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葉涵緩緩飄進宿舍,艙門在他身後關閉,他摘下頭盔隨手拋在一邊,頭盔慢悠悠地飄向一邊,撞在艙壁上又反彈回來,連續好幾次才被門側的磁條吸住。
背靠艙壁解除裝甲,散開的裝甲全被磁力吸在艙壁上,葉涵鑽出裝甲,隻穿著連體服坐到椅子上,桌上的屏幕自動打開。
葉涵用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在椅子上,伸手在屏幕上點了兩下,調出通訊界面,立刻看到通訊記錄裡有個閃爍的信封。
他的心裡不禁一陣忐忑,離開地球已經九個多月了,這幾天就是白曉婷的預產期!
趕緊點開信封,白曉婷圓潤的臉出現在屏幕上——她原本不是這個臉型,但是十月懷胎,她比從前豐滿了許多。
屏幕上的白曉婷臉色又暗又澀,透氣的眉頭微顰,雙手按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葉涵,我肚子開始疼了,應該是陣痛,剛給喬阿姨打完電話,她馬上就過來,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了,不用擔心我……再過一會兒,寶寶就能跟我見面啦,我心裡又是期待又是不安,要是,要是你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白曉婷身後的門忽然從外面打開,兩個女人急匆匆地闖進來,前面那個少說也有六十多歲,後面那個不過三十出頭,兩個人的臉上全是關切和不安。
白曉婷扭頭往後看:“喬阿姨,何大姐!”
喬阿姨是霍強的夫人,何大姐是高凱的愛人,高凱知道白曉婷懷孕的消息之後,馬上安排愛人何蘭照顧白曉婷,後來這事兒又傳到了霍強耳朵裡,霍強也讓老伴多關照白曉婷,除此之外還有幾位住在家屬樓裡的軍嫂也跟著一起幫忙,服檢產檢聽胎心,全都是同樓的軍嫂幫忙。
用喬阿姨的話說,嫁給當兵的女人都是苦命的女人,男人在外頭指望不上,咱們自己都不幫襯著點還能指望誰?
白曉婷想站起來,喬阿姨趕緊阻止:“曉婷你坐著,千萬別起來,羊水破了沒有?”
白曉婷搖頭:“還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阿姨是過來人,你這還得等一陣子才生,別著急也別緊張,放松等著就行。”喬阿姨柔和地安慰道。
白曉婷點點頭嗯了一聲,喬阿姨又問:“曉婷,昨天醫生怎麽說的?正常生還是剖腹產?”
白曉婷的臉色原本就不大對勁兒,聽了這話之後就更明顯:“醫生說孩子太大,而且一個臍帶繞頸兩周,另一個繞頸三周,必須剖腹產。”
喬阿姨眼睛瞪得老大:“怎麽?雙胞胎孩子還大?”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醫生就是這麽說的,可能是我骨架太小了吧。”
“行行,怎麽著都行,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就好……又跟你家葉涵說話呢?先別說了,準備準備出發了!”
屏幕一閃,視頻結束。
葉涵呆呆地坐在那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當爸爸了!
不過他馬上又開始擔心白曉婷,剖腹產雖然只是小手術,可是不管什麽樣的手術都有風險,她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看一看視頻的發送時間,距離現在只有二十多分鍾,他馬上切換通訊界面,拔打喬阿姨的電話。
目前火星與地球的通訊延遲視距離而變化,章程最遠二十一分鍾最近四分鍾,目前的通訊延遲在十二分鍾左右,葉涵根本不可能和喬阿姨直接通話,只能一邊拍攝視頻一邊將視頻發給指定的電話號碼。
他倒是想直接拔打白曉婷的電話,可是這個時候白曉婷根本沒法接電話,只能打給喬阿姨或是何大姐。
號碼拔出,屏幕進入錄製界面,葉涵語氣焦急:“喬阿姨,曉婷怎麽樣了?進沒進手術室?有沒有話想跟我說?麻煩您接到電話之後馬上告訴我,我這邊在線等!”
在線等,在線等也得等二十四分鍾才能收到回信,他心裡急得不得了,很想站起來走幾圈,可是在這個地方,在飛船的宿舍裡,站起來的唯一結果就是飄起來滿屋飛!
葉涵不知道為什麽心情急切的時候就想起來轉圈走,可他就是有這種毫沒來由的衝動。
等待是那樣的漫長,他不斷跟自己說沒事沒事,可心底的擔憂哪是幾句空泛的自欺欺人可以安慰?
葉涵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還有人說生孩子就是大命換小命,雖然他是個男人,永遠不可能體會女性分娩的痛苦,可是從這些古老相傳的形容上不難判斷分娩是多麽的痛苦艱難。
哪怕剖腹產,也不是絕對安全。
此時的葉涵度秒如年,已經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馬上回到白曉婷身邊。
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可兩地分居也是軍人必須面對的重大問題,平時還好說,連懷孕分娩這種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也不能陪在身邊算怎麽回事?
雖然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可是那種內心的煎熬和愧疚卻只有自己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通訊界面突然自動跳出來,一個嶄新的信封標志正閃個不停。
他愕然看了一眼時間,這才剛過四分鍾, 他那段視頻還在飛向地球的途中!
葉涵腦子有點亂,他馬上點在閃爍的標志上,屏幕上立即跳出視頻框,視頻裡是一條明亮的走廊,幾個醫護人員正推著一張床往手術室裡走,看不清床上的人,只能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
鏡頭一直跟著病床,直到病床推進手術室才停在門口,隨即鏡頭旋轉,喬阿姨出現在鏡頭裡:“葉涵,曉婷已經送進手術室了,我托老霍找了最好的婦科醫生……”
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突然闖進來:“誰是產婦家屬?”
鏡頭劇烈晃動,喬阿姨道:“我是!”
“您是產婦的什麽人?”
“鄰居。”
“鄰居?那不行,產婦的家人在哪裡?手術單必須由家人簽字。”護士說。
“我就行,她丈夫是我老伴的下屬,現在人在火星。”喬阿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