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三個小時……時間到了。”
當蘇白出這句話時,溫泉閣子裡,忽然出現了短暫地死寂。
“呵呵,你不是這個故事世界裡的聽眾!”
刹那的死寂後是幾乎憤怒的咆哮,緊接著,所有的血線都開始過來切割蘇白緊抓著胚胎的那隻手,顯然,血屍並沒有他語氣中的那般肯定,現在,有些歇斯底裡。
“但你……只是一個……傀儡……一個……道具……我的……戰利品!”
蘇白發出了一聲怒吼,在他整個人幾乎即將消亡之際,一道白光,出現在了他的身上,轉瞬間,白光消失,一同消失的,還有那隻血紅色的胚胎。
溫泉閣子內的所有血線全部消失不見,失去了束縛的熏兒“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腹位置,鮮血如注,腸子都已經滑落了出來。
本來站在原地的貴婦人身體失去了一切支撐,整個人倒頭仰著摔入了身後的乾涸溫泉池子內。
鮮血,血腥味,似乎成了此時這個本該成為療養勝地地方的主題,但再濃厚的鮮血,再刺鼻的血腥味,也注定將隨著時間流逝而慢慢地消失,人們常讚揚時間愈合心裡傷痕的能力,但其實,物是人非,才是時間最擅長的事情。
這時候,“咕嘟咕嘟”的聲音傳來,本來乾涸著的幾個接引溫泉的口子在此時竟然冒出了熱騰騰的溫泉,很快,整個池子就被滾燙的水給注滿。
那個趕屍人沒有欺騙老掌櫃的,
這裡,
真的會出現溫泉,只是,那個看風水的趕屍人以及那位花錢請人建造這裡的老掌櫃並不知道,他們其實,都看不到這一天的到來。
一縷縷烏黑的氣息自溫泉池子內那具貴婦人的屍體上飄散出來,怨念開始慢慢地凝聚起來;
貴婦人懷的,其實不是血屍,血屍,只是附身之後再度讓自己重新附身在了剛出生的嬰兒身上而已,而嬰兒本來的魂魄,一直被血屍壓抑和封印著;
沒將嬰兒本來的魂魄打散或者煉化,倒不是意味著血屍忽然仁慈起來,按照他之前在陝西境內屠殺所有資深聽眾築成京觀的表現來看,他也絕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
只是因為嬰兒身體才三個月,正是最脆弱也是最嬌嫩的時候,尚且需要其本來的靈魂存在保持著身體的活性。
然而,這個沒出生,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嬰兒,就這樣地白隨著血屍的失敗,徹底失去了從母親體內出來成為陽間活人的可能。
不甘、憤怒、不平,種種負面情緒開始填塞住他的內心,再加上血屍氣息的感染,他正在慢慢地積攢著怨念,化作鬼嬰。
當然,這個過程,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至少,在近期或者半年內,它還成不了氣候,至於具體到什麽時間點,
可能,
大概,
或許,
是在某一天夜晚吧,
因為,會有三個男人忽然出現在這溫泉池子中從而驚醒了他。
………………
“呼呼……”
黃浦江江畔,清晨的涼意正愈發濃厚的時候,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男子一個人行走在這裡的水泥板小路上,從背影上來看,他有些蕭索,卻不顯得多少孤寂,那種趿拉著衣服或者嘴裡叼根香煙擺拍出來的頹廢風非主流照片,完全不配和他來相比。
這時候,清晨晨練的老人還沒起來,但已經有不少急著趕地鐵去上班的年輕人已經出現在了路邊,有的人手裡拿著剛買的熱乎乎的包子或者雞蛋餅正在大口大口地吃著,只是因為不想等會兒上地鐵時早餐還沒吃完。
他們卑微,他們執著,帶著些許茫然,也帶著一種屬於年輕人的韌勁,
居大不易,尤其是生活在魔都這樣子的一個大城市裡,更是不易。
蘇白依靠著欄杆,背對著黃浦江,看著面前一個個行色匆匆的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同齡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口袋。
呵呵,
衣服也被廣播恢復了過來,衣服裡的煙,自然也是被恢復了過來。
之前在故事世界裡,蘇白有好幾次習慣性地想要拿出煙,結果卻都因為一開始跟康熙在池子裡“鴛鴦戲水”的原因,煙都濕透了,再加上九妹的出現,一根根香煙更是直接變成了一根根棒冰,自然是用不了了。
這時候,抽出一根煙,在掌心位置敲了敲,咬在嘴裡,微微低下頭,點燃煙,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煙圈,再自然地將夾著煙的手撐在欄杆的一側,輕輕抖抖煙灰。
看著面前行色匆匆的年輕人,他們有的住的地方,距離自己上班的位置可能要乘坐將近兩個小時的地鐵,也就是他們每天有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是花在上班下班的路上的,因為越是往外的房租自然越是便宜一些。
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也不需要去討論是否值得不值得,或許,他們中很多人可以選擇回到自己家鄉,找一份安穩的工作,考公務員,靠家裡的關系送禮進一些事業單位,但,人生,或許就是一種折騰,失去了折騰的意味,似乎人生也就失去了大多數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在拜金主義思潮浸染的大城市底層中苦苦地前行,將自己化作一根根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血管融入到這座城市中,卻很難真的讓這個冰冷的城市變得稍微溫暖一些。
蘇白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的,
他在嘲笑他們,嘲笑這些年輕人,
也就在這個時候,不需要在為生機去奔波的蘇白,在別人還在行色匆匆地趕路時,
自己還能站在路邊,悠哉悠哉地點上一根煙,這就已經足以蘇白吸引到那些上班族帶著點豔羨的目光了。
但是,誰又能知道,這個站在路邊抽著煙不慌不忙似乎跟這個城市快節奏的步速格格不入的青年,
剛剛經歷了一場生與死的掙扎才回到這個世界呢?
煙,抽了一半,蘇白卻已經覺得自己已經滿足了,起身,準備離開,他記得自己之前是把車停在附近的一條馬路邊的,同時,蘇白右手輕輕舉起來,對天上招了招,
“謝謝你的煙。”
謝謝廣播,把煙給恢復過來,讓我在剛結束一場故事世界之後,還能有一根煙可以抽。
蘇白沒看見自己的車,或許,已經被交警喊拖車給拖走了吧,這樣來,獎勵中的三個小時時間,其實是指的是自己從那上面跳下來開始計算的三個小時時間,並非指的是現實世界裡的,或許,在廣播的認定之中,當自己從那上面跳下來時,才算是自己真正地進入到劇情之中,時間,才能開始計算。
但這也有點不好,
如果現實世界裡僅僅是過去三個小時時間,自己的車頂多被貼個條,現在連車都沒了。
在馬路牙子邊坐了下來,蘇白將煙頭很是沒素質地塞入自己腳下的下水道縫隙裡,然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孩子,還好麽?”蘇白給胖子發了一個微信。
胖子沒回復,估計還睡著。
蘇白轉而給和尚發了一個,
大概五分鍾後,和尚回復了,是一張小家夥正和吉祥依偎著熟睡著的畫面。
“你回來了?”和尚發信息問道。
“嗯,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
手機,在指尖不停地翻轉著,在這個時候,蘇白忽然好想先吃一頓早餐,小家夥還平安無事,他就放心了,至於熏兒和楚兆,應該是還沒從故事世界裡出來吧,至於他們是否能夠活著出來。
暫且先不管了吧。
想打車,卻又忽然有些矯情地覺得坐著出租車或者快車有點太將就了,雖然對於蘇白來,上海只是自己客居的一個城市,
嗯,
或者更嚴格意義上來,相對於自己的身體,自己本來也只是一個客居的身份,
但既然剛剛走出故事世界,既然好不容易地有了這種感傷的氛圍,那就讓這個氛圍,持續得更久一些吧。
“我餓了,請我吃早餐。”
這條信息,蘇白給穎瑩兒發了出去。
許久,沒回。
蘇白笑了笑,站起身,
算了,
不矯情了,打個車回家睡覺吧。
也就在這時,手機震顫了一下,
“你在哪裡?”
蘇白發了個定位過去,然後附帶一句話:“穿得好看一點。”
“我大少爺,你到底是上面餓了還是下面餓了?”
“在這個傷感的清晨不適合這麽粗俗露骨的話。”
“…………”穎瑩兒。
“我喜歡你那款黑色絲襪配上皮靴的裝束。”蘇白想了想,又發了過去。
將手機塞回口袋裡,
蘇白雙手插在褲腰邊,正好一個一邊急匆匆地趕去地鐵站一邊拿著化妝盒給自己補妝的女白領從蘇白面前經過。
“呼……”
蘇白對著她吹了一聲口哨。
女白領俏臉微寒地瞪了一眼這個大清早就遇到的登徒子,但當她看見那張英俊且棱角分明的臉時,不知覺的心下的火氣不見了,嘴角則是露出了一個小弧度,只是她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繼續匆匆地離開。
生活,
在此時似乎有了新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