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女人，你整天待在這上邊做什麽?你真以為自己還能離開這彼岸河?除非你魂飛魄散，不然你休想離開這彼岸河一步。”

自從來到這彼岸河，每日不是被小蔡拉著去救被白媚騷擾的老大，就是聽小蔡叨叨老大與白媚之間的仇怨。

聽得久了，我漸漸明白了自己一開始的猜測並沒有錯。

這個白媚與老大在人界時就是一對，郎才女貌，絕對稱得上是被人羨慕的一對佳侶了。

但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太美好了，好到遭天妒，老天非要給這對愛侶之間製造些磨難，才能證明他們之間的愛是有多堅貞。

一場誤會，讓白媚以為她所深愛的老大愛著別人，白媚一時想不開，便跳了海。

而那個老大呢，得知白媚跳了海自盡後，終日抑鬱寡歡，因為還有父母在，而不能隨著白媚一同投海自盡，但即使這樣，他在人界剩下的時光裡也過得是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誰知白媚死後並未來到地府，而是因為怨氣成了惡鬼滯留人界，她恨老大背叛她，所以成了惡鬼後的她，先是殺了老大至親之人，讓老大痛不欲生。

這樣還不算完，越是做惡，白媚心中的怨氣便越大，那時的她已經不能算是白媚了，活脫脫只能稱得上是惡鬼一隻。

她殺完了老大至親之人後，又將目標轉為跟隨老大的幾個忠心小弟，但她覺得利利索索殺完那些小弟沒什麽樂趣可言。

所以她做了一個令現在她終生後悔的事，便是附身在小蔡身上，通過小蔡之口告訴老大，她白媚回來復仇了。

無論老大怎麽跟她解釋，他從來沒有背叛過她，還讓她收手，不要再殺人了。

但是白媚那時已被惡魔迷失了心，一門心思想著報復那個負心漢，滿腦子都以為老大只是因為怕死才這麽說。

所以她當著老大的面，借著小蔡的手將那幾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弟臉毀得血肉模糊。

刺耳的尖叫聲讓老大發狂，欲伸手奪去白媚手中的刀，但白媚卻沒有任何猶豫的將刀子揮到了老大的臉上。

刺眼的紅遮住了老大的眼睛，等老大再醒來時，他們幾個便已經被黑白無常抓到了孟婆橋上。

前面鬼影重重，都是準備投胎的新魂，但是卻沒有那個害他們淪落到此的白媚。

後來一打聽，原來白媚成了惡鬼，作惡多端，是沒有資格轉世投胎回人界的。

她至此終生都必須待在那無盡黑暗的彼岸河中忍受孤獨冰冷。

講到這裡時，小蔡的臉被氣得紅紅的，他緊緊握住拳，憤憤朝我說了一句‘也不知老大是怎麽想的，當時竟然毫不猶豫的跳進了彼岸河’。

我當時靜靜地看著小蔡，在心裡輕輕回了小蔡一句，哪有什麽怎麽想的，他的整個心都掉進了彼岸河中，又怎麽會猶豫?

老大一跳入彼岸河，小蔡一眾忠心小弟自然也毫不猶豫跟著跳了進去，但他們卻不知，一旦跳入彼岸河，也將終生不得離開。

也正是小蔡他們的跟隨，讓老大遲遲沒能接受白媚的感情。

我曾換個角度想過，如若小蔡他們沒有追隨進彼岸河中，或許老大與白媚早已有情人終生了眷屬。

老大與白媚之間雖然有著血仇，但那個血仇是成為惡鬼的白媚做的，跟現在這個白媚沒有任何關系。

那個成為惡鬼的白媚只是因為一時怨氣難舒，一時淪為魔道，做下那麽多惡事，最終被罰不得再投生為人，生生世世只能待在彼岩河中忍受孤獨寒冷。

但發生了這麽多，或許老天又開了恩，最終愛著白媚的老大還是不忍白媚獨自受苦，跳下了彼岸河。

以後總算有人相伴，對於白媚來說，冰冷的彼岸河水也就不算那麽冰冷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小蔡他們會橫插一杠，讓這個原本快要圓滿的愛情再生事端。

小蔡一直記恨著白媚附他身殺害其他幾個兄弟的事，心結一直如魚刺般梗在小蔡喉嚨中，即使過了這麽多年，那些被殺的兄弟都相安無事能與白媚和睦相處了，也就只有小蔡一人還對著白媚‘惡婆娘’‘惡婆娘’的叫。

“喂！瘋女人！你在發什麽呆呢！我喊你半天了！你到底聽沒聽到我在說什麽?”

肩膀猛地被重重推了下，我的身子向旁邊一歪，撲騰一下濺起幾朵暗暗的水花，我穩住身子，再次轉變成舒服的飄在水裡的姿勢。

“你剛說什麽?”

不耐煩地扭頭掃了一眼小蔡，我好不容易耳根清淨些，想來這裡看看是否能看到孟婆從這裡經過，身體被邪靈一直霸佔著，我總也不放心，萬一哪天邪靈厭了，再想危害蕭蓧白他們，而他們又以為邪靈是我，沒做什麽防備，豈不恐怖?

“我說你總待在這上頭做什麽?天天看就能看出去了?我告訴你，進了這彼岸河就別想出去了！要能出去，我們兄弟幾個早幾百年前就出去了！你還是快快死心吧！”

小蔡狠狠用肩膀頂了我胳膊一下，將我撞得向旁邊飄了大概三米遠後，他頂著張血肉模糊的臉，眼珠子撲愣撲愣的轉了幾下，“切！懶得管你！你願意待就待吧！總有你後悔的時候！”

說完小蔡得意洋洋地扭身遊回河底。

我雙手拍拍發僵的臉頰，明白小蔡說得是對的，我恐怕要永遠也離不開這彼岸河了。

但是不管我能不能離開，我總也要讓蕭蓧白他們知道，我才是真正的季小凡，而現在他們身邊的那個季小凡才是真正的邪靈！

好讓他們做出些防備，不然萬一邪靈做出些什麽，他們一定會措手不及。

“你還真是不死心呢?你以為他們會相信你?窩囊廢，你知道什麽叫邪靈嗎?邪靈往往最會裝無辜，最會蠱惑人心！所以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只會讓他們認為你不死心，想要裝可憐騙取他們的信任。你信不信，你越是這般，便越會痛苦?”

我正在支著下巴坐在水裡望著水上面時，突然我的那張臉出現在眼前，我最先嚇了一跳，四肢撲騰了下，身子下沉了一秒鍾，立刻反應過來，河岸上那個是邪靈。

我趕忙撲騰著向上，雙手狠不得將那張正掛著陰險的笑容臉抓花，我才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的，邪靈，你不要用著我的臉做出這麽惡心的表情！

邪靈看著不斷在水中撲騰著又不斷被某種力量拽回河底的我，嘴角一彎，是譏嘲的弧度，“不知為何，每天只要不來這彼岸河看看你，我晚上都睡不著。真是奇怪，一看到你這麽狼狽，我沒來由得就想笑。”

“變態！”

我不敢再妄想將身體伸出彼岸河，長久地來回被拽來拽去，很是費體力，我靜靜的抱著身體飄在水中，雙眼惡狠狠瞪著岸上邪靈，即使心裡乾著急，面上卻也裝得一派輕閑，“你最好不要太得意，小心露出馬腳讓蕭蓧白他們發現！哼，我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

“威脅我?呵?你可還真是心大啊。就不怕我將這股氣灑到你寶貝兒子身上?”

邪靈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抬起右手，拇指不斷來回壓過其他四指，端得一副好架子，“別忘了現在我可是他的娘親，多得是辦法整治他，還能讓蕭蓧白他們找不到馬腳。不信我們可以試試。看看我到底會不會露出馬腳?”

“不要……啊！”

我一激動又想要衝出水面，腳腕再次被一股重力拽了下去，我撲騰了幾下，再次遊了上去，邪靈薄唇輕輕一側，冷冷哼了一聲，“窩囊廢，只要你明白自己的斤兩，我也不會拿他們怎麽樣，但你要是惹到我不高興，哼！別怪我到時不手軟。”

我死死捏緊拳頭，為什麽這個邪靈這麽狠我?

非要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不成?

所以這就是她不殺我的原因?

她就要這樣看著我每天活得生不如死才開心?

就在我鬱鬱寡歡提不起精神時，突然河岸上傳來一道熟悉的男人聲音。

我猛地一個激靈，全身繃緊，緩緩抬起頭，瞬間淚如雨下。

只見一雙手微微搭在邪靈的腰上，而邪靈也嬌俏可愛的偎向身後男人的胸膛中。

“本君這幾天不斷從黑衣人那裡聽來，說你整天站在這裡，這河水有什麽好看的?還是這河裡有哪隻野鬼勾了你的魂了?”

聽到蕭蓧白那熟悉清冷聲音的瞬間，我的心臟是停止的，我怔怔地環緊自己，下巴仰得高高地，雙眼盛滿眼淚，看著那道模糊不清的偉岸黑影。

“蕭、蕭蓧白?”

我沙啞的聲音剛落，站在岸上的蕭蓧白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一瞬間我的心揪成了一團，我立刻展開手向上遊去，“蕭蓧白是我啊！我是……啊！”

腳腕上突起一股巨力，我整個人猛地被拽向了河底，身體被向下拽的一瞬間，我恍然記起，現在的我已經與邪靈互換了身份。

而蕭蓧白此時胳膊摟著的那個季小凡則成了邪靈，他沒有認出邪靈！

為什麽?

為什麽他分辨不出?

一股怨氣猛然襲了上來，壓得我喘不上氣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認不出我來！我才是季小凡！她是假的！是邪靈冒充我！為什麽！蕭蓧白！我是季小凡啊！我才是真的季小凡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我一點一點從河底飄了上來，不敢再伸手去觸碰頭頂的河面，隻敢小心翼翼縮在水底，祈求著岸上蕭蓧白能夠認出我來。

“啊呀！蓧白！這個邪靈又開始冒充我了！都這麽久了，她怎麽還不死心啊?”

倚在蕭蓧白懷中的邪靈，突然詭異地瞪了我一眼，然後猛地從蕭蓧白懷中離開，抬手靠近河岸，右手食指一伸，指著河中的我驚訝道:“真是人善被人欺啊。我都這麽放過她了，她卻還想害我。”

“沒事，有本君在呢。”

蕭蓧白冷冷瞪了我一眼，右手伸向邪靈的胳膊，輕輕一拉便將邪靈護在了懷中，然後身子一側，擋住邪靈的視線，左手朝著我一揮，一股強勁的風暴卷起我面前的河水，瞬間我猶如陀螺一般快速旋轉起來，那速度轉到我頭暈眼花惡心難受。

“蕭、蕭蓧白！是我啊！我才是季小凡啊！”

我掙扎著按著胸口想要壓製住那惡心欲嘔的感覺，旋轉卻一直沒停，我的身體就這樣隨著被卷起的河水一圈一圈的轉著，不知過了多久。

等我頭暈眼花分不清方向的飄在水中時，河岸上遠遠向起蕭蓧白與邪靈的交談聲。

“現在事情都結束了，你是想要待在這地府，還是跟本君回仙宅去住?”

這道清冷的聲音是蕭蓧白的聲音。

“我舍不得孟婆。”

這道試圖模仿我語調的聲音是邪靈的聲音。

不知是我轉圈轉得太多，還是聽到了邪靈這聲怎麽也學不像我的聲音，我的胸口一直不停地翻江倒海，乾嘔了幾下，卻什麽東西也嘔不出來。

明明跟我的區別那麽大，為什麽蕭蓧白就是發現不了那個不是我！

“為什麽！”

“為什麽！”

“瘋女人！你嚎喪呢！什麽為什麽?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進入這彼岸河你就別想著出去了！”

“小蔡！”

看到小蔡的那一刻， 我突然朝他撲了去，一把緊緊抱著他，將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小蔡，你說一個男人是什麽原因才發現不了同一個女人皮囊中有著不同的靈魂?”

“什麽皮囊?靈魂的?瘋女人你沒發燒吧?你突然抱我這麽緊做什麽?愛上我了?我可警告你！我可是不會喜歡你的！”

小蔡一把推開我，刺溜一下遊開五米遠，“到底發生什麽了?”

“……”

我停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小蔡好一會兒，眼淚啪嗒啪嗒混進水中。

何須小蔡回答呢。

除了不愛，還能是什麽?

要是蕭蓧白真的愛我那麽深，又怎麽會發現不了那邪靈拙劣的演技！

說實話，她的演技糟糕透了！

一點都不像我！

但就是這樣才可恨，如此拙劣的演技，蕭蓧白竟然還是發現不了問題，還是認不出她才是邪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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