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韋天舒和李波進修結束，兩人回來仁華報到。下午，周明和程學文還有老趙，韋天舒，李波等人碰頭，又特意調閱了一下近兩年仁華醫護健康情況資料。　　會議室內。“你們兩位都聽說了吧?”老趙看著韋天舒和李波。韋天舒看了看李波，兩人都點頭。“在進修的時候就聽到消息了！”李波嚴肅地回答，“以前咱們就遇到過這種情況，但是這次醫護接連在病房暈倒，而且都是工作強度太大，疲勞導致的，還是第一次！”“我和周院長還有趙主任調閱了咱們仁華近幾年的醫護健康檔案，的確發現了很多嚴重的問題！”程學文語氣有些沉重地道。

　　晚上七點，周明公寓。周明的手機響了起來，“嵩山於師兄！”周明看了眼屏幕，笑著跟著妻子說完接起了電話。萌萌關注著丈夫和於主任的交談。“於師兄?”周明笑。“萌萌很好，謝謝！”周明回答。“對，還有幾個月才到預產期！有些症狀，不過心情一直很好！你也知道她不嬌氣！”周明看著妻子笑著回答於師兄的問話。萌萌聽丈夫講電話就知道，於主任是關心自己身體，感到很窩心。“我們也這麽想！”周明笑。接著周明的臉色漸漸嚴肅沉重起來，顯然電話裡老於改變了話題。“是，最近幾年，我們仁華這樣的問題也有嚴重的趨勢，就這些天，醫生護士接連在手術室和病房暈倒！”周明無力又痛心地說。“你說得對，良醫是國家的寶貴財富，一個個醫生倒下了，誰給百姓看病?70%的醫生不願意自己的子女行醫，很多醫學院校畢業的學生也紛紛改行。如此下去，醫生荒不是危言聳聽。”聽著丈夫和於主任的對話，萌萌心裡也有很多感觸。

　　晚上九點，周明哄睡了兒子，照顧妻子躺好準備休息。“看了表姐的文章了嗎?”萌萌靠在丈夫懷裡抬頭問道。“嗯！”周明點頭，“不愧是記者，職業視角敏銳！”“我也看了表姐的文章，她說得的確是一針見血！”萌萌點頭忍不住感歎，“‘醫護沒有健康，還哪來百姓健康?’醫務人員過勞不僅嚴重影響自身的身體健康，而且如同疲勞駕駛一樣，會大大增加醫療風險。”“而且我看新聞，聽說很多人大代表都在呼籲要嚴格控制醫護人員連續工作時間，關愛醫護人員健康，保障醫療安全！”

　　“我剛才就是和於師兄談論這個問題，他說嵩山和咱們仁華的現狀都是一樣的，醫護健康都面臨透支。”周明告訴妻子，“醫生，確實與其他行業不一樣，另一個精神壓力還來自於醫生的繼續再教育和職稱，上班已經夠疲憊了，下班還要搞科研，甚至有些還要上夜班，而且咱們仁華有很多資深的醫生還要承擔教學任務，醫、教、研一環緊扣一環！”周明很早以前就針對這種情況向上面做過匯報，“可是，沒有科研，沒有論文，再好的臨床技術也得不到晉升。這樣就迫使臨床醫生默默承受，因為大家都不想落後，都想晉升。這種不是末位淘汰卻勝似末位淘汰的機制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他們！”周明也有種緊迫的壓力和無力感，因為這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

　　“再加上，有限的醫療資源已經無法滿足老百姓的需求，醫療資源極其不平衡，優質醫療資源都集中在咱們這些大醫院，而基層醫療技術水平薄弱。”“全國的全科醫生又很匱乏，同時缺乏很好的分級診療和預約平台，老百姓無論大病小病都無序湧入大醫院。醫生加班已經成為常態，長期的透支，加上各種緊張的醫患關系、職稱晉升等壓力讓醫生身心疲憊。

這樣一來，全國醫生群體的健康狀況都堪憂！”周明和妻子訴說著，萌萌默默聽著丈夫的話，她知道面對這種狀況，丈夫的痛心和力不從心。　　周明輕拍著妻子，“萌萌，還記得以前在嵩山的時候，於師兄讓我在他們那指導手術的事情嗎?”周明剛才跟於師兄通電話，所以現在一下想起來了。“記得，當時，我還埋怨於主任了！”萌萌笑著說道。“於師兄說，我閑著就是資源嚴重浪費！你說我是休息不是閑著！”周明回憶著。“嗯！本來就是嗎！”萌萌不覺得自己有說錯。“我也想誇你，你說得對！”周明看著妻子欣賞地笑，“我們應該讓醫護們有足夠閑下來的時間，閑著是休息，充電，絕對不是資源浪費！”

　　翌日清晨一周早會。周明和程學文，老趙，韋天舒，李波等人坐在移植中心會議室內，都沉默不語，大家心裡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環形桌上放著一張張江城日報，上面是謝小禾的“醫護健康”特稿。不一會兒宋教授帶著醫生們，護士長和許姐帶著小羅，小盧等護士們都陸續走了進來。所有人一進會議室就迅速感覺到會議室內的嚴肅氣氛，大家都趕緊噤聲悄悄入座。

　　“我想大家肯定也看了一些新聞報道，最近幾天，北京幾家醫院接連倒下了三位醫生！”趙主任說道。他一說完，醫護們開始議論紛紛，都是驚訝歎息，而且有些擔憂。“如此之短的時間內醫生接二連三倒下，確實讓許多醫生驚詫不已、扼腕長歎！”趙主任接著說道。

　　“近年來，醫生非正常死亡屢屢見於報端，有猝死在工作崗位上的，有倒在無情刀下的，醫生的生命與健康日益受到非正常的威脅！”“衛生部門的一次小樣本調查顯示，在4032名被調查的醫生中，1/4的醫生有心血管疾病，近一半醫生有高血壓，40歲以上醫生的患病幾率是普通人群的2倍！”趙主任說完，大家又開始小聲議論。

　　“醫生，本應是“健康”的代言人，可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現狀?醫生的健康該由誰來守護呢?”趙主任留了這樣一個問題給大家。

　　“我這也有一組數據:美國千人擁有床位3.1個，醫師2.7人，護士9.8人;而我國呢?千人擁有病床4.1個，醫生1.4人，護士1.4人。僅從這樣的人床比就可以知道:中國的醫護人員有多累，醫生每小時服務的門診量有多大，大型和超大型公立醫院的醫生何其難！我們這些醫護人員就是在這樣的高強度下默默耕耘著！”程學文接著趙主任的發言。“另外，原本醫患關系就緊張，患者願望超逾目前醫學的水平，醫生們在與患者及其家屬的溝通中變得小心謹慎，這些都極大地加大了醫者們的精神壓力！

　　“大家應該都看了江城日報的特稿了吧?關於醫護健康的文章！”程學文拿起報紙說道。宋教授和李波還有護士長等人都點頭。“文章中提到，隨著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老齡化社會的到來，人們對醫療衛生的需求呈井噴式增長。近幾年我國全年診療人次70—80億，而且每年都在增長，平均每個人一年去醫院6次，每千人口的醫師數僅為2.06人。”

　　“《中國醫生執業狀況調查》顯示，7000多被調查的醫生8成沒有雙休日概念，最近一年沒有帶薪休假，90%的人感覺每天下班後狀態不佳，54%的醫生處於亞健康狀態。近兩年有15位麻醉師猝死，他們多數是科室的骨乾醫生。作為公共健康的守門人，自己的健康不保，又如何來保衛人民的健康?”程學文說到此，大家都為這些數據而感到緊張起來。

　　“為此，有人大代表建議，希望全社會都來關心愛護醫護人員的身體健康，保障醫療安全。呼籲醫療機構不應鼓勵醫務人員帶病堅持工作;嚴格控制醫務人員連續工作時間;每年落實帶薪休假;加速分級診療的落實;采取不同報銷比例的措施將小病分流到社區或鄉級、縣級醫院;全面推行預約掛號就診模式;加強醫學科普宣傳，倡導健康的生活方式、重視疾病的預防，喚起民眾對生命的敬畏，對醫務人員的尊重、理解和關愛！”

　　早會開得讓所有人心情沉重起來。周明和程學文走出了會議室，李波跟在他們身後。“李波，讓各科室把接連超時工作的醫護名單報上來，按超時時間多少和工作量大小排序！”周明吩咐李波。“好，馬上就去統計，中午就能交給您！”李波忙點頭記錄。“咱們中午吃飯時再碰一下，名單一出來，就強製性安排休息，安排好他們的工作日程，不能拖延，最好兩天內讓他們休假，哪怕休息一天都行！”周明下了死命令。“我知道了！”李波點頭。“還有，孟主任已經出院了，一定要更注意他的身體，畢竟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周明又叮囑道。

　　中午，仁華移植中心休息室。許姐和護士長還有眾實習生們還都在議論早會的話題。“小禾的文章寫得真是時候啊！”護士長佩服地道。“是啊，現在全國的醫院都在重視這個問題，你看今天早會，幾位領導都那麽嚴肅！”許姐說道。“那這個問題也很難解決！”實習生搖頭。“解決不了，但是肯定會有所改善！”許姐相信周明和程學文會有強硬一點兒的措施出台。“我也覺得會有改善！”護士長點頭。“醫生真是越來越難當了！尤其是咱們外科醫生！”實習生們一個個都在為自己選這科連連叫苦。

　　正好這個時候，周明和萌萌還有程學文，李波等人走了進來。實習生趕緊閉了嘴。“周院長，程院長好！”實習生們打完招呼都想慢慢悄悄溜走。周明沒理會他們的抱怨，把妻子扶到沙發裡坐好。“站住！”李波冷眼看著學生們的舉動，面無表情地喊，他聽到他們的抱怨了。幾個實習生聽李波一喊，立刻乖乖站在原地，“李老師！”“後悔啦?”李波嚴肅地問。“沒有！”實習生趕緊堅決地搖頭，“就是發發牢騷！”“這還差不多！”李波臉色好看了些。周明和萌萌還有程學文都笑了。“既然選擇了外科，選擇了手術台，就得有堅定的信念，要不然就不配做外科醫生！”李波嚴肅地說道。“您說得我們都知道，可是我們能說點兒實話嗎?”實習生小心翼翼地請求，又敬畏地看了看周明。周明看了眼學生點頭，李波也點頭，“當然可以！”

　　實習生們都走到周明和程學文沙發旁邊。“各位領導，老師，我們當時選擇的時候真是一腔熱血，尤其是聽以前一屆一屆的師兄們說，周院長‘第一刀’的威名，我們都特別敬仰，覺得學醫就要做‘冷血刀’的傳人，聽著就有一種拯救生命的豪氣！”實習生傾訴著自己的心聲。周明萌萌和程學文還有李波都靜靜地聆聽著，沒有人去打斷。實習生說完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們，“可是，我們真到了一線，進了急診門診，甚至跟了手術，面對病人和家屬，發現和我們想象的差距太大了！”“即使我們拚命工作，幾天累死累活的連班，可是依舊會因為誤解被家屬罵，被醫務處找談話！對我們的付出不敬重不說，連個基本的權利保障都沒有！”“還有手術簽字，明明我們是為了病人，可是家屬就是不配合，出了問題，還把責任推給我們！”“救活了還好，要是救不活，先不論什麽原因，就得等著家屬告！”“醫療條件有限，病房床位有限，可是只要達不到要求，人家就找咱們麻煩！”實習生們各個都有委屈，都有想法。聽著大家的抱怨，周明看了看程學文還有李波。

　　“我們有太多看法了，但你們千萬別生氣，我們不是對領導有意見！”實習生最後說道。“說完了嗎?”李波問道，聲音裡聽不出生氣。實習生們都點頭。“周老師?程老師?”李波請示道。“你說吧！”周明授權給李波。程學文也點頭。“那好，那我就說說！”李波抬頭看著學生們，“你們說得我們一直都身在其中，你們只是經歷了一年，可是我們已經在這種環境中工作了十年甚至幾十年！”學生們都點頭。“我最想說的就是，你們以為周老師‘第一刀’的威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你們只聽到了，看到了那些表面上的風光！”李波認真地說，“如果沒有隱忍，對外科的堅守，怎麽能有今天的周老師?要都像你們這樣，恐怕連仁華大外都得解散了！”周明看著妻子淡笑，萌萌也笑了，他們都覺得李波說得太好了。程學文也讚賞地點頭，許姐看著護士長，兩人也笑了。“李波的話，你們聽懂了嗎?”程學文坐在沙發裡抬頭說道。“聽懂了！”實習生們都點頭。“不光要聽懂了，還得時刻好好琢磨琢磨！”程學文提醒。“是！”實習生們聽話地點頭。

　　“周明，你給學生們說幾句吧?”程學文看向周明，李波也讚同地點頭。周明抬頭，淡笑著道，“好，我就說兩句！”周明看著實習生們，“其實，你們把我抬得太高了！無論是什麽刀，在外科它就是救人的，我和所有醫生一樣，有救得了的，也有無能為力的。救活了會被感謝，救不活一樣被罵，你們的委屈我也全都得受，可是這麽多年，就像李波剛才說得一樣，我沒像你們一樣，只顧著抱怨委屈，而是一直在‘堅守’，在往前走！所以也才有你們今天看到的我！”周明淡然從容地笑，“我對自己的選擇從來沒有後悔過！”“要乾好外科，信念最重要，因為時刻我們都會面對困難，如果總想著計較，想著逃跑，那我勸你們，現在就趕緊放棄！”周明嚴肅地說道。“外科醫生不是開玩笑的職業，我們掌握著病人的生死！容不得一點兒馬虎！”聽了周明的話，實習生們都低下了頭，在周院長面前，他們覺得自己真的不成熟。“你們也不用覺得氣餒，你們也都聽說了，他是咱們仁華的金字招牌，大外科的精神偶像，當然不是普通人一朝一夕就能修煉成的，我們都幹了這麽多年外科了，不也在他的光環下呢麽?”程學文見學生們有氣無力的樣子，忙開解道。“就是，咱們都得慢慢領悟，慢慢學習，我們和你們一樣，在時刻仰望著周老師前進！”李波也笑著勸學生們。“別聽他們說得那麽誇張，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和閱歷就自然成熟了！”周明笑著說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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