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站著的是夫余王尉仇台。 他就那麽孤吊吊地立在門口,衝著他們來的方向看著,給人一種木訥、遲滯的印象。
四人來到門前,翻身下馬。
尉仇台首先認出了公孫淵,他張開了懷抱,公孫淵投了進去,尉仇台緊緊摟住了公孫淵,身子擺動著。
公孫淵掙脫了他姥爺的懷抱,閃開身,介紹挹婁。
挹婁從暗影裡走出來,向尉仇台一拱手,“姐夫,還能不能認出我了?”
“肅慎小野人!”尉仇台大聲地叫道。
“哎,我現在不是肅慎人,我是挹婁人了。”挹婁說。
“噢?”尉仇台好生奇怪,“你怎麽是挹婁人了?”
“就你們叫‘野人’叫的,”挹婁說,“誰願意背個‘野人’的罵名呢?”
尉仇台哈哈笑,“知道‘野人’不好聽了?不過,挹婁不是你的名字嗎?”
挹婁說,“是呢,用我的名字來叫我們,不行啊?”
“行,怎不行?”尉仇台說完,又問挹婁,“你怎麽來了?”
挹婁說,“行你來,我就不能來?”
接下去,尉仇台問挹婁一句話。把綺妍的心,問得油油的,他問挹婁,“綺妍可好?”
挹婁看一眼綺妍,知道尉仇台沒認出她來,就說,“好得很呢,只是和那季步璐兩人整天黏在一處,不肯須臾分離。惹得屯裡的人無不側目,議論紛紛。說,還是皇家出來的呢,真是沒規矩,不害臊。”
綺妍想說什麽,張張口,還是說沒出聲。
“哎,”尉仇台歎了一口氣,“綺妍是性情中人。跟著寡人的時候,因為國事繁忙,寡人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她……這回她找到她的可人了。”
“只是不太注意影響。”挹婁說。
綺妍再也受不了挹婁的妄口巴舌了,在暗中伸過手去,在挹婁的肩頭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這一把,還正好掐在去沃沮國的時候,闊力啄的那個紫豆子上,把挹婁疼得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尉仇台連忙問,“怎麽了怎麽了?”
挹婁揉揉肩頭,跳離了綺妍周圍,“你們這裡有囚力(野蜂子)怎地,叮人一口,可是夠受的!”
尉仇台應允著,“啊,啊啊,囚力,八成是。快快進來,就躲開囚力了。”
尉仇台知道囚力是什麽。
往院裡走的時候,尤其走到門前的燈下,綺妍和庫麗走出了暗影。
尉仇台向綺妍看去一眼。
綺妍穿著家丁的號衣,戴著家丁的歪瓜帽。見尉仇台看她,她又往下扯了扯帽子。
往院裡走的時候,挹婁問尉仇台,“姐夫,你們走的哪條道,我們怎麽追就是沒追到你們?”
尉仇台說,“我們從南伸道走過來的……‘我們’?‘我們’都有誰呀?”
“呃呃呃,哦,我們就是我,和闊力,你知道我的闊力——就是你們說的鷹,還有我的馬。”
尉仇台對挹婁說,“啊,你的鷹,你的馬,我都知道。你馬鞍的後鞍鞽上不是有一個鷹架嗎?”
挹婁點頭,“是呢,你知道那個鷹架是誰給我做的嗎?”
尉仇台說,“我當然知道。我從外邊一回來,貴妃就當我說個不停,她是很喜歡你的。”
挹婁解釋道,“也不單是我,她見到小孩就喜歡,她喜歡小孩子喜歡得出了品了!”*
“是啊是啊,”尉仇台感慨道,“你知道她為什麽離開我的嗎?”
挹婁說,
“你送我們的時候,和她說的話,我們也不太懂,好像也是為了孩子,她不給你生孩子,是你不讓她生孩子?” 尉仇台連連說,“怨我,怨我。悔之晚矣。”
綺妍走在他們的暗影裡。
黑暗中,她的眼亮亮的,有一層水,馬上就要溢出來。
走到莊園的一幢大房子裡,幾個人都走了進去,綺妍和庫麗是家丁打扮,本不該和主人走進堂屋,可是,綺妍把她和庫麗扮演的身份忘了,大排二排坐在為客人準備的雕花椅上。
大家落了座,尉仇台感到了這兩個家丁不怎對勁兒,但,這畢竟是在公孫家的莊園,這裡有什麽規矩,是他不知道的?他就沒好意思說,而是高聲叫道,“暖雪,看茶。”
暖雪在裡邊應了一聲,手持著茶壺,走了出來。
綺妍一看暖雪走了出來,立刻埋下頭來,不讓暖雪看到她的面容。
暖雪斟茶斟到挹婁跟前,對挹婁低低叫了一句,“二公子。”
挹婁應了一聲。
公孫淵就問,她怎麽管你叫二公子?挹婁就把張廣才和嘎嘎谷他們仨結拜的事,對公孫淵學了,在學的過程中,尉仇台也跟著插話,三個人就熱談起來。
綺妍壓低著頭聽著,就感到身邊有衣裙窸窣而來,接下去,就是往她茶幾上的茶杯裡倒水的聲音,她知道這是暖雪。
昌倡裡給客人倒水,都是有規矩的,倒一杯茶,足以表現昌伶的個人修養和魅力,足以吸引男客的注意。
在熙和院,綺妍手把手地教過暖雪怎樣斟茶。
暖雪現在的動作,也符合綺妍教的規范。
可是,斟完茶,就應該脫離客人。
而暖雪走出去,又走回來,細細地叫道,“貴妃……”
綺妍猛地抬起頭,看著暖雪,問,“你怎麽知道是我?你又沒看到我的面容?”
暖雪一陣欣喜,“你身上的香味,是怎麽也躲不過的。”
“噢?”綺妍甚是奇怪,“我什麽也沒搽,哪裡有什麽香味兒?”
這時,尉仇台接上了話,“你們一來,我就聞到了那股香味,我以為,莊園處於林邊清泉之側,定會有幽蘭之香, 沒能往你身上想去。原來真是你。暖雪仆不忘主,你應該賞她。”
綺妍摘下家丁帽,一襲瀑布樣的黑發,散落下來,她攬了攬長發,正色地對暖雪說,“我此番來,就是對你最大的賞賜——跟我去大禿頂子山吧?”
暖雪看了尉仇台一眼,對綺妍重重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哎哎,哎,”尉仇台對綺妍說,“貴——綺妍,這可不是鬧著玩兒,把暖雪送出來的計劃,可是咱們倆共同設計的,現在都到了這個份上,所謂箭在弦上,怎麽好半路折返呢?”
綺妍不去管尉仇台,她仍然對暖雪說,“那可是野人呆的地方,你可不許後悔。”
“不後悔!”暖雪堅定地說。
挹婁那邊搶過話,“不是野人了。我們不是肅慎了,是挹婁了!”
綺妍又轉向挹婁,“憑你們打出一面旗,說是挹婁就是挹婁了?”
“那可不怎地!”挹婁說。
“你們還有旗了?”公孫淵問。
“有啊,”一提到他的旗,挹婁就神采飛揚的,“黃旗,上邊繡的是七星大圖。可顯眼了,離幾十裡,都能看到!”
尉仇台張開雙手往下按了幾按,壓下眾人的話語,他說,“綺妍,你搞什麽名堂?”
綺妍衝庫麗打了一個響指,庫麗搖身一變,身上的那套家丁號衣早不知去了哪裡,穿著一襲國色天香的仕女服,婀婀娜娜地走向尉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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