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位居回到王宮,他先到了“勤政殿”。內廷總管賽斯來見大王,他跪伏在地上就不起來,簡位居感到出事了。 簡位居說,“你抬起頭。”
賽斯說,“罪臣不敢。”
“你何罪之有?”簡位居問。
“石牢裡的那個肅慎人跑了。”
“啊?!”簡位居驚訝一聲,半天無語。
良久,簡位居說,“你放走的?”
賽斯連連磕頭,“殺了罪臣也不敢。”
“那麽,”簡位居一板一眼地說,“你又何罪之有?”
“監管不力。致使罪犯逃走。”賽斯答道。
簡位居又沉吟了很久,他問賽斯,“哪天發生的事?”
“前天,據臣下判斷,是亥時。”賽斯答道。
“怎麽講?”簡位居說。他的意思是,你說亥時,有什麽根據?
賽斯就把他的判斷說了,簡位居點點頭,說,“你認為是誰乾的?”
“兩個孩子,一個大人。”賽斯說。
“噢?”簡位居很奇怪塞斯的判斷,“說說看。”
賽斯說,“送飯、除溺的宦官,是幾個人殺的,最後又被怎麽摔到崖下的,不好判斷;不過,在古林裡放哨的兵士,確確實實是兩個人,而且是兩個孩子擊昏的。他們用的是‘其勾’(肅慎族叫“挹婁”,也就是“彈子兒”)遊戲的彈子兒,擊昏的。我說是孩子,一是,大人沒有玩兒其勾的了;二是,如果是大人乾的,就用刀和劍,甚至用弓箭,一箭就可致命,還用得著彈子兒嗎?”
“你說,那個兵士還活著?”簡位居問。
“是,還活著,”賽斯答道,“他的兩個太陽穴,一邊被彈子兒擊一個大包,當時他立馬就昏迷過去了。兩邊太陽穴同時受到擊打,因此,我說是兩個孩子。”
“那麽,”簡位居問道,“你說還有個大人,有什麽根據?”
“油。”賽斯說,“把石屋裡的木柵燒斷,得需要不少油。據臣下判斷,這油是豆油。”
聽說是豆油,簡位居一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怒目圓睜,像七竅都冒煙躥火似的,因為,用豆油者,一般是嬪妃級別的人物。每個院,都有少量的豆油,要是旁人,怕查出來,一般都拿蘇子油,不會去拿豆油,蘇子油也可以點著火,只是榨取的時候,裡邊的水分多些,不如豆油愛起火苗。
如果這樣說,就是有嬪妃參與這件事。
嬪妃中有這麽大膽子的,能乾出這種事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綺妍貴妃。
這個賤貨!
那麽,那兩個孩子,會是誰呢?小宮女?小宮女哪有那麽大的勁兒,一下子就能把一個兵士彈昏了?不,不可能。
兩個孩子?能不能是……
他不敢想。因為他想到的就是挹婁和張廣才!可是,他又非常不願意這樣想。
他在艮家見到挹婁和張廣才,嘮了幾句,尤其知道了挹婁的能耐和那麽的不同凡響,他都有收至麾下的想法。
不用說別的,就是兩軍對陣,挹婁乘著一頭猛獁象,衝出陣來,那對方的兵士,不都得尿了?更不用說他有禦虎降龍的本事?山林裡的,那是一隻什麽虎,且不去說,就他現在養的小白虎,長大了,不是人見人怕呀?
他就是天生震懾人的料。
——不,不能是他倆。他們和那個季步璐根本沒什麽瓜葛。
——簡位居就這樣一次一次地提起挹婁和張廣才,又一次次否定。
誠如孫兒公孫淵所說,這兩個人,是人間大才,必為我所用!不論是孫兒大業,還是我的霸業,都少不了這兩個人,他倆怎能去幫別人呢?
簡位居有霸業?
有啊。
世間有幾多王朝傳續七百多年的?
少有。他夫余,是少數幾個中的一個。王朝興衰,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的祖上一直都是在霸業思想的驅使下,才持續到今天的,今世,這個霸業就要在他的手上實現了!實現霸業,身邊沒人怎麽能成?
天下文武之大才都向他的身邊聚攏。就像劉玄德,沒有諸葛亮,關羽、張飛、趙雲,他怎麽能成事呢?
這時,有人通報,“有個叫挹婁和張廣才的兩個小孩求見。”
簡位居說,“有請。”
然後,簡位居讓賽斯下去。
賽斯剛剛走下去,挹婁和張廣才就進來。
簡位居從他的寶座上站起,向挹婁、張廣才招手,說,“來來,坐得近便點兒。”
簡位居指的是他桌案兩側的座位。
簡位居的桌案常設兩個繡礅,動不動就讓他的大臣坐上去,以示親近。大臣向同僚、家人自誇他多麽的受到大王的重視、親近,都說“大王讓我坐在他座旁的繡礅上”雲雲。
挹婁看了張廣才一眼,就走了上去,和張廣才一邊坐一個。
坐上去,挹婁還掂了掂,低頭看看。
簡位居說,“好吧?”
挹婁說,“好,坐上愉作(舒服)。”
“哎,”簡位居很好奇,他說,“其實,你們肅慎人的話裡,有的時候,和我們極為相似,你們也說‘愉作’?”
“是的,”挹婁說,“我聽老一輩講,咱們肅慎和夫余兩家,其實是一個爺,挑著哥倆逃荒到這裡的。發大水,把哥倆衝散了,在河東的就是肅慎;在河西的就是夫余。哥倆分的太久了,逐漸的,說話就不一樣了,趕欄(可是)有些話,還能聽出一樣來。”
簡位居哈哈大笑,說,“你聽聽,他說‘趕欄(可是)’,我們也這樣說!”
——真有這個故事嗎?扯淡,哪有。只不過,兩族長期毗鄰,有些話,免不了相同而已。那,挹婁怎麽唬了吧(忽然)整出這麽一套嗑?
原來,簡位居他們走了之後,張廣才和挹婁、嘎嘎谷就商量,夫余王回來,就不用等公孫淵了,這邊,能使野豬油凝固的秘方咱也拿到了,咱還在穢城候著啥勁兒,趕緊該弄得一點啥,就弄點啥,打馬回家吧,煉咱的野豬油,咱好早一天和漢朝做成買賣呀。
人們都同意張廣才的意見。
夫余王簡位居臨走的時候,讓挹婁和張廣才回到宮裡,去見他,咱得見啊,禮節上也該聽聽他都說些啥。
但是,這次見簡位居,就是敷衍他,好歹說幾句話,就出來了,就順情說好話就完了,千萬不要嗆著他。於是,挹婁才編出這麽一套肅慎和夫余本是一家,是一個爺一副擔子挑過來的故事。
而夫余王簡位居最願意聽這樣的話:為了長期壓榨肅慎族,他就想製造這樣的故事,讓肅慎族感到他們夫余族很親切,心甘情願地受剝削、壓迫,而不反抗。
挹婁和張廣才跟著簡位居一起笑。
笑過,張廣才問簡位居,說,“姐夫你不和上公子去襄平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嗨,”簡位居歎了一口氣,“我們剛走到半途,聽到遼東郡之所以讓我的孫兒回去,是出了一個天大的事。”
“什麽事?”挹婁和張廣才假裝驚問。其實,他倆早就知道遼東太守去世的消息了。是艮虢佐告訴他倆的。 這類的消息,有的時候,民間比官方靈通。
“我孫兒的父親、我的姑爺、遼東太守公孫康去世了。”
“啊?!”挹婁和張廣才大驚。
——當然是假裝的。
挹婁是天才演員,裝得最像——驚得從繡墩上站了起來,“怎麽可能?我哥們兒跟我說,他阿米(父親)年歲不是很大,身體尚且挺好!”
“誰說不是呢?”簡位居喟歎著說,“問題是,他,死了。而且,他的弟弟——我孫兒的叔叔搶佔了太守的寶座。”
“這不合禮製!”張廣才拍案而起。
挹婁演得那麽像,他的演技也得搭一點,不然,挹婁不賣出破綻了?
簡位居看看挹婁,又看看張廣才,說,“誰說不是呢?”
“怎麽搞的?”張廣才問。
簡位居說,“據我所知,公孫恭覬覦大位久矣,沒準是在太守病中,做了手腳,才在喪中,趁亂奪權。”
“咱們怎麽辦?”挹婁說。
挹婁這句話一下子把他倆拉到簡位居、公孫淵一起了。
“我往回返的時候,孫兒讓我問二位的主意。”簡位居說,“孫兒說,廣才是軍師之才,定能想出搬倒公孫恭的辦法。”
——俗話說,怎麽天才的演員,也不如老演員。老奸巨猾的簡位居一下就給張廣才上上套了。
張廣才走出去,在大堂裡踱了兩步,忽然急轉身,說,“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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