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總得堅持點什麽;
為什麽這個世上這麽多人喜歡標新立異,為什麽有不少人堅持著自己不被主流所認可的生活方式,大概,也是獲得一種來自外界或者是來自自己內心的慰藉吧,不過這些人中,九成九的也只是因內心空虛躁動而引起的特殊行為,嘩眾取寵的成分居多,但對於蘇白來說,可能這就是自己的本性。
已經沒什麽可以再失去的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倫理道德,人際關系,財富理想,甚至連最後一根稻草小家夥,也被從自己身邊剝離開去,除了自己,蘇白已經不剩下什麽了,如果連最後一點的愛好或者叫特征也被磨滅掉,那蘇白就真的是除了一身的臭皮囊一點都不剩了。
這是現實,一個很悲哀的現實,以前蘇白還曾遠赴英國尋求過治療自己精神疾病的方法,但現在看來,這個,似乎只是自己僅存的唯一了。
很悲哀,很無奈。
蘇白一步一步地走向解稟,他不清楚解稟為什麽比自己想象中要弱一些,但是他清楚,自己殺解稟的原因可能並不是他對自己的設局讓自己有多惱火,而是一種堅持,解稟,則是這種堅持之中的犧牲品。
看著蘇白連聊都不想聊的態度,解稟深吸一口氣,他明白了,對方以自己養母作為要挾條件讓自己過來,目的不是為了聽自己道歉,也不是為了出一口氣,
、對方,其實就是想殺死自己。
一想到之前梁森還說過這個小偵探鄰居是被自己苦難的生活徹底磨平了棱角,解稟就覺得很是荒謬,有些事情,你可以根據自己的經歷和閱歷去總結出規律,但面對一個毫無規律可講的人,你根本就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哪怕是剛剛走進小區的自己,也沒料到自己將面對的是一場真正意義的截殺和你死我活!
這一次,解稟沒讓蘇白先出手,他十指開始顫抖,於面前之中,一把古琴浮現而出,這應該不是解稟的本命武器,但古琴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似乎連本命武器也沒辦法媲美。
指尖撥動,肅殺之音頓起,蘇白依舊不緊不慢地繼續往前走,因為在他眼裡,哪怕解稟此時忽然掏出了一件神器,他也會繼續走上去,然後殺了解稟,又或者是自己被殺。
沒有其他的選擇,真的沒了。
腳下的地面,開始快速地風化,蘇白的衣服,也在開始陷入一種陳舊的氣息之中,緊隨其後的,是一種對生命晚年的歌頌。
琴音嫋嫋,帶來的,是一種寂寥,同樣,也帶來了絕望!
解稟當然沒有逆轉時間的能力,他所修的,是幻術,此時眼前的一切,是幻術臻至化境的表現,任何細微之處,任何細小的感覺,都在為眼前的幻術在服務,讓你覺得時間在快速的消逝,不光是讓你自己,甚至讓你的細胞都覺得自己已經是暮年,所以,
該消亡了。
晉升成高級聽眾後,對周遭空間的感應和聯系變得更加精密,這也給以前所擁有的技能賦予了一層新的定義,就比如這一招,在以前,解稟絕對施展不出來,因為他可能有辦法騙過普通人,卻沒辦法騙過心思堅定的聽眾,但是現在,他可以!
琴音不絕,時間飛逝,
但變化的始終是四周的景色以及蘇白漸漸泛黃的衣服,一歲一枯榮之下,日暮朝陽輪轉,視野之中的一切,都是老舊照片的姿態,甚至連風,都帶著一種垂暮的氣息。
唯有蘇白,絲毫沒變,他還是在繼續往前走,沒比之前快,也沒比之前慢。
當走到解稟面前時,解稟還在撫琴,只是嘴角,多出了一抹苦笑。
一直到這個時候,解稟才徹底明白過來,可能,真的存在相生相克的道理,自己所擅長的是幻術,而蘇白所擅長的是近身肉搏,然而,蘇白還有另外一層特性,他內心之堅韌堪比變態,而自己的幻術,不管再高級,不管再不可思議,也終究無法改變是假的這個事實。
這一點,幾乎就注定了自己的死穴,被對方穩穩地掐住,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居然是對方最不怕的東西,這讓解稟確實只剩下苦笑了。
高級聽眾的交鋒,似乎更殘酷,也更不講理,雙方其實都只是剛剛晉升高級聽眾而已,對這個層次的交戰方式以及經驗,都欠缺得很。
蘇白站在解稟面前,看著解稟,同時也看著面前的琴,他沒有急著去對解稟發動攻擊,哪怕此時二人的距離,正適合蘇白的發揮。
因為殺解稟是蘇白要的結果,但蘇白卻並不享受這個過程。
蘇白的雙手,也放在了古琴上,良好的家教和家庭教育環境,讓蘇白明顯多才多藝,如果不是自小孤僻的性格,蘇白完全可以在小學中學大學裡成為最耀眼的那一批人,他會的樂器很多,鋼琴和古琴,他都會,不過鋼琴彈得比古琴好很多,於古琴來說,他也只是會一點,能彈出來,卻算不上多麽深究。
但對於眼下的局面以及這具古琴的使命來說,奏樂,反而已經成為了一種附加屬性了。
蘇白手指撥弄琴弦,簡單單調的琴聲響起,很簡單,就像是一個剛學琴的稚童在練習一樣。
但當琴音出現的那一刻,解稟的臉上卻露出了凝重之色。
恍惚間,他被直接拉入了一種情緒之中,這是自己之前營造出來的情緒,卻被蘇白依靠那淺薄的技藝水平給強行掌控。
解稟並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的童年,是殘缺的。”蘇白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兩張照片,跪伏在全家福角落裡的自己以及那一個青銅箱子,“我沒有過去。”
聲音空洞,卻直砸人心,解稟雙手合什,作為一名靠幻術起價走到現在的高級聽眾,他今天居然會落到要穩住本心不被別人幻術給擾亂的地步。
此中苦楚,或許只有解稟自己才能體會得清楚。
“我的人生,是縱的,我就是一個提線木偶,但我連自己身上的線在哪裡都看不見,自然也看不見真正操控我的人。
所以,我沒有現在。”
解稟在此時忽然明悟了起來,當蘇白簡單地撫琴就將自己的情緒完全觸動時,解稟腦海中靈光乍現,他知道蘇白是不知道如何使用幻術的,事實上,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一把古琴加持,蘇白根本一點效果都發揮不出來,但蘇白卻借著這一把古琴,直接凝聚出了比自己更高深的幻術。
因為自己走的是外表,追求的是外在的一切改變影響對方的內在,而對方,則是直接走心,這是一種生活經歷的累積,是一種人生的沉澱。
或許,解稟比蘇白年紀還大幾歲,但人生,不是簡單的歲月沉澱,而是閱歷和經歷的升華,比起蘇白所經歷的東西來說,他解稟,都有點像是一張潔白的白紙了。
這一次,只要自己不死,只要自己能活下來,憑借這次的感悟,自己的實力和修為,肯定能夠更精進一步!
“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過去,我看不見自己的過去,也懶得去看。”
蘇白發出了一聲歎息,下一刻,琴弦崩斷,單調的琴音戛然而止,而與此同時,解稟嘴裡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頹然地半跪在了地上,身形蕭索。
蘇白不懂幻術,自然也就不是真的懂如何操控這具古琴,也因此,古琴承受不了蘇白這種簡單粗暴的演奏方式,崩壞了。
解稟慢慢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卻也有些如釋重負。
“真的沒有轉圜的余地麽?”解稟有氣無力地問道關系,其實還是不錯的。”
蘇白沒回答,因為他不需要回答,他只是繼續向解稟走去,一連串的交鋒中,解稟都徹底的落於下風,連蘇白都沒想清楚其中的緣由。
但這並不影響蘇白想要去拿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殺了他,
為的,僅僅是為自己證明,等於是自己告訴自己,
看,
我還活著。
解稟其實還有很多其余的手段,但是他知道,在這個級別的對決中,已經連輸兩把的自己,幾乎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高級聽眾之間的交鋒,早就已經脫離了資深者那時簡單的力量對轟和疊加,變得更加地玄奧。
解稟慢慢地低下頭了,有些不甘心道,“我其實,真的不甘心死。”
“那麽,你為什麽要放棄,束手就擒呢?”
這一聲,不是蘇白說的,當這道聲音出現時,蘇白停止了自己的腳步,因為在解稟身後,出現了一個身穿著紅色西裝的男子,男子彎下腰,伸手,將解稟攙扶了起來。
“你還是對他有好感,覺得是你的行為虧欠了他,所以在開局不利的情況下,你就準備選擇放棄引頸待戮了,是麽?”
梁森搖了搖頭,
“真傻。 ”
蘇白還是站在原地。
梁森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蘇白,沉聲道:“見好就收吧,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你也不用那麽偏激。”
蘇白聞言,忽然笑了起來,
然後輕輕地說了句:
“你也配。”
梁森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的怒火當即升騰起來,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正在直接踩自己的臉,
因為在證道之地裡,自己第一次證道時,所放下的墓碑被荔枝的墓碑直接撞碎,荔枝留下的意識隻回應了一句:
你也配?
而這個家夥,當時也在場,這三個字,在此時是一語雙關!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