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淵感到耳邊一陣風,神情不免一凜。 急急睜開眼睛,一看面前是一座城!哪來的城啊?莫不是……他趕緊又閉上眼睛,空空地說,“能不能睜開呀?”
唐十忍不住笑起來,說,“大家就別再閉了,睜就睜開吧。”
——看來,大家經歷了凜人的耳邊風之後,都忍不住把眼睛睜開,都看到一座城矗立在跟前。
講“矗立”,是離城下太近了,而非城牆太高。這城牆也就三丈左右,護城河也就兩丈寬,公孫淵他們一眾人就在護城河的邊上,騎在馬上,仰起頭就能和城堞旁的人說話,不用喊。
可能看到有這麽多騎著馬,拿著刀槍的人來了,他們急急忙忙地把城門關上,把吊橋也拉提了起來。
城上的人說,“你們是哪裡來的?”
公孫淵說,“我來自遼東郡,我叫公孫淵。”
“公孫淵?高姓,”城上那人知道“公孫”是“高姓”,但,不知“淵”是何許人。而且,在遼東郡可能姓“公孫”的太多,就沒在意公孫淵是上公子。那人問,“有何貴乾?”
城上的人,講的是夫余話,也就是沃沮話。但是,他的對話中,沒有漢語的音,確有漢語的的意。
“我想找一個你們一臉大胡子的阿爾什不什戶。”公孫淵說。
“阿爾什不什戶?”那人思謀著說,“還一臉大胡子?”
“對。”公孫淵肯定地答道。
“四年前他給中原朝貢,”張廣才補充道,“前些日子才回來。”
那人眼珠一軲轆說,“沒有這人。沒有這回事。我們朝貢,都是經過遼東郡,怎麽能夠越著鍋台上炕呢?”
一聽這話,公孫淵怒從膽邊生,手指著城上的人大罵,“你這饒舌的蠢才!叫你們的王其力哈撒蘇前來回話!”
城上的人嚇得一哆嗦,馬上就把身子隱沒在城牆裡邊。
等了一會兒,不見聲息,公孫淵讓延盡吝和圖山布什戶上前叫罵。
兩人可著一副粗嗓子叫罵不停。
唐十在一旁說,“可能去請示城管去了,不叫罵,他們一會兒也能來。”
公孫淵白了唐十一眼,對延盡吝和圖山布什戶的兵士一揮手,“你們罵,一起罵!兵臨城下,對龜縮在城裡不應戰的敵方,豈有不罵陣之理?罵,給我大聲地罵!”
唐十輕歎一口氣,把臉別到一邊去了。
誠然,“話不投機半句多”,還能總不投機嗎?
就是總不投機。
有的人和人之間,除了不說話,說話就嗆,一嗆到底。
到了陰間,過奈何橋的時候,說,陰間和咱陽世間正相反,你靠左邊走。他非得嗆,偏要右側通行,一下子,讓鬼車撞回陽世來了……
——兵士們一鍋聲地叫罵開。
三國時期興罵陣,蜀罵過魏,魏罵過吳,吳罵過蜀。可你得分清是什麽時候,什麽情況下,這個時候罵陣,你不是挑事嗎?
對嘍,公孫淵就是想挑事兒。
不把事兒挑起來,怎麽放馬搭弓打起來?不打起來,怎麽征服他們北沃沮呀?成霸業的時候,他們怎樣才能不背後插刀子,而助我一臂之力呢?
城牆上又探出一顆頭來,公孫淵見到,把一隻手舉了起來,延盡吝、圖山布什戶和他們的兵士們都停止了叫罵。
那人說,“哪位是公孫公子?”
“小爺我是。”公孫淵一拍胸脯說。
那人向公孫淵做了一個揖,
說,“敢問公孫公子,找我們的阿爾什不什戶有什麽事?” “他偷搶了我哥們兒的一顆大珍珠,我們來討要!”公孫淵說。
“大、大珍珠?”那人說,“怎麽能這樣?誤會了吧?我們沃沮人怎麽可能……呢?”
“你當你們沃沮人是什麽好鳥嗎?”公孫淵出言不遜。
公孫淵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鳥鳴,從城牆裡飛來一隻紅喙鳥,直撲公孫淵。
公孫淵躲閃,怎麽能躲閃得了?頭上臉上,早就挨了幾下,甚是灼痛。公孫淵抽出劍了揮舞著,卻不能傷到那隻鳥。
挹婁和張廣才急忙掏出珍珠,連連擊發,但那隻鳥特別靈活,無法擊中它。
挹婁大怒,他大喊,“闊力何在?!”
沒有闊力回音。
挹婁這才想起,他們排隊往這邊來的時候,闊力並未在隊列中,難道它沒能跟著一起來?挹婁問馬前的唐十說,“這裡離我們閉眼的那個地方有多遠?”
唐十說,“兩天的路程。”
挹婁心想,那可壞了,這麽遠,上哪兒找闊力去?
可是,公孫淵還在拚命抵擋那隻紅喙鳥,他的頭上被那隻鳥啄出血了。挹婁大怒,他對唐十說,“你還不快快打死那隻鳥!”
唐十有些支吾,挹婁忍不住弓下腰,出手推了唐十一下,“快呀!”
唐十無奈,出手發出一簇火,噴向公孫淵頭上的那隻紅喙鳥,“呼燎”一下,那隻鳥燒起一團火,哀叫了兩聲,一頭折到了地上。
城上有個女聲尖叫。
接著,從城堞處露出一個嬌俏女人的臉。只見那俏女人手成雙外拐形,她“呔”的一聲,就從她的手裡發出一團火向城下的人群裡砸來,若不阻擋,那個火團勢必砸在挹婁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唐十飛起一腳,將火團踢到城上,一聲女子淒厲的叫聲傳來。緊接著,城上慌作一團,大家呼叫著,救援著,女子慘痛的叫聲,不絕於耳。
有一個身影出現在城堞上。
唐十驚呼,“十一,怎麽是你?!”
那人看到唐十,恨恨地指著他叫道,“老十!原來是你!你怎麽和這些人……”
這人就是唐十的師弟唐十一。
女人又慘叫道,“師傅呀!”
唐十一趕緊又返回去了。
唐十聽著不好,他轉過頭來對挹婁說,“真人,你們撤到五裡開外,我上樓上看看去,上邊是我師弟,咱們誤會了。”
挹婁剛剛撥轉馬頭,就從城上跳下一人,直奔公孫淵。
那人就是唐十一。
前會兒那隻鳥奔向公孫淵,這會兒唐十一又不舍公孫淵——咱平常說話可得注意點兒,說話別傷人,傷人,就有人瞄上你。
唐十接住唐十一,和他徒手打鬥起來。幾個回合,唐十跳出圈外,對唐十一說,“師弟,你聽我說。”
唐十一又向唐十出拳,說,“讓我的拳頭聽你說吧!”
唐十一邊躲閃,一邊說,“誤會,誤會,誤會了!”
“你從來都是一句‘誤會’了事。”唐十一嘴不歇,拳也不歇,拳拳掏心,招招致命。
——這話聽上去,師兄弟以往就有過節,加之唐十這次傷到他師弟的女徒了。他不知道他師弟收了一個女徒。
唐十且戰且退,不一會兒,兩人都不見了。
這邊,公孫淵向城上看看,對延盡吝和圖山布什戶一揮手上的劍,說,“攻城!”
“且慢!”花玉喬出言阻止。
公孫淵一蹙,但他跟花玉喬從來不強,而是柔著聲音說,“姥爺,為什麽呢?”
花玉喬調撥馬頭,兩腿一夾,來到公孫淵身邊,微微躬下身子,很小的聲音對公孫淵說,“上公子……”
公孫淵馬上把耳朵湊上去,說,“姥爺……”
花玉喬說,“你是真想攻城,還隻想嚇唬嚇唬他們?”
其實是後者,但公孫淵不好意思說,他挺著小脖頸說,“真攻!”
“就咱這三百多人,”花玉喬壓著嗓子說,“就想攻城?你知道城裡有多少軍士?他們都做怎樣的防備?咱們這樣攻城,犯兵家大忌啊。”
公孫淵轉過臉來,對花玉喬說,“他們把我整治這樣,我就善罷甘休了不成?”
花玉喬看到,公孫淵的頭和臉有幾處都被那隻紅喙鳥啄破了,現在還順著臉,往下淌血。
“君子不逞一時之氣,”花玉喬對公孫淵說,“小不忍,則亂大謀。”
公孫淵說,“姥爺你說怎麽辦?”
“撤,撤離城五裡開外,”花玉喬說,“派人聯系大隊。唐大師不說他們兩個時辰就到嗎?等他們到了,咱夠局勢了,那時再攻城,不是更好嗎?”
“好……可是,咱們就這麽走了,多……那啥呀?”公孫淵很難為的樣子。
“我說。”張廣才催馬走上前來,衝著城上喊道,“我家上公子知道你們去找那個阿爾什不什戶了。不過,我們不能給你們太多的時間,一個時辰過後,要再交不出人來,到時,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公孫淵暗暗向張廣才伸出大拇指。
城上沒人回音,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反正咱都告訴他們了,”張廣才又大著聲說,“過一個時辰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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