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煜的臉色一變再變，眉頭一會兒收緊一會兒展開，死死盯著屏幕一語不發。

第四艦隊隸屬北月洲艦隊，但火星計劃卻不是北都一家實施，南洲號上有十幾個來自火星計劃參與國的武官代表，他們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根據各國之間達成的協議，撞擊經過全程向地球直播，只不過地球和火星的距離有點遠，直接信號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飛抵地球。

盡管不是公開的全球直播，可是觀看直播的各國高層不在少數，凌煜也好，各國武官也罷，都不知道該怎麽向自家高層交待。

其實也沒什麽好交待的，凌煜的指揮中規中矩，中間雖說有點小意外，但重達幾十萬噸的石山先後擊中木衛零數次，從這個角度說，火星計劃無疑是成功的，但是又有誰能想到，連天文級別的撞擊都奈何不了木衛零?

核爆結束，兩座熔岩湖的間隔被爆炸摧毀，炙熱的熔岩彼此融合，但是熔岩湖的邊界已經穩定下來，傷痕的愈合只是時間問題。

木衛零仍在漸漸遠離火星，幾分鍾後，汪天宇打破沉默:“目標停止變向，正在測算目標軌道！”

凌煜失落地歎了口氣:“木衛零什麽速度?”

“每秒四十四公裡。”

“減去一大半啊！”凌煜眼中透著絕望。

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得到的卻是這麽個結果。

“還在繼續下降。”汪天宇說。

凌煜一怔:“還在降?那火星呢?”

“還在升。”

凌煜苦歎:“還不如撞火星上呢！”說罷重重吐出一口氣，“算了，上報吧。”

“這……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嗎?”汪天宇為難地說。

他是艦隊的一員，是一名職業軍人，往大了說，更是人類中的一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有乾掉木衛零的理由，可現實卻是如此的無情。

他不知道，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將來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

凌煜又歎了一口氣:“老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都這個時候了，能想出辦法早就想了，我是真沒法子了，你有嗎?”

“沒有。”汪天宇聲音低落。

“你們呢?”凌煜環顧四周。

所有人都不說話，包括那十幾個精通漢語的外國武官。

“上報吧。”凌煜輕聲說，“早晚的事，早點上報，早點準備，沒準還能擋住它。”

擋?用什麽擋?把月球炸了繼續撞?

大家都知道凌煜這是自欺欺人，可現在除了自我安慰之外還能幹什麽?

汪天宇默默無言，將執行過程整理成一份正式報告交給凌煜過目。

凌煜揮了揮手:“直接發吧。”

報告通過激光發向地球，凌煜解開安全帶飄浮起來:“都散了吧。”說完飄出艦橋。

葉涵想勸卻又不知道怎麽勸，張了張嘴卻沒吐出一個字。

身為火星計劃的實際執行者，他一直都在艦橋裡，只是他秉承著多看少說的原則，始終不曾開口說話。

汪天宇收回擔憂的目光:“都聽見了吧?值班人員留下，其他人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所有人依次離開艦橋，汪天宇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往多功能顯示器上一看，原來是木衛零的新軌道測算完畢。

出於職業習慣，汪天宇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坐下來仔細研究木衛零的新軌道。

他在天文學上的造詣和絕大多數軍官一樣，都隻學了個皮毛，而且隻了解太陽系內的情況，遇到問題計算測算查資料是常有的事，但是接觸久了多少摸索出一點規律，看到木衛零的新軌道，

就本能地覺得不對勁兒。木衛零的新軌道並不是直飛地球，而是向地球軌道斜飛，如果按現有軌道畫一條延長線，這條弧形的延長線恰好與地球軌道外切，總長度接近兩個天文單位，差不多三億公裡，以木衛零目前的速度，它將在三個月後抵達地球軌道。

詳細時間沒工夫算，大概就是這麽多。

但是問題不在這裡，問題是地球壓根兒不在那個方向，等三個月之後木衛零抵達地球軌道，兩顆行星正好分別位於太陽兩邊，位置肯定不對稱，可距離拉得挺開。

木衛零的目標不是地球麽?飛到那麽遠的地方幹什麽?還是說眼下的軌道只是過渡，將來外星人還會重新調整軌道?

再不然就是外星人打算先飛到地球軌道，再利用速度優勢追趕地球……明明可以直飛地球，外星人不會笨到這種程度吧?

越看越覺得詭異，而且汪天宇性格謹慎，哪怕看出了端倪也不想直接下結論，一抬頭正好看見飄到門口的葉涵，馬上出聲喊道:“葉涵，過來一下！”

艙門已經在葉涵面前打開，葉到喊聲他一把扣住艙門上沿，又把自己拽了回來:“參謀長，您叫我?”

“過來！”汪天宇招了招手，指著屏幕說，“看看，什麽想法?”

葉涵仔細瞅了一小會兒，疑惑地看向汪天宇:“這方向不對吧?”

“我也覺得不對，但是想不出原因。”汪天宇說。

“我也沒有頭緒……”話說到一半兒，葉涵忽然愣住。

汪天宇發現葉涵表情不對，不由地眼前一亮:“你想到什麽了?”

葉涵搖搖頭:“沒什麽，我想岔了。”

“到底想哪兒去了，說出來研究研究！”汪天宇道。

葉涵扯扯嘴角:“我是想起來第一艦隊了，艦隊飛到木星的時候，木衛零離木星特別的近，上頭有山有水的，除了比地球小一圈，其他的都差不多……”

汪天宇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們的目標不是地球，而是地球軌道?”

這話有點繞，不過葉涵聽明白了，立刻點了點頭:“我覺得很有可能，咱們之前是想岔了。”

話裡的意思很簡單，地球位於太陽系的宜居帶正中，是宜居帶裡最好的位置，外星人把木衛零開到地球軌道上，冰封的行星用不了多久就會在溫暖的陽光下複蘇，重新變成一顆鬱鬱蔥蔥的宜居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