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富裕,達官貴人及多,他們大多住在東城,因為這裡到那夜夜笙歌的地方只需要經過一條街。
市中心,十字路,富人與窮人的交界之處。特殊的地理位置,讓花語街成了最繁華的地方。
這裡的買賣人家背後都不簡單,一個賽一個的牌子硬,都是在這裡幹了百年以上的老店,很少有換手經營的事發生。
可是偏偏在幾天之前,一個很有名氣的醬菜店突然之間換成了賣鹽的店鋪。
這個風格轉換有點大,連著幾天都讓周圍的鄰居沒有反應過來。
鹽就是命,鹽就是銀子。
誰不想賣鹽呢,可是這跟著在國家手中掐著呢。
私鹽鋪子開到花語街上,這些人是瘋了還是傻了?
鄰居包括行人看到這間鋪子的時候,眼神都有些古怪,有種想要靠近卻又下意識避開的矛盾感。
店名淺白到了極致,鹽鋪!
門口掛了一個招牌:白蛇城特產精製細鹽!欲購從速,量大從優。
書寫格式古怪,讓大多數人不解。其實讓他們最不解的是,如此正大光明的賣私鹽,為何沒有官差找上門來?
不,都說兩淮的鹽丁鹽官們才是最凶狠的麽?
這一天早上,大隊的官兵終於從街角疾馳而來,迅速地包圍了整個鹽鋪。
鄰居們松了口氣,將越來越蠢蠢欲動的那顆心重新塞了回去,朝廷自有法度的,不可能會放過他們。
甚至有人在幸災樂禍地盤算,是不是要跟上面溝通溝通,等到這些人被抄家滅族之後,好花些小錢將這個鋪子再買回來。
這可是花語街的店鋪啊,多一個就是多了一隻下金蛋的鵝。
包圍圈裡,事情卻沒有像他們想象那樣發展。
黃大師心驚肉跳地迎出來,看著面前一排排的高頭大馬,看著為首幾個騎兵腰間挎著的長劍大刀,訥訥的不敢說話。
一個令牌甩了過來。
“自己人,去叫你們大掌櫃!”
說話的是一個錦袍公子,神態淡然,眼神似乎在打量著眼前的鹽鋪。
黃大師微微一愣,看到令牌上那熟悉的白色圖案,心裡猛地打了個激靈,來不及回一個是,就轉身往後面跑。
很快,單大掌櫃帶著七八個管事跑了出來,看見那錦袍公子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忙道:“屬下見過陛下,您。。。”
“你們有任務在身,這種稱呼就免了吧,直接叫我督主!”
“是,督主!”單大掌櫃從善入流。
“你說的那幾個人呢?”
“就在後院地牢鎖著呢,屬下怕他們有後手,都下了重度的迷藥,現在都處於昏迷狀態。”
“帶我過去看看!”
錦袍公子下馬,大步往裡面走去。
單大掌櫃忙在前引路,臉上雖然保持平靜,可是一舉一動都表現的小心翼翼,可見來人身份之尊貴。
一個管事上前道:“諸位,後院已經準備好了茶水點心,新的馬廄也已經搭好,趁著這段時間有空,多少歇歇腳!”
那些騎兵都冷冰冰的,聞言也不搭話,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跳下馬來跟著管事從後門進了大院兒。
隻留下兩個一身白衣的侍衛,一左一右侍立在大門口,好像化身的石像一般。
管事們好像也習以為常,對這些白衣騎士態度並不以為意,只是簡單的安排了茶水點心,他們就回去各乾各的了。
這些天明面上的生意沒有,可是私底下的買賣卻不斷。鹽這種東西,在封建社會是可以當銀子使的,三教九流的哪一個不想插一手。
黃大師撓撓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乾脆扔就回到櫃台後面發呆。
前些日子賣牛,他立了大功,也表現了自己的能力。於是立刻從打雜兒的提升到了二夥計。
如果店鋪遇到零散買鹽的客人,都要他帶著幾個人招呼。
黃大師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幾個手下,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幾天前還跟他們一樣,現在生生是高人一等。權力果然是一種美妙的滋味。
後院廂房,天鳳凰和陳慶兩人都有些精神萎靡,昨天他們折騰了一天,今天果然被斷食。肚子咕咕叫,實在是沒有力氣再鬧了。
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兩人被捆綁的姿勢很是不堪入目。
天鳳凰雖然粗魯好殺,可也畢竟是女人。生生被綁成龜甲縛的正面固定在木榻上,簡直羞恥度爆表。
陳慶也好不到哪裡去,雙手雙腳抱在柱子上,硬生生的被勒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來又伸不開腿腳,那種感覺簡直讓他發瘋。
小門一開,單掌櫃帶著錦袍公子走了進來。
天鳳凰和陳慶都是精神一振,暗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冰三丈打量了兩人一下,眼角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果斷無視這兩人造型。
“就是這兩人?”
單大掌櫃笑道:“沒錯,一個打劫的,一個被打劫的,叫咱們商隊遇上了,自然都不能放過。這個女的叫天邊一窩蜂,似乎還比較出名。男的倒是不值一提,只是已陳國公府子弟罷了。”
陳慶心裡咯噔一下,陳國公府子弟不值一提?這些人到底什麽來頭。
冰三丈走到木榻旁邊坐一下,不緊不慢的道:“喜歡殺人還是喜歡錢財?”
天鳳凰冷笑道:“爺爺做事隨心所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哪有什麽喜歡不喜歡。”
冰三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求死?”
天鳳凰眼角一縮,嘴裡卻重重地哼了一聲:“怎麽你這個小白臉不敢殺人嗎?”
“有意思!如果我說我沒準備折磨你,你相信嗎?”
“你看看我臉上這道疤,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殺過多少人?”
天鳳凰哼了一聲,似乎不屑回答。冰三丈卻並不在意,仍舊不緊不慢的問道:“有幾個當官兒的?有幾個和尚道士?有多少妖怪?滅過幾個江湖門派?”
天鳳凰呆了,這問的都是什麽呀!
冰三丈笑了,輕輕地拍了拍她肩。“我就是專門殺這些人的,仔細考慮一下,如果有興趣,我帶你玩兒!”
天鳳凰瞅瞅冰三丈,滿心的不可思議,腿也不再胡言亂語,這裡面有些事她要捋捋。
冰三丈抬頭望向陳慶,陳慶忙不迭的道:“我願意,我願意加入督主麾下,甘當馬前卒!”
“你不行!加上你們陳家或許還有點資格。不要緊張,我不會殺你!回去幫我給你爹帶個話!”
陳慶使勁的點頭。
冰三丈彈了彈手指頭:“你一個國公滿世界的抓妖怪玩兒,想乾些什麽?”
陳慶眼神一縮,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冰三丈擺了擺手,單大掌櫃一個手刀將繩索凌空斬斷,面帶不耐煩地拎住他的脖領子,直接從門口扔了出去。
“趕緊滾,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送你一句話。叫你爹老老實實過來賠罪,一個國公而已,做些欺男霸女,侵佔良田的事兒就罷了,竟然敢去動兵器交易,難道是想造反嗎?抓捕妖怪,也是想送給佛道兩家把人情吧。算盤打的挺精,可惜遇到我們禁法堂。”
單大掌櫃轉身進屋,摔在地上的陳慶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麽突然之間就把自己給放了呢?帶話?妖怪?造反?
他整個人突然呆住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想起了什麽一般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
冰三丈站起身來往外走,天鳳凰突然叫道:“你就算不想給我松綁,也應該叫人把這牛筋細繩換掉,勒得爺爺奶都快出來了!”
冰三丈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他這個狗屁自稱,跟後面說的話太有反差了,簡直讓人接受不了。
“臉蛋兒挺漂亮,性格太糟糕,如今機會難得,接受下調教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冰三丈促狹的打了個眼色,單大掌櫃會意的笑笑,點點頭。
前院兒門臉,一群乞丐突然出現,為了門口又拍巴掌又跺腳的乞討,唱著蓮花落要錢。
“老爺我的太太喲,施舍一口冷飯吧!”
“張善人,李善人,不如眼前有個大善人。。。”
“好心人,大掌櫃施舍施舍!”
眾乞丐各說各的,大聲嚷嚷亂成一團,就好像門口突然來了一萬多隻蒼蠅一起嗡嗡的亂叫,隻鬧得整個店面都不安寧。
黃大師聽到動靜慌忙跑了出來,大叫道:“欸欸,幹什麽的,少。。。”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一個披頭散發,滿身汙穢的乞丐猛然衝到他身前,被他身上衝天的臭氣熏,黃大師差點沒把昨天晚飯都吐出來。
連忙退後了好幾步,手裡抄了一個掃帚橫在身前,大喊道:“退後,都給我退後!告訴你們這些臭乞丐,少在這跟我強索硬要,趕緊給我滾!”
眾乞丐置若罔聞,仍在那邊亂七八糟的亂叫。甚至看到黃大師退了幾步,竟毫不猶豫的往前衝,好似要衝進店鋪一般。
這些乞丐又髒又臭,跟泡了毒藥的臭一般,實在是讓人惡心。
黃大師受不了,除了喝罵只能不斷後退,門口侍立的兩名白蛇衛卻不慣他們毛病。
眼看著乞丐一隻腳已經踏入門檻,兩人同時動手,就只聽得砰砰兩聲,那乞丐陡然飛天而起,重重地砸進了乞丐群。
一群乞丐瞬間一哄而散,速度之快讓人都反應不過來,店面前面隻留下兩三個倒霉鬼,趴在地上使勁的嘔血。
黃大師直接就愣了,這麽容易解決?
遠處看熱鬧的圍觀黨們卻猛地變了顏色,紛紛跑回了自己的店鋪,轟然而散的樣子,好像受到驚嚇的小老鼠。
白蛇衛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兩人微微彎曲,眼神也冰冷下來。
黃大師不明所以地走出店鋪,遠遠的看著乞丐在地上哀嚎,猶豫了一下還是喊道:“趕緊走,趕緊走,叫你們來這邊鬧事,下次再敢過來,直接打死了事!”
“呵呵!好大的威風啊!直接打死了事?如此草菅人命,你叫大宋律致於何地?”
遠遠傳來一聲厲喝,一匹快馬飛馳而來,身後跟著大批持刀都捕快。
那人翻身下馬,打了打官袍,一甩袖子喝道:“本官揚州府都尉,你無故傷人,來本官親眼所見,無可狡辯,來人,給我拿人!”
“是!大人!”
幾名捕快拎著刀就衝上去,黃大師嚇得一溜煙跑回店鋪,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蓬蓬兩聲,緊接著就是一連串兒的慘叫。
白蛇衛緩緩收拳,捕快已經吐血倒地。
那都尉眼中閃過一絲竊喜,厲聲喝道:“官兵辦案竟然,有人敢阻攔?必是同黨!來人,給我抄了這間鋪子!我倒要看看,裡面到底藏了些什麽!”
周圍人議論紛紛。
“完了,這家店鋪又完了!”
“我就說嘛,這私鹽鋪子撐不住,就算你有官家的特許,在這揚州城裡也是行不通的。”
“這些當官的一個比一個狠啊!這個楊都尉最狠,還記得上次米鋪的老六麽?他家本來也有萬貫之財,生生讓這個畜生夥同一大堆紈絝子弟給吞了!”
“造孽呀!都說滿世界的鬧妖怪,你說怎麽不出來一個妖怪把這些貪官都吃掉呢!”
“你傻呀,貪官多髒啊!誰願意吃髒東西啊?”
“照你這麽說,還不能當好人嘍,當好人的都被妖怪吃了。”
“哎,你這怎麽說話的?”
“我抬杠怎麽樣?不服啊!”
說著說著, 這倆人反倒是先吵了起來,旁邊人哭笑不得,趕忙上前勸阻。
捕快們一個個滿臉獰笑的衝上去,面對眾多來敵,白蛇衛終於抽刀而出,不管不顧一個夜戰八方,直接將幾個人的肚子都拉了開來。
各種下水嘩啦啦的掉了一地,血腥味兒立馬就頂進了鼻子。
幾個捕快慘叫著倒地,白蛇衛乾淨利落的手起刀落,幾個圓圓的腦袋就滾了出去。
一腔熱血橫著噴出去,呲了那些傷員一頭一臉。
那都尉臉色煞白,顫抖著道:“你們、你們竟然敢當街殺人?”
幾個乞丐顫抖著摸了一把臉,看著手上的血跡,腦袋裡的那根線直接就斷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跳起身來,哭嚎著逃走了。
白蛇衛橫刀在手,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嚇得他們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