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有些意外,也有些唐突,當然,更多的還是刻意;
廣播傳送眾人進故事世界時,將自己單獨傳送到了這個位置,然後正好面對即將證道的索倫。
這絕對不是巧合,誰都不會相信這會是巧合。
蘇白沒急著動手,目光略顯深沉,他在猶豫,往前一步,是幾乎主動送上門的果實,但蘇白已經有些迫害妄想症了,因為他想不通為什麽廣播會忽然對自己來這一手。
父愛?
這只是一種玩笑。
蘇白不認為那兩個人會產生類似於父愛或者母愛這種奢侈的東西。
他們做什麽,都應該有著他們的目的,現在,主動將一份精美的禮物放在自己面前,蘇白不得不多花費一些時間來思索一下,他們的動機,到底是什麽。
一直到,索倫的氣息開始越來越強勢,看樣子,可能再過片刻就能證道成功,現在的他,是最虛弱的時候,但同時,再過一小會兒,即將邁入另一個層次。
好像,只能動手了。
不管這份禮物的背後到底代表著哪種意思,蘇白都沒找到站在這裡觀看放任對方證道成功的理由。
“古僵…………煉神!”
蘇白雙手撐開,一雙眼眸也開始分別出現血紅色和墨綠色,同時,以他為圓心,一道可怕的熔爐正在形成。
昔日老富貴曾以此法迫使蘇余杭趕在他證道之前以犧牲自己未來的代價才能坑殺他,這就足以可見這個功法的可怕集合霸道。
若是從遠處看,這片蠻荒詛咒之地的上空,先是有一道霞光升騰而起,帶來煙花般的絢爛效果,但很快,又有一道黑色的颶風呼嘯而出,後者開始吞噬前者,一如黑暗即將粉碎美好。
證道途中的索倫突遭一擊,心神一震,待當他發現到底是誰在向他出手時,他整個人都幾乎癲狂的狀態,他不清楚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點會出現蘇白的身影!
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廣播將他拉入故事世界是為了救對決失敗中的自己,
將自己放入這個環境是讓自己剛好地感悟和證道,
但為什麽廣播又讓這個東方人在自己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
狂躁的黑色風暴席卷而來,索倫的火種源宛若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此時此刻,翻船,幾乎是一定的,區別只是在於是以何種方式翻船。
可怕的意識不停地橫掃和肆虐,這是來自索倫的咆哮,但蘇白依舊巋然不動,古僵煉神,很難修煉,至少按照老富貴的功法概述來看,這需要自己的意識層次達到幾乎堪比大佬的級別。
老富貴那種天縱之人當然不是問題,任何奇怪和極端的事情在他面前似乎都是毛毛雨,但蘇白不是這種人,所以蘇白在完成古僵一轉和古僵二轉之後就沒再繼續想著古僵三轉的事情,總覺得那應該是自己證道之後再考慮的事。
但索倫的出現以及之前索倫主動滲透進自己體內的這個舉動提醒了蘇白,似乎還有另外一種方式,那就是拿別人的意識去煉神,煉成自己的神。
古僵三轉,脫胎於秦兵煉體術,本身就是一種掠奪其他補充自己的功法,所以這種行為和準則,正是蘊含著古僵三轉的真正本意內涵。
這個世界都該是我的,
這一切都該是我的,
我沒拿,
只是將這些東西寄放在你這裡罷了。
這個思維,這個角度,放在老富貴那種天命之子身份的人身上再正常不過,其他人如果想這麽玩只能把自己給撐死,哪怕是繼承了老富貴衣缽的蘇白,
越是往後也越是感到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但眼下,這果子,不吃下去,
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索倫幾乎半步證道的火種源在蘇白這種強橫無比的撕扯之下終於開始了瓦解,雙方意識的交融和吞噬讓蘇白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索倫的情緒。
憤怒,
不解,
疑惑,
不甘。
這些情緒充斥著索倫的火種源,是索倫意識消失前最後的殘留。
蘇白的身體慢慢地降落了下來,在其眉心位置出現了一道光圈,而後光華散去,一切歸於平靜。
對付這個時候的索倫,用不著什麽持久戰,也犯不著太多的風險,甚至顯得有些無趣,但事實就是這樣,索倫要怪只能怪廣播將蘇白放入這裡的時間節點選擇得太好,正是他最強大也是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最美味火候最佳的時候。
煉神的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剩下的,只需要花一些時間和精力將吸收的索倫意識全部消解就能大功告成,而又因為自己是靈魂與肉身合二為一的存在方式,所以靈魂意識的巨大提升也勢必將帶動肉身的進一步增長。
蘇白覺得,等煉神完全成功之後,自己哪怕不證道,那些普通的剛證道的大佬自己也應該無所畏懼了,就像是當初陳茹沒證道前的實力境界一樣,哪怕沒證道卻也能硬撼大佬。
而一旦證道成功,普通的大佬也不是自己的對手,蘇白可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類似於燕回喬琳娜那幾個人新晉大佬對於陳茹這個同樣的新晉大佬有著一種特殊的忌憚。
深吸一口氣,蘇白在原地坐了下來,四周的詛咒和災厄氣息也開始慢慢地企圖侵蝕著他,但很快就被蘇白轉化進自己體內,純當作給自己的僵屍血統增加一些零食和活力。
手指,插入地面,翻開一捧爛泥,蘇白伸手在自己口袋裡摸索了一下,摸出了一根煙。
卻在此時,一道身影在其身邊也同樣坐了下來。
蘇白愣了一下,因為他沒想到這個人會出現得這麽唐突卻又如此的自然,似乎,自己和他還從來沒有真正的見過面,上一次見面和交流也不過是和他留在自己記憶中的殘魂而已,算不得他本人。
對方伸出手,
蘇白丟了一根煙過去,
兩個人,
一個已經不再是孩子,甚至也很難用“青年”來形容,分明的棱角和剛毅的氣質顯現出一種人到中年的感覺,蘇白也的確快三十而立了。
而另一個,則早就步入中年,雖然面相看得顯年輕,但細微處的皺紋以及眼角紋似乎都在訴說著他身上所留下的歲月滄桑。
兩個人,一起抽著煙;
很多當兒子的有這種經歷,就是當自己長大後,自己很自然地給自家老頭遞一根煙,或者自家老頭忽然有一天很自然地給你遞一根煙,你會覺得愕然,也會覺得恍惚,不再是小時候敢在學校裡敢碰煙就被老頭打罵的時候。
但對於蘇白來說,卻有著另外一種感覺。
“喜歡麽?”
蘇余杭一身白色的休閑服,不花哨,也不刺眼,他的品味一向很高,蘇白曾見過蘇余杭以前留下的照片以及通過其他方式和他接觸時蘇余杭的穿著,都很講究。
蘇余杭問蘇白,像是在問兒子今天自己做的菜,好吃麽?
蘇白吐出一口煙圈,組織了一下語言:
“還行。”
索倫的味道,確實還行。
“好吃就好。”蘇余杭點點頭,顯得很是欣慰的樣子。
而後,
又是父子倆之間長達半小時的沉默,沒人再說話,也沒人願意去說話,因為確實沒什麽好說的,至少,對於蘇白來說是這樣。
“這艘船,快沉了。”蘇余杭出現,就是要說話的,所以沉默,還是由他先來打破。
“船沉了,舵手會死麽?”蘇白問道。
“會。”蘇余杭給出了答案。
“很好。”蘇白點點頭,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沒什麽事情比自己爹媽死更能讓自己開心的了。
“你知道麽,我曾經也想過, 當一個好父親。”蘇余杭又開口道。
蘇白抬起頭,看了看依舊昏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身邊這個明顯不是本體而只是投影的父親,如果蘇余杭的真身就在自己面前,蘇白絕對不會允許對方將那句惡心的話給說完。
當然,蘇余杭可能已經沒有什麽真身了,他已經和劉夢雨一起與廣播進行了融合。
按照老富貴的說法,那就是當一個人,不好麽?
蘇白沒回應。
蘇余杭手掌向前一攤,
刹那間,原本充斥著詛咒和災厄的蠻荒刹那間變得綠草如茵芳草萋萋,遠處,甚至能夠看見成群的牛羊,
天空碧藍如洗,
夕陽余暉帶著一種浪漫撒照下來,
遠處,有牧民的粗獷的歌聲飄蕩,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令人舒服,令人享受。
“還記得這個畫面麽?”蘇余杭問道。
蘇白當然記得,在那幅油畫中,自己依偎在母親的懷裡,輕輕的草原晴朗的天,身後的父親拿著畫筆描繪著自己愛妻和愛子溫馨的一幕。
“我欠你十四年,但我可以拿一千四百年的時間來償還。
我無法改變你的命運,也無法改變你的身份,
但如果我能入主那個世界,我將給予你一千四百年的平靜光陰,
你可以帶上你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孫子,我和你的母親,可以陪著你,一直到,需要攻打下一個世界為止。”
蘇白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歇斯底裡,他只是平靜地看著蘇余杭,看著自己名義上也是實質上的父親,
道:
“一千四百年,太久了,我覺得現在,
該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