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就回到城中,夫余王簡位居沒有追上來——人家也沒有特意追。 到了去艮家的胡同口,看到朗·胡路起亞伢在一個大柳條筐裡吃青草。挹婁甚是高興,“誰這麽好心,喂我的朗·胡路起亞伢?”
艮莉不知從哪裡閃出來,說,“我呀,不是我,誰能那麽好心?”
挹婁又以為又是艮朗出來和他鬧,就躲閃著艮莉,尷尷地笑著,說,“你是誰呀?”
艮莉撲了一個空,沒好聲色地對挹婁說,“我是誰你不知道?我是我,我能是誰?”
挹婁說,“你別逗了……”
說著,挹婁去看在一旁系馬韁的艮虢佐。
艮虢佐也愣了,想一想,他知道了,一準是艮朗逗過他。
他這三個孿生女兒什麽秉性,他最清楚,老三艮朗最最頑皮,動不動就拿別人對她們姐三分辨不清,和人家開玩笑。
於是,他對指著艮莉對挹婁說,“她真是艮莉,你媳婦。”
“啊?是嗎?”挹婁說,“趕明兒個,得整個記號,要不,長得一摸一樣的,誰能分得清?”
“嘁!”艮莉有些瞧不起的樣子說,“我的阿米和額呢也沒用記號,他們能分辨得溜清的,哼!”
艮莉說完一轉身,就走了回去。把挹婁整得木木的。
艮虢佐也看出挹婁的情緒,就岔過話來,問挹婁,怎麽和闊力練著練著,就直接去了?
挹婁左右看了看,說,“咱回家,我當你們學,在外邊別讓人聽了去。”
艮虢佐認為挹婁說的對,系好了馬韁,就往家裡走。
二人進了家門張廣才說,“你們練完了?不多練一會兒。”
挹婁說,“練完了,偷都偷完了。”
“啊?!”張廣才很是驚訝。
別人也是如此,都以為挹婁在說笑呢。
艮虢佐從懷裡拿出了那個粉色的紗布包,放在炕沿上,說,“沒逗你們,真是。我本打算再練幾個來回,傍晚吃飯的時候再去,哪成想,我二姑爺回來了,不把這玩意拿回來了?這回你當大家夥學學,你是怎麽樣這麽快就得手了的。”
挹婁擺上譜了,“億攬訥烏(三弟)給窩拉客(二哥)上一碗水,潤潤嗓子!”
嘎嘎谷也誇張地到外屋的水缸裡給挹婁弄來一碗水,挹婁“咕咕”地喝完那碗水之後,才大排二排地向大家學起偷藥包的經過。
學到看見夫余王的時候,張廣才好生奇怪,他思忖著說,“穢城離襄平這麽遠,總共不到三天,他就打一個來回?”
“不能,”艮虢佐說,“我去過一趟襄平,走了小半個月。他們就是打馬跑,不到三天,也頂多到那裡,談何返回來?”
張廣才猜測著說,“難道他是走到半途就回來了?”
——真讓張廣才猜對了:夫余王簡位居是走到半途,就聽道上的人說,遼東太守公孫康去世的消息,而且,太守大位被他的胞弟公孫恭,以公孫康的子嗣太小為由,自己坐上了。當時,公孫淵就大叫,“純粹扯兒馬覽子!我都快當父親了,怎麽太小!”
簡位居把公孫淵叫到隱蔽處,問他,“你叔在平常的日子裡,露出覬覦大位的心機沒有?”
以前,祖孫倆誰也沒想過這一問題,因為,看上去,公孫淵的父親——當下太守公孫康的身體還很健康,不涉及到誰覬覦大位的事情。
公孫淵想一想說,“怎沒有?有一次父親憂心忡忡地對我說,
‘父母在,兒不遠遊’,你大哥不在家,你各處走幹啥?姥爺你說說,我父親這話裡是不是有話?” 簡位居點點頭,說,“是啊,按理說,你父親的年歲並不大,他這樣說,是有所擔心。他擔心什麽呢?無外是有人覬覦他的大位,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就是我叔!”公孫淵恨恨地說,“他覬覦大位很久了,我父親早已查出蛛絲馬跡。”
“要收拾他,還沒等下手,”簡位居推測說,“他就來個先下手為強。你叔不對你父親下手,你父親就要對他下手了,這是宮廷中通常的遊戲。”
——如夫余這樣的東北這些小國,向來把遼東郡看成一個獨立於漢朝的朝廷,把太守看成是皇帝。
“姥爺,那我怎麽辦?”公孫淵這時顯然有些怕了,他怯怯地問簡位居。
簡位居對公孫淵的這副樣子很是生氣,他斥責公孫淵說,“你慌什麽!男子漢,還想做點大事的男子漢,就被這小小的廟堂之變,弄得六神無主了嗎?在這個時候,要不露聲色,靜觀其變,你就不能有朝一日,翻盤嗎?”
“能,我一定能!”公孫淵陡然增加了信心。
簡位居說,“這樣說來,我真不能和你一起回襄平了。你叔問起,就說我走到半途,忽聞宮人來報,說家裡出事了,就急於回去了。別說我知道你父故去的消息,等他真正把噩耗告知我,我再去吊孝不遲——我現在去,算怎回事?還有別的企圖嗎?”
公孫淵一聽,姥爺說的也是那麽回事,就同意了姥爺的建議。
但臨分手的時候,他對他姥爺簡位居王說,“姥爺,你回去,把我的境況當張廣才和挹婁學一學,征求他倆、尤其征求一下張廣才的意見。此人未來是軍師之才,很是有韜略;而挹婁,不是一般凡人,孫兒想有翻盤之日,未來得依仗此二人,”
簡位居哼哈地答著。
“姥爺,”公孫淵看簡位居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他就急了,“這一切,都是孫兒親眼所見,一般凡人,能坐在一隻大母熊的背上嗎?能驅使一隻斑斕大虎嗎?能在水裡不喘氣兒,被噶啦吃進去,又吐出來嗎?他和他那隻鷹更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簡位居說。
他不是不耐煩,只是他不怎麽相信。
以往公孫淵說過誇大其詞的話,也乾過望風撲影的勾當,簡位居一向認為他還小,這些行為都是在所難免的,就不以為然。可是,一種話,說過數遍,確實是讓人無法接受。
公孫淵看他姥爺這樣,竟然掉下了眼淚。
他姥爺連忙哄他,說,“姥爺回去就向你的兩位請教還不行嗎,何必這樣?‘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只是未到傷心處’。”公孫淵接過話來說。
簡位居說,“你有什麽好傷心的?從小你就泡在蜜罐裡,今次……”
公孫淵一揮手,說,“我傷心的是,你們誰都不相信我。一年前,我就對父親說,趕早把太守位傳給我,他卻以為我說孩子話,現在好了……”
“去年,你才十歲。”簡位居無可奈何地說。
“可是,靈帝即位時,不過八歲;而當朝的皇帝上位時也不過九歲, 為什麽我十歲卻不能?”公孫淵談起這些來,如數家珍。
“但是,漢朝,畢竟是個國家呀。”
“我們不也是一個國嗎?”
簡位居連忙捂住公孫淵的嘴,驚慌失措地說,“這話說不得!讓別人聽了去,你就性命不保了!”
由公孫淵的爺爺公孫度開創的遼東郡,早就有獨立成國的想法。但,這話不敢說,說出來,就是反朝廷。漢朝是強是弱,是劉姓天下,還是被人挾持,都不能容誰分裂國家,對於這樣的人,都得興兵討伐,而首腦人,是大不赦之罪,必殺無疑。
公孫淵歎了一口氣,但眼中的淚,並未止住。
簡位居安慰他,“孫兒不急,姥爺一定幫你實現大業。明天回去,我就和你的那兩位朋友商討鋤奸掃侫的大計,眼下大事,不是立不立國,而是,怎樣先自除去你叔這個篡權者。”
“好,姥爺,孫兒就全仰仗您了。”公孫淵跪了下去,向他姥爺磕著頭說。
簡位居伸手扶起公孫淵,說,“我孫兒之事,就是我的事,我定然不會懈怠。你在襄平,稍安勿躁,擺出一副哀人的姿態,千萬不要讓公孫恭那廝懷疑你,得到遼東郡的訃告,我立即啟程前往,到時咱再商談討賊大計。”
“我回遼東,就如同進了牢籠,外邊的事全都仰仗姥爺了。”
“別說了,孫兒,”簡位居說,“我回去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挹婁和張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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