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挹婁“砰砰”敲門。 軟風說,“你別讓闊力進來!”
“不進來呀。”挹婁在外邊說。
軟風用手抹一抹發髻,閃開了身子,就趕忙靠在了炕沿上,她想挹婁進來,一把就抓住了她……可是挹婁沒有進來,而是掀開一道門縫兒,把那方白絹塞了進來。
那方白絹飄落在地上,上邊赫然有一塊血跡。
軟風神情一凜,走過去,俯身拾起那方白絹,看著,眼淚劈裡啪啦掉了下來,她大聲喊罵著,“挹婁啊,臥槽你八輩老祖宗!”
……第二天,闊力新抓來的那隻山雞,在雞籠裡開始啼晨。挹婁聽到,翻了一個身,咕噥著,“一宿不讓睡,這一大早又有叫魂兒的!”
挹婁扯過被子堵住了頭。
軟風坐在炕上,被卷也沒有打開。眼睛哭成兩個桃兒,她哭了整整一宿,不僅僅是哭,還邊哭邊罵,把個炕席拍得啪啪響。
就算有兩牆之隔,挹婁在那屋也是睡不著。睡不著,還不敢吱聲,自己理虧,還不知虧在哪裡。
有個歇後語就說挹婁這種狀況的:“新郎挨罵——不知錯在哪兒了。”
太陽升的老高,張廣才和嘎嘎谷過來開門,進屋一看,挹婁把被子蒙在頭上,下邊卻光著。嘎嘎谷指著挹婁這副樣子,大笑,隨口又說一句歇後語:“新郎官睡覺——顧頭不顧腚。”
——此兩句歇後語,至今還流傳在黑吉遼三省廣大地區,哪裡富有,哪裡人們幸福,哪裡就知道這兩句歇後語。
張廣才愛憐地說,“我訥烏頭一回經歷這種事,貪點兒,累壞了,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誰累壞了?!”挹婁呼的一下子把被子掀到一邊,一臉蒼茫地看著張廣才和嘎嘎谷,“你們倆把我鎖在屋裡,我這一宿罪糟的,馬尾穿豆腐——別提了!”
此句歇後語,確確實實是挹婁急而創造的。
嘎嘎谷湊近挹婁,看了看他,回過頭去,對張廣才搖搖頭,說,“窩拉客沒當上新郎官……”
挹婁說,“要這麽當新郎官,我下輩子都不當那玩意呀!”
“怎麽情況?”張廣才問。
嘎嘎谷看了看挹婁,然後對張廣才說,“窩拉客說他也不知道。”
張廣才問挹婁,“你和沒和軟風姑娘睡在一起啊?”
挹婁說,“沒有啊。”
“怎沒有呢?”嘎嘎谷問。
挹婁隨手一指闊力,“它不讓啊!”
“它?”嘎嘎谷和張廣才同時說,“它不讓?”
“軟風姑娘呢?”張廣才問挹婁。
挹婁說,“她罵死了吧?”
挹婁說意思是軟風罵了一宿,把自己罵死了。可這話,非常容易讓人聽擰了,聽成“她媽死了。”
嘎嘎谷說,“不對呀,王宮深宅大院,他們的門還鎖著,她媽死了的消息,是誰、從哪裡傳來的?”
挹婁說,“不是呀,是她,她罵了整整一宿,現在沒聲了,可不死了?”
“啊——”張廣才和嘎嘎谷才明白挹婁的意思,就急忙往西屋裡走去——可別洞房花燭夜,出一條人命呀!
二人進屋一看,軟風盤腿大坐在炕上,眼哭成兩個桃子,整個人就有一口氣支著,要不早就塌了。
張廣才看了看軟風,問她,“你罵了一宿?”
“啊。”軟風已沒有多少氣力了。
“你敢罵二公子?”嘎嘎谷說。口氣中帶有很大的威脅成分。
“啊,我罵啦。不罵是死,罵也是死,等死,取一痛快死爾!”
——不論是什麽人,知其必死無疑,大都會凜然一把。
“何苦提到死呢?”張廣才說。
軟風驚奇地看張廣才,那意思分明是“我把二公子罵了一宿,還能不殺我?”軟風就緊急看嘎嘎谷,那意思又是,你大公子說了不算,三公子說了才好使。
嘎嘎谷早看穿她的心思,想笑,沒笑,扳著臉對軟風說,“你還不叫上二公子去前院謝恩?”
“前院”指熙和院。
“還得叫上他呀?”軟風賴了吧唧地說。
“笑話!”嘎嘎谷說,“多新鮮,新婚謝恩,不是兩口子一起去,還你一個人去?那是怎回事?”
軟風苦著臉,把那方白絹拿出來,在手中抖了抖,給嘎嘎谷和張廣才看,“就這玩意,能行嗎?”
“這是啥??”二人都不明白。
“綺妍貴妃說要驗紅的……”軟風擔驚受怕地說。
張廣才不明白,經常出入王宮的嘎嘎谷懂,也不太懂,於是他說,“這不就行了嗎?這是怎整的?”
“……他整的……”軟風呲咧著嘴說。
嘎嘎谷好生懷疑,他看著軟風手中那方白絹說,“你們昨晚睡在一起了?”
“沒,沒有啊。”軟風苦苦地說,“要睡在一起,我罵他幹啥?”
嘎嘎谷指出的手指放不下了,“沒,沒睡在一起,那……那這血是從哪裡來的?”
“誰知道啊,你問他去……”
嘎嘎谷一把奪過軟風手中的白絹,拉開門,到了東屋。
挹婁重又把頭蒙了起來。嘎嘎谷扯掉他的被子,抖著手中的白絹,問他,“你這是怎整的?”
挹婁看了看,把一隻胳膊伸給了嘎嘎谷。
嘎嘎谷一看,見他的左手小臂靠手腕處,有一排牙印,咬的挺狠,現在還往出滲血呢。牙印的周圍,都腫起來了。
“你咬的?”嘎嘎谷問挹婁。
挹婁說,“我咬的呀。”
嘎嘎谷不明白了,“你咬你自己,咬這麽狠幹啥?”
“不狠咬,它滴不出血呀。”挹婁還蠻有理由的。
嘎嘎谷歎了一口氣。
嘎嘎谷很少歎氣。
“你當我姐,”嘎嘎谷囑咐挹婁,“不能說是你咬的,要說是軟風咬的。”
“我賴她幹啥?”
“不是你賴她,你要說你咬的,偽造了那方白絹,”嘎嘎谷一字一板地說,“我姐非得發火不可。”
“發火她能怎地?還能治誰個罪兒呀?”挹婁小脖頸一挺, 耍刁放賴般地說。
“啊,”嘎嘎谷緩和一下氣氛,說,“對你,她都不能怎地。軟風可要倒霉了。”
“怎整她?”挹婁追問。
“哢嚓!”嘎嘎谷手作刀狀,比量一下自己的脖子。意思是,殺頭。
挹婁看看嘎嘎谷,把嘴一癟憋,說,“該!這回讓她得瑟!得瑟吧,這家夥的,整整罵了我一宿!祖宗三代都訣出來了!這家夥的,罵得我狗血噴頭,闊力在這屋都吃不住勁兒了,直‘噶噶’,我要把它放出去,它非把她象隻雞樣的攫走不可!”
“要擱我,”嘎嘎谷含笑說,“我就把闊力放出去。”
“那……”挹婁欲說又止,“億攬訥烏,怎地才能不殺她……”
嘎嘎谷又暗暗歎了一口氣,“這也容易,一會兒新婚謝恩的時候,你就說你胳膊上的牙印,是軟風咬的。我再過那屋細細觀照一下軟風。”
……挹婁和軟風兩口兒,到熙和院綺妍貴妃堂前跪地謝恩。
綺妍貴妃一眼就看到了挹婁手腕不遠處的牙咬的傷。她驚異問挹婁,“怎麽搞的?”
挹婁往身邊的軟風一指,“她咬的。”
“啊?!大膽的軟風,你怎麽敢咬二公子!”綺妍貴妃怒道。
軟風趕快伏地磕頭,嘴裡烏突突地說,“奴婢委實承受不了……”
聽到這裡,綺妍貴妃眼珠轉轉,又笑了,說,“打是親,罵是愛,咬一口,沒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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