷罷了。”
“你能夠保證,下一次,同樣是那麽僥幸撿回一條性命嗎?”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帶有不可忽視的魔力,直達黑澤銀的心底,直至他脆弱的本質。
這些話,一句也沒有說錯。
“我不能保證我的下一次,可我可以約束自己不再把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卷入危險。”黑澤銀平靜無波地回答,神色也少見的帶上了些許的認真,“我無能為力改變我的這種可笑的症狀,所以我只能選擇一次又一次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