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白來,他的任務很簡單,正常地赴約,正常地交談,正常地認識,正常地分辨,最後,再正常不過地去殺人。
而對於胖子、解稟、和尚、嘉措來,他們的任務就顯得松散隨意許多,四人並沒有約好在酒店附近埋伏下來,各種陣法各種法器準備好,你1我2他3或4地上。
因為這不是一場伏擊戰,事實上,如果真的搞出伏擊戰的架勢,如果對方真的願意接招的話,那四個人綁在一起,也是直接歇菜的份兒。
這是一場以尋找蛛絲馬跡為主要目的的行動,它的精神是“重在參與”,極低的目標極低的成功率也讓和尚四人有了更多的發展空間。
只是,可能四人再加上蘇白也都沒有料到,對方似乎完全算計到了這一點一樣,采取了一種先發製人的態勢。
胖子現在還在醫院裡被陣法困著,呼喊著廣播,但廣播卻仿佛不在服務區,解稟就坐在蘇白包間的隔壁,但是他卻被迷藥強行沉浸在虛幻的幻境中,雖然距離蘇白很近,卻依舊可以得上是咫尺天涯。
而且,二人都是在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訊息的前提下中招的。
不過,兩個人雖然都沒發信息,但這這麽久沒發信息,很可能就是最好的信息。
和尚連續發了幾個詢問的信息,見微信群裡除了蘇白回復了一張圖片後,其余人都沒有回復,也就意識到出了一些問題。
這問題,對於和尚來,似乎出現得有點早了,同時,和尚也不禁有些歎息,本以為是身處於隱蔽狀態下的四人,其實一直都暴露在對方的目光之下。
但不管局面怎麽變化,該做的事情,其實還是要做的,將手機收下去,和尚推開了二樓陽台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蘇白小姨家。
和尚是負責來搜查這裡。
雖然那個女人曾經在這裡停留過,在這裡住過,但現在,她應該不在這裡,如果在這裡的話,反而和尚得坐蠟了
是的,坐蠟
和尚甚至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推開門進去,看見那個女人就這麽坐在自己面前,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這個畫面,連和尚自己都撐不住,比禮佛時面對神佛雕像,更給人一種無窮的心理壓力
好在,那個畫面並沒有出現,整個屋子裡,並沒有人。
和尚開始四處檢查,每個訊息,每個關鍵點,只要能找出來,都是極其重要的。
不知不覺間,和尚來到了蘇白表妹和妹夫的婚房。
和尚看見了那副掛在牆壁上的婚紗照以及面前的梳妝台,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和尚也發現了梳妝台鏡子上那指甲刮痕。
一時間,和尚腦海中也浮現出了一個畫面,畫面中,那個女人坐在這裡,微微側著身子,一隻手在鏡子上無意識地摩挲著,雙眸,看著牆壁上的結婚照;
她看了很長的時間。
只是,讓和尚有些難以理解的是,那個女人,真的只是無意識之間沒掌控好力道,所以在鏡子上留下指甲的刮痕的麽?
那樣子一個能夠躲避廣播追查目光逍遙自在的女人,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按照蘇白所講述的事情來分析,那個妹夫,很可能是那個真正的蘇白本體,是那個女人真正的孩子,但那個女人,
會忽然心裡柔軟起來一下子母性光輝收不住在這裡盯著兒子的結婚照發愣?
可能,
是很有可能的,
畢竟就算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也不可能讓他全天24小時全都在思考著怎麽做壞事,他也有可能忽然心血來潮地扶老奶奶過個馬路之類的。
但是,
和尚卻覺得,那樣子的女人,似乎不應該出現這樣子的情緒,而且,
她對自己親兒子的態度和對蘇白的態度,在和尚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和尚盯著鏡子,想仔細地看著,卻忽然間,和尚腦海中浮現出了另外的一個畫面。
畫面中,一個女人站在這裡,是的,她站在這裡,然後伸手,用指甲一邊輕輕地刮弄著鏡子一邊對著鏡子細細地看著自己的皮膚,看著自己的頭髮,欣賞著自己的美麗,
然後,
她轉過身,就走了。
整個畫面中,女人沒有多看那結婚照一眼,她純粹欣賞的,只是她自己。
因為,和尚在第一眼看見那結婚照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一開始和尚並沒有醒悟過來,現在,和尚終於想清楚了不對勁到底發生在哪裡了。
一般人,一般新婚夫妻的臥室裡,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會掛一張結婚照的。
但那是放在什麽位置?
正常的選擇,應該是在夫妻二人婚床的上面吧,懸掛在床上的牆壁上,但是這個房間裡的結婚照,卻是放在了入門右側牆壁位置,對著床,在梳妝台的斜前方,甚至不是牆壁的正中央,而是靠近著屋門的位置。
這,
就是和尚剛進來時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因為正常人是很少會選擇將結婚照放在這個位置的。
和尚當即來到了床上,仔細查看著床上面的牆壁,忽然間,和尚愣住了,因為他發現床上有一塊區域,明顯跟周圍的區域有點不一樣,因為是被打掃過的,但還是留下了一些可以察覺的痕跡。
那幅畫,
本來應該是掛在這裡!
“這幅畫,被移動了位置!”
和尚呼吸猛地一緊,轉過身時正好看見了梳妝台位置,鏡子裡,也映照著和尚自己的身影,但是在鏡面中,顯示著還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和尚的身邊,這身影,和尚很熟悉,這是自己的師傅!
“阿彌陀佛!”
和尚雙手合什,靜心。
和尚其實心裡清楚,這黑影根本就不存在,在當初自己親自將自己的師傅用降魔杵給砸死,又親自布大蘸將師傅殘存的亡魂給徹底絞殺後,
自己的師傅,
其實真的已經徹徹底底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那時候,七律還沒有成為聽眾,但那時候,七律也已經有了道行。
師傅的死,是一種悲哀,卻也是一種必然,他企圖吞並舍利子融入自己體內,結果卻走火入魔,到最後一邊摳著自己的臉皮讓血肉翻滾一邊求著七律將自己給殺死。
這是和尚的心魔,但在故事世界裡,廣播曾針對這個心魔對和尚設置過危險局,但和尚那時候已經放下了,甚至,和尚還隱隱約約看見自己的師傅慢慢褪去了戾氣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揮手告別,但是在此刻,當那面鏡子裡再度出現那黑色的身影時,和尚的內心,卻猛然起了波瀾。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和尚站在床邊,雙手合什,念誦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在他心底,仿佛看見自己的師傅再度回來了。
但和尚心性如鐵,已經準備好再度將這忽然升騰而起的業障給直接滅殺!
只是,黑影卻慢慢地淡化了下來,化作了一道祥和慈祥的面容。
師傅的臉上,滿是溝壑皺紋,一如當初他牽著被送入寺廟求的七律的手時那般,
那時候,師傅的手很粗糙,卻很溫暖。
“唉,阿彌陀佛。”師傅面對著七律念誦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七律回敬了一聲佛號。
“呵呵,為師也很無奈,又被折騰出來了。”師傅苦笑了一聲,“就把為師我放下吧,七律,釋懷終究不如徹底放下,為師也累了,死得也不得安寧,隔三差五地都得被提拉出來惡心惡心我這個寶貝徒弟,羞愧的喲,當初就不該貪那個嘴,動那個貪念,苦修一世心境,終究付諸東流。”
七律灑然一笑,本來準備好的“杖殺”消失,
是的,該放下了。
雙手再度合什,“師傅,不見了。”
“早就該不見了。”師傅呵呵地笑著,身形慢慢地飄散下去。
自今以後,七律,將不記得自己的師傅。
四周的一切,恢復了平靜,
婚床、結婚照、梳妝台以及上面的鏡子,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但一場漩渦,卻在此時被消散於無形。
和尚首先拿出了手機給蘇白打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您稍後再撥……”
和尚眯了眯眼睛,目光中閃現出一抹深邃,
微信群裡,本來還能聯系到的蘇白也失去了聯系,再加上之前失去聯系的嘉措、胖子和解稟,可以想見,對方是提前主動出手了,只是,對方在自己這邊犯下了一個錯誤,或者叫一個失誤。
和尚當即走出了婚房,他必須盡早地趕到酒店裡去,
只是,當和尚剛剛走到客廳裡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和尚緩緩地撇過頭,在他身後客廳的沙發上,原本披散在那裡的一件黑色的女式禮服,在此時竟然緩緩地充盈飄起來。
“阿彌陀佛,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