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步璐他們走後,張廣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好了,這回這個山洞就剩咱們的人了。” 挹婁補充道,“還有那個洞裡的一個老娘們兒和她的孩子。”
張廣才這時才想起挹婁說的那個剛生孩子的女人,就說,“走,咱看看去,什麽樣的女人。”
挹婁就帶著張廣才他們去了四號穴居洞。
進到洞裡,張廣才一看,是這麽個邋遢的老娘們兒,就很不以為然,他對初沿說,“這回你們沃沮人都跑了,明、後天,你也走吧,這裡我們要征用,不允許有外人在裡邊。”
初沿笑了,問道,“他們都走了?誰信啊?”
“那你有什麽不信的?”張廣才說,“不信你去各屋看看,還有人嗎?”
初沿指指上邊,“你聽。”
張廣才他們噤聲,甚至屏住呼吸,仰起頭,向洞頂看去。這時就聽到洞頂處傳來“刺啦刺啦”走路的聲音。
“有人!”挹婁大叫。
“還‘有人’,”初沿很肯定,“人還不少呢。”
挹婁問,“怎麽回事?上邊還有一層?”
初沿說,“你們不知道啊?這裡邊好多層呢。你沒聽人說過,‘大禿頂三十三,似蟻洞竄上天’?這個大禿頂子裡,都被人掏空了。想攆走這裡邊住的人?門兒都沒有。”
張廣才聽罷,伏在奇拔的耳旁說了幾句什麽,奇拔轉身跑出了洞口。
張廣才轉過頭來問初沿,“這位大嬸,這上下層之間,有通道嗎?”
“不攆我走了?”初沿問。
“攆你?”挹婁說,“誰說攆你了?尋思你山下有親友,就讓你投親靠友,省著在這裡。過後,我們要在裡邊升起爐灶,想嗆著你和孩子。”
——挹婁隻好掩飾他們原來的念頭,顯而易見,初沿對於“清洞”是有幫助的。眼下,就得從她的嘴裡問出通往上層的洞口。
“要不攆我走,我就告訴你們——哎,別管我叫大嬸,叫我大姐,我有那麽老嗎?”初沿逼住張廣才。
“好好,”張廣才退步,“叫你大姐。大姐呀,這上下的通道,在哪個穴居洞?”
初沿嘲諷樣地笑了,“你們還得用我吧?告訴你們吧:你們看到哪個穴居洞洞口的上端,嵌著一塊方石,那就是通往上層的穴居洞。進了那個穴居洞,你會看見裡邊有一架梯子,和一垛堆到洞頂的柴禾,把那堆柴禾扒拉開,就露出通往上層的洞口,把梯子架上去,就能爬上去了。”
張廣才聽罷,一揮手,克羅地、久休就向初沿走去。
初沿出手製止,“哎——,你們還不知上層通往山外的洞口吧?”
克羅地和久休停了下來。
張廣才申斥他們倆,“誰讓你們去那邊了,我讓你們出去找通往上層的穴居室!”
“啊,我們領會錯了。”久休趕忙解釋,“一會兒我們就去。”
克羅地和久休退回到張廣才的兩旁。
初沿狡猾地笑了,她指著張廣才說,“你這位大兄弟不實在,想糊弄我一把是不是?你沾點兒肅慎的根,不是你奶,就是你姥爺是肅慎人,對不對?”
張廣才啞口無言,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他說,“不是,我真是……”
“你‘真是’想騙我。”初沿說,“我告訴你吧,有關於大禿頂子洞穴的事,多了去了。你們要把我攆走了,今後遇上了難解的事,連問個話的人,都沒有了。”
挹婁說,“我阿洪真不是……他是漢人。
” 初沿來了精神頭,“怪不得!難怪人家說,‘肅慎野,漢人奸,夫余人鬼到沒有邊。’漢人就是想著要騙人,曹操,是天下最大的騙子,他就是漢人呢!”
“那劉備呢?”張廣才忍不住問一句,“劉備也是漢人呢。”
“劉備,劉備可是騙出名了!”初沿說。
——這倒很新鮮,三國天下,眾口一詞地說曹操壞劉備好,還是頭一次聽到誰說劉備也是個騙子呢?
“劉皇叔,騙誰騙出名了?”張廣才問。
初沿說,“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叫做‘劉備摔孩子——苦買人心’麽。難道他是真想摔死他的孩子嗎?那不是騙人嗎?”
張廣才又一次無言以對。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又不能那麽說。不那麽說怎麽說?又不知道。
看來三國故事流傳之廣,遠非可以想象。
問題是,一個潑潑灑灑的老娘們兒,尚且拿出三國人物來辨析善惡,忠佞,義與不義,誠實與欺騙,這還了得?看來,沃沮國也不像傳言那樣,是一個愚昧的國度。
挹婁很願意聽誰嘮起三國的話題。可是今番嘮著嘮著雙方都不出聲了。挹婁就忍不住這樣冷場,他對初沿說,“剛才純屬誤會,我們挹婁說話算話,有我在,絕不會攆你們娘們兒走的。你放心吧。”
“這位大兄弟說話,我信,”初沿說,“要都像你們挹婁這樣的,就天下太平了。”
奇拔跑回來了,伏在張廣才的耳旁說了句什麽,張廣才返身就走了出去。
不多一會兒,就聽到許多人的腳步聲。
原來,張廣才是吩咐奇拔趕緊去追季步璐,讓他們還回來,想辦法清剿另外幾層的沃沮人。
季步璐趕了回來,了解了一下情況,就要分派人進到上層。
張廣才製止了季步璐的行動,他讓季步璐像圍困琵琶山絞殺琵琶精那樣,把大禿頂子圍起來,看到哪裡有煙冒出,就著人把冒煙的地方堵住,除非裡邊有人出來,否則,堵住煙道。
挹婁問張廣才,“阿洪,你真想放火燒山呢?”
張廣才說,“咱不放火,咱放煙行不行?”
張廣才覺得,上邊是他們無法想象的複雜,或者短期內無法搞得清楚。現在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用無孔不入的煙,往出熏——往上邊的整個洞裡熏煙,人是無法承受得住煙熏的,自然就會跑出來。
挹婁和季步璐都覺得這樣可行,就用人把大禿頂子圍起來之後,依據初沿的說法找到那個與上邊有上下通道的穴居室,搬開了那堆頂棚的柴禾,露出了洞口,搬來梯子爬上去,就在上邊的穴居室外的通道裡點起了柴火、放起了煙。
大禿頂子外邊, 有兩處冒煙,都被人守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人從冒煙處逃了出來。一個一個都驅趕下山;又等了一會兒,上一層又有煙冒出來,說明是有的人愚蠢地搬開了更上一層的通口,他們希圖逃到上邊以躲避煙熏,可是,卻把煙引到上層。就這樣,一層一層的,把這個“竄上天的蟻洞”都熏滿了煙,把裡邊的人紛紛熏了出來。
快到日落西山的時候,張廣才問最後出來的人,裡邊再沒有人了,張廣才對奇拔和克羅地說,“你們倆去,把四號穴居洞裡的那個老娘們兒攆出去!”
“不能!”挹婁橫在前邊,“咱們就真的一點兒信譽也不講了?真的就是野人肅慎了?!”
張廣才想說什麽沒說出來,拿挹婁毫無辦法的樣子。
停了好一會兒,張廣才對問挹婁,“那你留那麽一個老娘們兒在山洞裡算怎回事?”
“怎回事兒不怎回事兒的,咱們許下了,”挹婁質問道,“說話不算話,讓她出去也會說咱們挹婁人也和肅慎人是一個味兒,都是野人!野人,你願意聽人家叫咱野人呀?野人好聽啊?”
“咱們挹婁人”的概念,挹婁首次在他們這些小哥們兒中提出來。
這是關乎大局的一個命題。
你記住它——因為至此,挹婁他們做事有了主心骨,歷史上翻開了新的一頁。
“人類”這幕劇的幕布,為了“咱們挹婁人”,徐徐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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