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阿爾薩斯的狀況不容樂觀。”
泰格勒的眼睛一熱,但是讀到後文的他由於憤怒,連身體都變得熾熱起來。
上面寫著——泰納爾迪耶公爵打算派出三千士兵燒毀阿爾薩斯,把領民帶去自領或是賣到穆奧吉奈爾。
而且,得知這件事的岡隆公爵也準備先行出兵。
瑪思哈斯只是攔住岡隆就竭盡全力了,他希望泰格勒可以想辦法逃脫吉斯塔托,自己回到阿爾薩斯。
以上就是這封信的概要。
“簡直就是恣意妄為……!”
等回過神來,泰格勒差點捏爛了信。
從他“咯吱”一聲緊咬的齒縫中泄出了難以抑製的憤怒。
圍在泰格勒和巴特朗周圍的士兵們也紛紛發出歎息。
這是對於泰格勒他們的同情,也是對於自己行動失敗的歎息——他們都忍不住對泰格勒太過放任了。
“泰格勒威爾穆德卿……”
士兵們用視線互相推諉著討厭的職責,最後還是路裡克面帶沉痛的表情邁出一步。
“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還是請您回房吧。”
“抱歉,你的話我無法聽從。”
泰格勒把信塞入衣服,站了起來。他向城門走去,還沒邁出五步就被團團包圍。
“請您回去。”
路裡克的語氣比剛才更為強烈,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泰格勒。
“我們不想使出粗暴的手段。不,只是粗暴的待遇也就罷了,戰姬大人應該說過——您一旦接近城牆就是死刑。”
“我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說要離開這裡。”
泰格勒的聲音不大,也並不激昂。
不過,他的話帶有讓聽者畏縮的可怕感受。
路裡克等人雖然年輕卻久經沙場,他們全是跟膽小鬼這個詞相去甚遠的猛士。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被泰格勒的聲音視線,還有從他全身散發出來的混合著殺氣的戰意給震懾住了,不由得向後退卻。他們的腳步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讓開了一條通道。
泰格勒伸出手來,輕輕地推開了路裡克,向前走去。
“你們可真吵啊……”
無論出現在什麽地方都不失明朗的聲音製止了泰格勒的腳步。
“這麽大半夜的,你打算去哪?”
抱著胳膊的艾倫站在城門旁。她的銀發沐浴著月光,散發出粒子環繞的劍刃光輝。
看到主人的登場,路裡克等人一起原地跪下。
比起敬意,對於事情敗露的恐懼和接下來不知會如何的不安包圍了他們。
據他們所知,戰姬雖然寬容但絕不心軟。
“我應該說過——你不能靠近城牆。”
即使是在深夜,艾倫身上還穿著藍色的長袖和黑色的裙子。她的腰間佩戴著銀閃。
“你察覺到了嗎。”
她的衣服並非睡覺時的裝扮。看來艾倫至少擁有換了衣服再現身的從容。
“穿著睡衣過來也可以。不過,要是那樣一來,你就沒法直視我了吧?”
泰格勒不打算奉陪艾倫慣用的口吻。
“讓開。我必須回到阿爾薩斯。”
“你忘了自己的立場嗎?先把理由說出來。”
雖然解釋整件事很是浪費時間,不過泰格勒還是說出了瑪思哈斯信上的內容。
“你有這件事確鑿無誤的證據嗎?”
“沒有。雖然沒有……但對方是泰納爾迪耶的話,一定乾得出來。”
拜托了——泰格勒拚命地提高音量。
“等到我的城鎮被燒毀就來不及了。讓我走吧。等到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一定會回來。”
艾倫沒有立刻回答。她像是在思考什麽一般低下頭去,接著以閃耀著訝異神色的紅色眼眸注視著泰格勒。
“到了阿爾薩斯之後,你準備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保護我的領民。”
不懂艾倫提問的意義,泰格勒焦躁地回答。
“怎麽做?”
“怎麽……做……”
他語塞了。
“你熟知弓技,但是,你並非出現在神話中的不死英雄,一個人能夠做到什麽?說是對能力很有自信,或是做好了覺悟雲雲,獨自面對三千敵軍只不過是愚蠢之人的所作所為罷了。”
“這種事我知道!”
“你明明知道,也要去嗎?”
“但是,說不定……說不定我能做點什麽不是嗎!”
“這種沒有任何計劃和考慮的人,即使回到那裡又能做到什麽?”
泰格勒回以怒吼,卻被艾倫立刻駁倒。
艾倫誇張地歎了口氣,把手搭在腰間的銀閃上。
“——我說過,逃走就是死刑。既然你這麽想死,乾脆我就成全你吧。反正在萊特梅利茲死去或是在阿爾薩斯死去也沒什麽區別。”
艾倫拔出銀閃,筆直地伸出手臂。劍刃的尖端指向了泰格勒。
“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我通過嗎?”
泰格勒怒視著艾倫,同時也對自己感到憤慨。這樣的他不就像是撒潑的小孩嗎。為什麽他就想不出更好的說辭呢。
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蠻不講理。道理站在艾倫這一方。
“你知道我最不爽的一點是什麽嗎?”
艾倫忽然轉變了語氣,用斥責的眼神和態度繼續說道。
“為什麽不動用你的智慧?在迪南特的那種狀況下,盡量利用每一點有利之處的你為什麽不做任何思考,不做現在自己可以做到的事,而是一定要感情用事呢?”
“你在說什……”
艾倫的話讓泰格勒有些困惑,但是在她紅色雙眸的注視下,他咽回了這句話。
——不做任何思考……你要我思考什麽。現在的我還能做到什麽?
然而,如果無法做出回答,泰格勒就會在此死去吧。死在艾倫的劍下。
手邊只有一把沒有箭的弓。
怎麽辦。要怎麽辦才好。
泰格勒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盯著在光的反射下散發出光輝的劍。
忽然,他的心頭湧起了一個疑問。
——為什麽在這種狀況下,艾倫還沒有將我斬首?為什麽她不命令路裡克他們按住我?
她應該知道泰格勒很難在期限日之前繳納贖金。
雖然他不認為艾倫是個執著於金錢的人,但是為了表示態度,她應該會把自己賣給穆奧吉奈爾的奴隸商人吧。
她根本沒必要跟自己做口舌之爭。
——難道說。
泰格勒總算產生了一個想法。
艾倫是不是希望自己活下去呢。
因此,她才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你願意侍奉我嗎。
以前,艾倫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這句話在她心中說不定依然有效。
——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是他搞錯了,艾倫一定會舍棄他。
泰格勒輕輕地吸氣,吐氣。咽下一口唾沫之後,他的呼吸恢復了平靜。
跟在迪南特與她對峙時一樣甚至超越了那時的緊張感裹住了他的身體,連膝蓋都顫抖起來。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泰格勒向艾倫低下頭去。
“請給我借兵。”
跪在地上的路裡克等人幾乎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
——如、如果是摯友或者我方大將的身份也就罷了……!
偏偏是以俘虜之身向敵人借兵,這種事簡直前所未聞。
“哈……哈哈!啊哈哈哈!”
艾倫睜圓了眼睛,以大吃一驚的臉色凝視著泰格勒。接著,她立刻彎起身體,發出了爆笑聲。
泰格勒和所有的士兵都想不通艾倫為何發笑。
“哎呀……你居然可以把這種厚顏無恥的話說得如此神清氣爽。”
連著笑了一分鍾以上的艾倫總算停下了笑聲,她擦去眼角的淚花看向泰格勒。
她那副開心的表情翻譯成語言,大概就是“說得好”吧。
仿佛和主人一樣欣喜,連拂來的風也愉快地沙沙作響。
“要我借兵是嗎。好吧。不過,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你要多少?”
“阿爾薩斯全境。”
“……與萊特梅利茲施行同樣的統治是嗎。”
雖然泰格勒認為這是不必多說的問題,但是作為領民的守護者,他必須得到確認。
“我不能說是完全相同,但會盡量按照你的意思處理。”
艾倫用視線詢問“這樣可以嗎”。泰格勒點了點頭。
“那就決定了。”
艾倫把銀閃收回劍鞘,將視線投向了公宮。身穿深灰色鎧甲的莉姆正持槍站在那裡。
艾倫以鏗鏘有力的聲音下達命令。
“莉姆,要開戰了!舉起黑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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