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日本新生報道的月份。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略寒冷的天氣讓人從骨子裡透出慵懶。這不,龍馬懶懶地在三重鬧鍾的夾擊下方起了床,把悠揚藏在衣櫃裡、窗戶旁、門後鬧鍾分別關上,胡亂套上悠揚昨晚擺在他床頭的學生裝下樓。
樓梯口有一個小小的拐道,龍馬扶著牆正要拐彎。揉揉鼓鼓的臉,他睡意一點也沒消減,反而愈發懷念溫暖的有陽光的味道的被窩。
伴著一聲巨響,兩個大人從一左一右偷襲,“開學快樂,小龍馬(青少年)!”
巨響出自兩個不大的禮炮,彩帶紛飛,搭在龍馬的身上,給板著臉的正太臉上添上華麗的彩色,不滑稽卻可愛。
嚇了一跳,龍馬的睡意全被打散,飄到九霄雲外。他瞪著琥珀色的貓眼,嘀嘀咕咕,“大清早的,吵什麽吵!”
訕訕對視,悠揚和南次郎的眼裡都透露出惱色。
倒是悠揚反應快,立刻指責南次郎,“看看你出的餿主意。”
“什麽叫我出的餿主意,你昨天晚上不是挺積極的嗎?”南次郎叫冤,也是義正嚴詞。
兩個成年人都直直盯著龍馬,等著龍馬的公道話。
龍馬攏了攏外套,撇下一句“MADAMADADANE”,迅速逃離兩人的鐳射眼光。
“看到沒,你家青少年害羞了。”靠著牆,悠揚推搡南次郎。
替悠揚把飄到她頭上的彩帶扒開,南次郎靠著另一面牆說:“媳婦,你應該說咱們家青少年害羞了,而不是我家青少年害羞了。”
“沒個正形。”悠揚順頭梯而下,末了不忘吩咐南次郎把樓道的垃圾清理乾淨。
南次郎靠在欄杆上哀嚎,“媳婦,你要了我這條老命啊!”
“你還是留著老命繼續給我做牛做馬吧。”悠揚大步往前走,忽略南次郎的發病症狀。
由於起床起得早,龍馬今天得以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吃過早點,慈母模式全開的悠揚便開始細數今天開學要準備的東西,煩的南次郎直掏耳朵。
“好了,龍馬,咱們上學去。”悠揚攬著龍馬的肩,替他拎著書包。書包是純黑的,沒有任何花紋。要是悠揚可以自主選擇,她倒是會替龍馬選一個可愛系的書包。能說服龍馬背上書包,悠揚就慶幸了。
“我自己去。”別扭的小子酷酷地說,絲毫不容他人置喙。純黑的國中校服穿在龍馬的身上,配以龍馬黑得發綠的頭髮,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南次郎湊上前,搭著龍馬的另一邊肩膀,“青少年,你真不可愛。今天屬於家庭時間,我們一定要陪你去,沒得商量。”和悠揚待久了,南次郎也會不經意間流露強硬的語氣。
“MADAMADADANE,色老頭。”龍馬掙扎開,嫌惡地避開南次郎的狼爪。
南次郎假裝氣餒,歎氣道:“真沒趣,這孩子真不知道是誰教的。”
不就是你嗎?悠揚和龍馬難得如此意見相契合,齊齊黑線。
就知道你會失敗,真沒用。悠揚的眼裡分明透露這樣的信息。無視南次郎的挑釁,悠揚摸摸龍馬的頭,“男孩,你認得路嗎?別說你認路,上次也不知道是誰參加網球比賽走了反方向。”
龍馬無法反駁,低頭不語。
“另外,你確保自己一個人能夠繳費,領書,和班主任溝通?不能。”悠揚的話句句在理,真的讓龍馬無處反駁。以龍馬那怕麻煩的性格,悠揚說的那些事他八成沒一項會自己做。
扭頭望著只有一瓶鮮花的餐桌,龍馬嘟囔一句“麻煩”,率先離開。
南次郎詫異地看著悠揚,“就這樣解決了?”
“當然。”悠揚把龍馬的書包塞到南次郎的手裡,欣欣然追趕龍馬。
南次郎今天已經第三次歎氣,“佩服佩服。”
一家人走出門口,天氣正晴朗。滿街滿樹的櫻花全都開了,遮天蔽日的櫻花為這行人渲染著旖旎的氣氛,令人也怡然起來。有人每一步都走得極緩慢,為了慢慢欣賞櫻花景,有的人健步如飛,捂著厚實的口罩,奇怪極了。悠揚以前也見過,據說是杉樹惹的禍。每逢春季,杉樹枝繁葉茂之時,東京都會流行花粉症,那症狀有點像感冒,讓人持續打噴嚏,流眼淚。雖然不會傳染,也不會發燒,但是發病的人很多,發起病來也讓人著實難受。所以大多數人戴上口罩,就是為了防止吸入花粉。
街上也有送孩子上課的父母,但人家都是一家人手牽手,笑語盈盈,哪像悠揚這一家子,一個個怪得離譜。女人溫柔得像大和撫子,男人輕佻得像犯罪分子,小男孩雙手插在荷包裡,一個人走在前頭。
青學是離越前家最近的學校,行走的話也不過十多分鍾的路程。途經一個街心花園,景色不出彩,可勝在平淡可親,所以總有老人在裡頭晨練。好些模糊的晨練音樂夾在一起,聽不出哪是哪,依然悅耳。
“到了。”南次郎盯著母校的招牌喃喃道。
表情太正經的南次郎總讓悠揚看不慣,她捶了捶他的背,“愣著幹什麽,你的青少年走了。”
“媳婦你太不可愛了,”南次郎右手拐到背後,撫摸痛處,“真是的,我難得多愁善感一回。”然後,他一本正經地說:“媳婦,下一次我再感慨的時候,你別打攪我。要知道,像我這樣的著名人物,是需要偶爾釋放一下名聲帶來的壓力的。”
狠狠敲打所謂著名人物的頭,悠揚不淡定了,“你到底走不走?小龍馬都快沒影了。”
“走,當然走。”南次郎大叔摸著頭踱著大步,跟著妻子追趕有不做電燈泡覺悟,繼而在學校裡亂晃的龍馬。
做父母可真不容易。
悠揚拖著疲憊的身體,頭擱在南次郎的肩膀上感慨。
開學之前為龍馬采辦學習用品,甚至不惜打電話給精市取經,隨後要替他辦報名手續,取必要的鑰匙,搬書桌……幾番折騰下來,悠揚疲累不堪。“養孩子是力氣活。”這是南次郎在接收到懶懶的龍馬的鄙視眼神後,突發的感慨。
現在正在舉行開學典禮,龍馬一個人坐在禮堂的前面,周圍全是不認識的人,越前夫婦則被安排在後座的家長專座上,聽校長長篇大論。
“四月,櫻花飄香,我們迎來了……”不論是怎樣的開學典禮,校長講話必定是這樣的通式。不知怎的,悠揚的腦海裡飄出這麽一句話:金秋九月,丹桂飄香,我們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開學典禮。原來,只要換換時間和花的種類,這句話就能國際化了。
現在是上班時間,沒有多少家長有空閑全程陪著孩子,所以家長席上空位很多。前頭沒有人擋住視線,悠揚頭也不需抬就能看到一個人坐在第三排,背對著他們垂頭,沒動靜的龍馬。
“嘿,你說他不是睡著了?”悠揚左臂頂了頂南次郎的肩,神色倦倦。
南次郎沒有形象地大打哈欠,聲音也染上疲憊,“臭小子肯定睡著了。”
悠揚倏地坐起來,神情緊張,“那小龍馬那可愛的睡姿不就清白全無了嗎?一想到咱們家小龍馬的清白沒了,我就想哭。他以後嫁不出去怎麽辦?”
明曉得媳婦是惡搞,南次郎還是無語了,閉嘴半餉,硬憋出一句“龍馬應該是攻。”
輪到悠揚傻了,“啊?”
南次郎站起來,伸展被悠揚壓得難受地胳膊,“咱們家龍馬如此健氣的少年絕對是攻。”兒子,老爹對不起你,為了老爹的面子,你就犧牲一回,被你後媽YY一次吧!你放心,你以後絕對能娶到香香軟軟的美女回來的。
“不是還有健氣受嗎?”悠揚接著說,隨後擺擺手,“都被你帶進去了,我什麽時候說龍馬喜歡男人了,彪悍的少女不行嗎?真是的,真不知道你怎麽當爹的。”
於是,南次郎在悠揚面前再一次潰敗。
接下來各回各班,悠揚和南次郎已無用武之地,在龍馬的催促下,兩個人終於不情不願地與龍馬告別。
“青少年,再見,不要太想念我哦!”
感到萬分丟人的龍馬恨不得趕緊把這個老頭子踹到火星去。
還好有悠揚替他挽回面子,慈母般為龍馬打理衣服和帽子,她言笑晏晏,“小龍馬,晚上早點回家。”周圍無父母相送的孩子的羨慕眼神大大滿足了一個小男孩的虛榮心。
“是。”少年極小聲回答,旋即跑開。
剛跟班主任打過招呼,兩人正準備回家。
“阿南?”
夫妻兩回頭,一個微微發胖,年約五十的女人正笑眯眯看著他們。
南次郎恭恭敬敬鞠躬,“龍崎老師。”
“真的是阿南啊!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呢。”龍騎堇笑著說。
阿南,這名字真不華麗。悠揚心裡吐槽,始終擺著疑惑和微笑的表情。
連幸村老爺子都看不出悠揚在演戲,龍崎堇哪能分辨出來,她問道:“你是阿南的妻子,越前悠揚嗎?”
“是,請多關照。”悠揚儀態萬千,那嬌俏的模樣真是小鳥依人。
摟著自己的肩膀,南次郎發寒,但是沒有膽子揭穿悠揚。
“南次郎,你很冷嗎?”悠揚關心的表情惟妙惟肖。
“阿南真有福氣,媳婦又漂亮又貼心。”就這樣,龍崎堇在與悠揚第一次見面時,為悠揚做了美麗賢惠的定義。以至於在今後的日子裡,南次郎無數次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