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再次來到都司衙門。轎子才一落定,高公公都不用小太監上去說話,直接一掀轎簾,自己就跳出來了,由此也能看出,高公公現在得有多麽生氣。 高公公伸手指向門口的衛兵,怒氣衝衝地叫道:“你們這裡現在誰說的算,把人給咱家喊出來!”
“是是是……”衛兵哪能不認識高公公呀,只是平常都是小太監上門說話,還從來見過高公公一上來就這樣的。任誰都能看出來,高公公這是有多生氣,衛兵嘴裡應著,心下卻在嘀咕,是誰這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惹高公公生死,這是不想活了吧。
衛兵急三火四的跑了進去,沒過多久,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中年人滿臉堆笑,一見到高公公,立刻躬身拱手說道:“下官指揮同知肖真參見公公。”
“免了吧!”高公公沒好氣地叫道。
“多謝公公,不知公公到此有何吩咐。”肖真禮貌地說道。
“你現在馬上給我點一千人馬,把南門山上的匪寇滅了!”高公公大聲說道。
“啊?”肖真一聽這話,不由得先是一愣,隨即說道:“公公,南門山不是礦山麽,哪有匪寇呀,下官好像未曾聽說呀……”
“咱家說有,那就是有!特別是一個叫王禹的,一定要抓活的,抓到之後,親自給我送來!”高公公盛氣凌人地說道。
“公公……我聽說這個王禹,好像是剛剛從路大人手裡得到了采礦權,怎麽一下子就變成匪寇了。”肖真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說他是他就是!現在馬上給我發兵!”高公公見肖真磨磨蹭蹭的,便越發的惱火起來。
“出兵這事,可不是小事。路大人臨走之前說過,他回來之前,除非有女真人打來,否則的話,誰也不許擅自調動指揮使司的兵馬,違令者斬。所以……此事末將不敢……”肖真賠著笑臉說道。
這話倒是不假,路有為跟著熊廷弼出門之前,確實囑咐過肖真,不準擅自出兵做任何事情,否則的話,嚴懲不貸。當然,如果肖真真要出兵的話,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自己是指揮同知,加上有高公公為他撐腰,路有為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王禹這人比較大方,除了給路有為送了錢,另外還給都司衙門裡的指揮同知,指揮僉事都送了銀子。拿人手段,加上這兩天的局勢很微妙,路有為敢將采礦權包給王禹,這王禹必然大有來頭,而唐家被李懷信給抄了,高公公也沒說怎麽樣,看來這遼東有變天的意思,還是靜觀其變的好,千萬別找麻煩。
而且這高公公的人緣,在遼東實在是真不怎麽樣。平日裡隻管自己撈銀子,旁人沒有半點好處。就是唐振,仗著有高公公撐腰,平日裡狐假虎威,頂多是給指揮使大人送點銀子,至於下面的將領,跟打發叫花子沒什麽區別。王禹和他們一比,那就闊綽多了,一出手就是幾百兩。
“有什麽可不敢的,路有為要是敢為難你,咱家給你頂著!”高公公憤怒地叫道。
“公公,您就別為難末將了,末將是真的不敢。要不然,你去總兵府那裡調兵吧,總兵李懷信沒跟著熊大人走,這裡的兵馬都由他說的算。”肖真又是磨磨蹭蹭地說道。
“放屁!”高公公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指著肖真喊道:“咱家現在問你,你到底出不出兵!”
“末將是真的無法出兵。對了公公,末將還有點急事,要趕著處理,
就不打擾公公,末將告退。”說完這話,肖真就一轉身,快步往衙門裡面跑。 肖真此刻的舉動,差點把高公公氣的背過氣去。他咬著牙,指著肖真的後背,恨恨地說道:“咱們走著瞧。咱家、咱家早晚上報皇上,把你們全都給撤了!”
“公公……現在怎麽辦呀……”眼瞧著肖真沒給高公公面子,小太監也有點懵了,小心地問道。
“怎麽辦?”高公公遲疑了一下,恨恨地一跺腳,說道:“去李懷信那!”
上次唐家的事情,李懷信的表現讓他很是不爽,他本來已經決定,再也不鳥李懷信,只等一有機會,就上本打李懷信的小報告。
奈何眼下,自己想要調動都指揮使司的兵馬調不出來,這口氣他又咽不下去,只能找李懷信幫忙了。
沒辦法,誰叫自己手下沒有兵呢,最多也就是百來人,平常欺負個老板姓還湊合,真叫他們去打仗,那簡直是白扯。
當然,如果王禹真敢把他手下的一百多號人都給砍了,高公公上哪調兵都能調出來,但關鍵在於他手下的那幫人有沒有送死的勇氣。高公公認為,這幫人肯定是沒有的。
高公公上了轎子,讓人起轎,前往李懷信的總兵府。
這一次,他平複了一下急躁的心情,等到了李懷信府門前,讓小太監投入名帖,靜靜地等著。
不曾想,等了一會,李懷信竟然沒有親自出來,只是出來的管事的,說總兵大人有請高公公。
這又把高公公氣的夠嗆,心中大罵,你們現在可真都是反了,咱家登門,你竟然都不出來接了。
若換做高公公以前的脾氣,肯定是掉頭就走。可是這次,有事請人家幫忙,隻好硬著頭皮跟管事的走了進去。
來到後花廳,李懷信站在門口等著,一見到高公公,就微微一躬身,笑著說道:“末將不知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李懷信之所以這般,那是因為他剛剛得到消息,高公公在都司衙門的門口吃了癟,想要調動都司衙門的兵馬,人家都沒搭理他。特別是南門山礦山的采礦權,還被路有為給了王禹,這王禹到底是什麽來頭呀,竟然能夠讓路有為如此。
李懷信半生戎馬,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太監。現在眼瞧著路有為都敢不給高公公面子,那自己怕什麽呀。有種你高公公就向皇上上本,把遼東將領都給撤了。反正遼東這破地方,老子也不願意久留,這次在唐家抄出來這麽多銀子,拿著錢進關內享福多好呀。
“免了免了……”高公公擺了擺手,大搖大擺地走進花廳坐下。
李懷信跟著進門,在主位坐下,吩咐衛兵沏茶。
但李懷信絲毫沒問,高公公到此有什麽事,就是陪坐。
高公公見李懷信不問,有些憋不住了,說道:“李將軍,咱家今日到此,是有件功勞要給李將軍。”
“不知是什麽功勞?”李懷信微笑地問道。
“南門山那裡正盤踞著一夥土匪,匪首的名字好像叫作王禹,將這夥土匪剿滅,可是大大的功勞,咱家必然上本啟奏皇上,為將軍表功。”高公公微笑著說道。
“土匪?”李懷信故作吃驚地說道:“據我所知,南門山乃是礦山,只有開礦之人,沒聽說有土匪盤踞呀。”
“這不是剛剛才盤踞的麽。”高公公馬上說道。
“就算是剛剛盤踞,那也不在末將的權責范圍之內呀。末將的職責是抵禦女真,並非在遼陽境內剿匪。剿匪之事,是由都指揮使司負責,況且南門山是礦山,末將更加不宜出兵,我看公公是找錯人了,應該是去都司衙門。”李懷信直接說道。
他的話,說的是四平八穩,一腳就把皮球給踢到都司衙門去了。
“路有為隨同熊廷弼去沈陽視察軍務,暫時不在遼陽,咱家找不到他,只能來找你了!”高公公押著火氣說道。
“都司衙門又不是只有他指揮使路有為一個,下面不是還有指揮同知麽,公公大可以下令讓指揮同知率兵前去剿匪呀。”李懷信笑呵呵地說道。
高公公心中大罵,指揮同知要是出兵的話,老子能來找你!
可心裡罵歸心裡罵,表面上高公公還得強壓怒火,說道:“路有為臨走時跟下面的人說了,他不在期間,不得擅自出兵,除非有女真人前來進犯。所以,指揮同知肖真不敢輕易出兵,而李將軍你就不同了,你是遼東總兵,一聲令下就可以調動兵馬了。咱家看南門山上也沒有多少土匪,區區幾百人,李將軍派個千總,率領千八百人就能匪患給平了,如此功勞唾手可得的功勞,將軍還推辭什麽。”
“那也不成呀。”李懷信一臉為難地說道:“剿匪雖易,可必有損傷,一旦熊經略追究下來,末將實在無法交代。這畢竟是都司衙門的差事,我越權做事,再被禦史給參上一本,豈不是冤枉。就算沒有禦史彈劾,也容易造成遼東將領不和,還請公公不要為難末將。要不然,公公派人給熊經略送個信,請熊經略下令剿匪,那末將定然義不容辭。”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但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想讓老子出兵,那是沒門的。都司衙門都不出兵,你讓老子出兵,當老子傻呀。有本事,你找熊廷弼去。
聽了這番話,高公公突然覺得心腳有些疼痛。折騰一來,從早上就開始生氣,一直氣到現在,換成誰,也未必能受得了呀。這得有多大的抗壓能力,才能經得住被人這麽氣。
“嘎……”
高公公一口氣沒上來,竟然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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