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苦不苦。阿香你剛回來，或許還有些不習慣，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告訴阿玉，讓阿玉給你準備。”

“仙子，阿香是來同你告別的。”

“你說什麽！”

我整個怔愣住，大腦一片空白，分不清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什麽叫告別?阿香不是剛回來嗎?怎麽就又來向我告別了?

阿香緩緩抬起頭看著我，從她那似乎平靜無瀾，甚至無情冷漠的雙眸中折射出我吃驚的面容。

“阿香是來同仙子你告別的。”

阿香再次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回答我，那雙沒有一絲色彩的眼睛有著無法化解的憂鬱。

此刻她靜靜的站在床邊，微微抬起頭面向我，嘴角僵直，面容上沒有一絲笑容，整個人好似陷入了某種絕望無法自拔。

“阿香你有什麽難處盡管提，只要我能幫你的我都盡力幫你。”

心一慌，我知道阿香又要離開我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一種感覺，我留不住阿香，嘴已經不由自主的一張一合，不過腦子的說著想要挽留阿香的話，可我就是確信自己留不住她了。

“嗚嗚，阿香你這是在做什麽?嗚嗚！你離開這裡想要去哪兒啊?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來，怎麽現在又要離開了?嗚嗚！”

“嗚嗚！你這是幹什麽啊！幹什麽啊！快給仙子說你是在開玩笑！說啊！”

一旁的阿玉已經哭成了個淚人，死死抓住阿香的胳膊，不斷搖晃著阿香，但阿香卻依舊面無表情，眼裡無甚色彩，仿似阿玉的哭訴都未入得她的耳。

“說啊！阿香！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啊！”

阿玉一邊哇哇大哭一邊用力的搖晃著阿香，啪！插在阿香頭上固定她頭髮的簪子掉在了地上，簪子上上好的翡翠珠子四分五裂。

“呀！”

阿玉頓時松開了阿香的胳膊，蹲在地上顫抖著撿起那支摔壞了的簪子痛聲大哭。

我記得那支簪子，那是阿玉最喜歡的簪子，而如今從阿香的頭上掉在地上，應該是剛不久阿玉才送於阿香的吧?

可是此時簪子碎了，似是預示著一種關系的結束。

阿香真的要離開了，即使再強求，阿香也是要真的離開我們了。

我有許多話想要問阿香，雖然蕭蓧白早向我解釋了白無常的死跟陸遠和邱蝶有關，但是具體是因為什麽，蕭蓧白卻沒有給我解釋，而陸遠與邱蝶也早以重新投胎，白無常和阿香究竟為什麽遇襲，也就只有白無常和阿香知道了。

可是當日也只有阿香拚死回到了地府，白無常卻再沒有出現過，他怕是已經淪入混沌之境了吧。

而很快地府再次出現了新的白無常，大家各司其職，每個人隻管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對於白無常遇害的事大家都支字不提，仿似白無常還是那個白無常，從來沒有遇害過似的。

但無論誰忘了那個白無常，也總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忘記原來那個白無常，雖然他對於地府來說也只是一個小小角色，沒了立刻便有新的人頂上，但他對於一個人來說，卻是那個人的全部。

而這一個人，就是此刻向我告別的阿香。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

但對於阿香來說一定是很痛苦不可抹滅的記憶，即使對於阿香來說，在人界待了幾百年，依舊沒有將白無常從她的記憶中抹掉，甚至這種痛苦隨著時間的越長而成倍增加。

從阿香那雙越來越冷漠的雙眼中很清楚地能看到她已經瀕臨崩潰。

所以我更加不能像阿玉一樣，開口挽留阿香。

留在地府只會更加加重阿香的痛苦，而離開或許還能讓她有一絲喘息的希望。

“阿香，你現在已經能夠幻化人形了。不再只是無知無感的牡丹花。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提前告訴你，因為天帝的突然逝世，五界之中早已不是以前的五界了，即便是這樣，你還要離開嗎?”

至少在地府，我還能保護你，但是離了這裡，阿香你便成了一個人，必須一個人戰鬥。

“仙子請放心，阿香早已想得足夠清楚了。”

“嗚嗚！阿香不要啊！仙子……”

阿玉仿似感知出我要放阿香走了，立刻膝行至床邊，抓著我垂在床沿的胳膊，拉了拉我的胳膊，又轉頭看看阿香，然後又轉過頭緊緊的拉著我的胳膊，大滴的淚水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小臉皺得緊緊的，嘴巴委屈的噘著，“仙子你快勸勸阿香啊！不要讓阿香離開！嗚嗚！她才剛剛回來啊……”

“阿玉，讓她走吧。”

我撥開阿玉的手，坐直身子，背靠上靠枕後，輕籲了口氣，然後魔怔般再次重複了一遍，“阿玉，讓她走吧。”

“嗚嗚！不要！不要走！阿香！”

耳邊響起阿玉淒厲的哭聲，我閉上眼不去看，阿玉這個傻瓜，阿香早已去意已決，她的心早已經隨著那個白無常的死一同死去，她的眼中心中早已全被那個白無常佔滿了。

即使你真的哭死過去，抱著阿香的大腿不讓她離去，又能怎麽樣?

你到了現在還看不清楚嗎?

此刻站在這裡的阿香，看到你哭不成聲，她的眼睛從始至終都如同死人般停滯不動，你的傷心對於她來說，跟祭奠她無甚兩樣。

怕是此刻阿香也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活人吧，因為這樣她或許才能繼續活下去。

“仙子，阿玉，我走了。”

阿香跪地朝我磕了個頭，然後起身頭也不回的朝寢殿大門走去。

你打算去哪兒?

話到了嘴邊，我又死死的咽了回去，問了又怎麽樣。

“阿香！嗚嗚！阿香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啊！阿香！”

阿玉扶著床沿掙扎著朝阿香追去，或許是跪得太久，腿有點麻，阿玉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

就在阿香快要跨出寢殿門檻時，猛地停在了那裡，隻這一下，便被身後的阿玉拽住了衣角。

“嗚嗚！阿香不要留我一個人！”

“我的好妹妹，這是第一次我以姐姐的身份同你說話。”

阿香轉過身，抹開阿玉揪住她衣角的手，嘴角難得勾出一抹笑容，“雖然我隻比你大了幾分鍾，但是按理說還是你的姐姐。姐姐有句話想要給你說，你願不願意聽?”

“嗯。嗯。”

阿香幾乎是話意剛落，阿玉立刻就點頭如搗蒜，嘴裡模糊的帶著泣音應著阿香。

得到阿玉的回應，阿香的嘴角笑容更大了，我大睜著眼看著阿香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來，然後放在阿玉的腦袋上，輕輕摸了摸阿玉的頭髮，那動作輕柔的如同在摸小動物般。

阿香?

我不禁眼眶有些濕潤，這時的阿香才有了些我曾熟悉的那個阿香的模樣。

雖然以前阿香也很冷，但她的身上還是有人氣，活人的氣味，但從人界回來，幻出人形的這個阿香卻失了原來阿香的人氣。

可是現在，站在寢殿門邊的那個嘴角微笑，溫柔的撫摸著阿玉頭髮的阿香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我所熟悉的阿香。

“阿玉，我只是想要去四處看看，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這點你不要擔心，等有時間，我會回來看你和仙子的。還有你能不能答應姐姐，以後不要再這麽愛哭了?”

“不、不要走……”

阿玉扯住阿香的衣角小聲抽泣，阿香卻是微微一笑，抬頭望了我一眼，眼神終於有了些許色彩，那個意思似是在說，仙子，阿玉交給你了。

“阿香不要走！姐姐不要走！不要走啊！”

阿玉的手被阿香輕輕撫開，然後阿香便頭也不回的跨出寢殿，幾乎是瞬間，寢殿便被阿玉淒慘的叫聲彌漫，就連殿頂差點都被她的哭聲掀翻。

“嗚嗚！”

“不要走啊！”

“你回來啊！”

“阿香回來！”

“姐姐你快回來啊！”

看著阿玉跌跌撞撞的衝出寢殿，她的哭聲也越來越遠，我握緊身上的被角，手越攥越緊，阿玉能不能追上阿香我不清楚，但看著發了瘋似的哭叫的阿玉，我開始越來越擔心。

阿香還只是離開地府，阿玉都能傷心成這個樣子，若是以後我去了靜止時空，阿玉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嗚嗚！仙子你為什麽不攔著阿香！你為什麽要讓她走！嗚嗚！阿香剛剛回來！她才剛剛回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心呢！她就又離開了！她能去哪?天界現在她又回不去，而其他地方又沒有朋友，她能去哪啊！仙子你說阿香會去哪啊！”

過了很久，久到我靠坐在床上又要睡著時，阿玉邊哭喊著邊披頭散發的從外面跑了進來，看她衣服上沾了許多泥土，一定跌了不少跤。

“好了，阿玉，你不要瞎想了。阿香她只是想要出去散散心，那便去吧。或許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又回來呢?你一直攔著她不讓她走，只會讓她更難過罷了。”

“散心?”

阿玉吸了吸鼻子，抬袖抹掉眼角的淚水，然後瞪著紅腫的眼睛看著我，“仙子你的意思是阿香她不開心?可是這是為什麽呢?她好不容易能夠化出人形了，應該高興才是啊?”

看了眼阿玉，我不禁籲了口氣，看來連阿玉也不記得原來那個白無常了，不過也不怪她，她原本就跟那個白無常接觸不是很多，以往阿香跟白無常在一起時，阿玉多半也跟黑無常在一起。

“白無常，她在因為白無常傷心。”

我不禁輕聲提醒她道。

“白無常大人?白無常大人怎麽阿香了?阿香可以告訴我，我讓黑無常大人教訓白無常……不對！仙子你是說以前那個混蛋白無常大人?”

聽到阿玉這麽稱呼原來那個黑無常，我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兩下，以前那個白無常怎麽就在阿玉的嘴裡成了混蛋了?

“阿香是為了那個拋棄她的混蛋傷心嗎?這個仙子你早都知道了?那你更應該攔著阿香才是啊！”

阿玉扒拉了下滑到眼前的頭髮，終於開了竅，瞪著發紅的眼睛看著我，“從阿香出了事，他一直失蹤不見人影！若不是他帶阿香去人界，阿香也不會仙體受損必須投胎去人界才能保住一條命！而他這個負心漢呢！現在都還不出現！呀！所以阿香現在是去找他了?”

說到這阿玉後退一步，似恍然大悟，猛地攥緊拳頭大喝一聲，“我必須把阿香追回來才是，好男人多得是，為什麽非要在一隻鬼身上吊死！”

“阿玉！他不是負心漢……他已經死了，為了救阿香死的。”

我喊住打算再次跑出去要追阿香的阿玉，深吸了口氣，看著阿玉吃驚的轉過頭看著我，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慢慢道:“而且這點阿香早都知道了。”

“死了?不——不是說他失蹤了嗎?”

阿玉不敢信的看著我，一下子軟倒在地，“那、那阿香豈不是……”

豈不是更怎麽樣?

阿玉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 www.uukanshu.net 但是我知道她想要說什麽，白無常死了，比他是負心漢更讓阿香傷心！

咚咚。

猛地傳來兩聲敲門聲，我收回落在阿玉身上的視線，抬頭去看，一個鬼婢站在大開的寢殿門外，一手端著一個托盤，一手還搭在門框上沒有離去。

看到我看她，她立刻收回手跪在地上，“奴婢見過鬼後。藥已經熬好了。可阿玉姐姐一直沒吩咐人來取藥，所以奴婢便自作主張把藥端了過來。”

“好了，拿進來吧。”

我對著她招了招手，然後吩咐還軟坐在地上無精打采的阿玉，“好了，阿玉，你也該去接小家夥過來了。”

阿玉坐在地上，就似沒有聽到我說話般，直到鬼婢端著托盤從她面有走過，她才似猛地回過神來，盯了一眼鬼婢手中的藥，立刻爬了起來，走到床邊，習慣性的就要端鬼婢托盤中的藥碗給我。

“啊！血！”

鬼婢猛地大叫一聲，我目光移向鬼婢，什麽血?哪裡有血?

驀地目光停在了阿玉僵在半空的手上，猛地愣住，阿玉的手心黑糊糊的，仔細去看，那竟是血水混進了泥後變成的顏色。

這應該是阿玉剛那會追阿香時摔倒後擦破了手吧！

“阿玉你的手流血了！趕快下去處理下傷口吧。”

而阿玉也像是後知後覺般，顫抖著將自己的手心翻上，舉到自己眼前，“血?我的手上怎麽會有血?這是我的血嗎?可是我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手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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