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西郡與東面關隘,如以前的函谷關,隨後的潼關、虎牢關、藍田關、關,皆是關中的門戶。
相對於關中以東有借山川地勢建立起來的關隘,關中西邊和西北邊則是幾乎一馬平川,難有什麽地勢險要的地形。
將首都定在長安的政權,最為重視的是東面的安全,那是因為東面即為中原。而中原歷來人口稠密和地方建設良好,不管是什麽關,那些關隘就是都城的屏障,防止中原生亂之後迅速殺入關中,沒給都城有準備的時間。
自先秦兼並義渠之後,關中西北部少有能生亂的因素,是等待羌族下了高原盤踞西北,東漢時期的長安以西才有了新的威脅。
羌亂困擾了東漢足足一百年以上,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降而複叛,某段時期西北壓根就是一個泥潭,要說東漢是被羌亂拖垮真的一點都不為過。
東漢為什麽不像防禦草原遊牧民族那樣建長城以為護欄?那是因為爆發羌亂的州郡就是大漢的疆域,哪有建立長城割舍自身疆域的道理,再來是東漢的財政一直以來也不怎麽樣,就是願意割棄疆域也沒有那個財力去造長城。
隴西郡本為漢家邊陲,再以西便是一個范圍很廣的盆地。那個盆地其實也掌握在漢家手中過,就是掌控的時間並不長。盆地再以西便是高原,那裡是漢家絕對陌生的領域,自有諸夏以來,到先漢覆滅,漢家基本上就沒人踏上高原一步。
盆地有異族,歸類於羌,而羌真正的意思就是一群放羊的牧人,之所以會成為一個民族,是掌握民族命名權和歷史記載權的諸夏給予的定義。
說諸夏掌握民族命名權一點都沒有錯,因為中原王朝強大,強者就能給弱者冠以名號,說誰是什麽族,哪怕那個部族不承認,那就打到承認,或是直接滅了再蓋棺定論。
歷史記載權方面,世界民族之林有著相當多的民族,可是很少會有像諸夏用文字來記載自己的或他族的歷史。歷史長河之長,任誰都難以看到盡頭,誰用文字記載了歷史,不知道多久之後的子孫後代看到,他們恐怕只有造出時間機器才能親眼看到古時候發生了什麽,要不然就是先人記載了什麽就得去信什麽,壓根就是無法對歷史記錄有什麽手段來認證。
“羌害漢家數百載,至今依然有遺禍。”劉彥就是認為東漢被羌人之亂拖垮的人之一,更不用說他還知道五胡亂華時期羌人扮演著什麽角色。他是騎跨於駿馬之上,周邊不是大臣就是大將,又有來自異國的使節,冷聲說道:“不可使之卷土重來。”
謝安不得不翻身下馬,恭敬行禮承諾:“臣必將掃平此禍端!”
隴西郡很大,基本是平坦的草原,自古便是牧養軍馬的培育地之一。
上古先秦時期,大秦就是在隴西平原圈造馬場,保證戰車有雄壯的拉車之馬,騎士騎跨有駿馬騎乘,甚至是後勤輜重不缺畜力,乃至於民間也能有足夠的馬用以拉犁。
先秦用馬來拉犁?這個並不是在開玩笑,有相當多的文獻都有記載,春秋戰國的各國普遍存在使用馬拉犁來耕作,牛並不是農耕的唯一牲畜。
用馬來作為農耕主要畜力的民族和國家遠比用牛的多,尤其是越強盛的帝國,他們使用戰馬用於農耕就越普遍。這個是很簡單的道理,冷兵器的騎兵就相當於現代裝甲力量,連民間都有足夠的馬匹用以農耕,軍隊又怎麽會缺了戰馬。
現如今使用馬匹來作為農耕主要畜力的國家非常多,尤其是數得上號的強國,無一不是用拉犁為主。像是本身不重視騎兵的羅馬,可羅馬人在農耕的畜力方面就是主要依靠馬匹。又像是盤踞中亞作為霸主的波斯人,不管是強盛一時的帕提亞還是現如今的薩珊王朝,只要是翻越農事記載基本就是看到以馬拉犁。
當然了,使用馬匹在作為農耕主要畜力方面,並不是馬匹眾多就會那麽利用,實際上與地質面貌和栽種什麽糧食有關。
比如,像是中原的絕大多數地區用馬當然是比較合適,可要是到了長江以南之後就不合適了,那是牛比馬更適合在泥濘之中耕作,考慮到的不是速度,是畜力的持久以及力氣。
要是讓中南半島以馬匹作為主要農耕畜力顯然也不合適,動物的腿和蹄注定會在什麽環境更適應,強行扭轉只有苦頭吃。
現如今的漢國,北方大多是使用馬匹來作為農耕主要畜力,南方則是采用牛,那就是地域的限制。
漢國並不缺乏牧場,雁門郡以北的草原皆在漢人的控制之下,渤海郡以北自古以來也是一個育馬地,再有隴西郡這個已經被諸夏利用很久的草原,漢人有太多的地方能夠用來放牧了。
謝安說是要平掉自己職責范圍內那些殘余的羌人和氐人,指的是依然還在反抗的那些人,並不針對其余地方。
漢國現如今接近一千八百萬人口,事實上並不全是地地道道的諸夏苗裔,許許多多其實是漢化了的胡人,又或者是為了活命努力做好漢人的胡人。
在漢國可不是自己說是漢人就真的是漢人,生活習慣是一方面,語言又是一大考驗,那可是互相監督的制度,導致的是隨著時間的發展,就算不是漢人,長久下來也是漢人了。
有明確的數據,自胡人滅掉西晉之後,長江以北真正的漢人是一再減少,到劉彥滅掉石碣趙國之前,石碣趙國的官方人口登記僅有三百一十五萬左右。這個人口數量其實是相當不靠譜的。
石碣趙國的人口登記是各大城為主,對於城池之外的人肯定沒有進行登記,也就是說絕大多數的人並沒有出現在官方人口登記上面。
漢國每攻下一地,稍微安穩下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進行人口登記,止於漢國滅掉石碣趙國之後,進行的一連串人口普查以及登記,一開始的人口是七百萬左右。
七百萬人真正是漢人的不會超過三百萬,也就是說有四百萬人是在拒絕自己是名漢人會被乾掉的前提下認為自己就是漢人。漢國對冒充的現象是一種放縱態度,只要手上沒有沾了漢人的鮮血,願意成為一名漢人相反還感到歡迎。
羌人和氐人比起其余胡人漢化的現象更多,在石碣趙國沒有滅亡之前,相當多的羌人和氐人實際上比漢人還更像漢人,那是他們覺得漢文明很高、大、上,又覺得自己闊綽之後想要有點涵養,都在以漢文明的禮節和價值觀來要求自己。
劉彥對於胡人認為自己是一名漢人並不排斥,要是沒有他來進行干涉,五胡亂華期間相當多的胡人本身就自行漢化,後面也真的成了漢人。而他不干涉的主要原因是,中原的漢人也就只剩下那麽多,算上東晉小朝廷治下四五百萬(歷史記載為五百四十萬),滿打滿算也就那麽多,真的是要變成少1數1民1族了。
現在的漢國就是處在一個融合的過程當中,導致的是所擁有的技能幾乎全了,又成為上古先秦時期那種既掌握農耕又掌握放牧的民族特性,可不是只會農耕技術,將放牧技能給丟掉。
還有一點必須要承認的是,恰恰就是因為都叫漢人卻成份複雜,有很大一部分根本就對農耕不熟,除了放牧之外,加入軍隊就成了相當多人的單選項,維持著漢軍的補充。
“寡人不希望在明歲聽到此地不服的消息。”
“諾!”
國家要充實關中,按照紀昌的計劃,第一階段是關中至少要有兩百萬以上的人口,遷移而來的百姓可不會是全部安置在長安,還是會分流疏導到各郡縣。
在紀昌的遷徙計劃中,百姓遷往某地是打開了一扇製約之門,也就是關於土地的分配優渥性。
漢國已經在做廢棄人頭稅的相關準備,不再收取人頭稅的同時,全面采取出產收稅方式。
廢掉人頭稅當然是劉彥的主張,他無時無刻不是在盼望著漢人的數量更多,最好眨一下眼睛就有數億乃至於是數十億漢人,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廢掉人頭稅必定會使人口的增漲速度更快,他是知道那是“一條鞭法”的產物,卻沒打算借鑒。
漢國對隴西郡的利用是幾近於無的狀態,那是隴西郡本身就沒有多少人,未來的漢軍必定是要殺進西域,重新將西域納入統治之下,重新將隴西郡的草原利用起來就需要提上日程。
軍隊都有就近補給的傾向於,補給基地離得越近越好,糧秣、軍械等系統能有的便利在劉彥還在世的時候自然無所謂,可軍方需要的戰馬總不能依賴遠在數千裡之外的雁門郡以北或是山1東吧?這樣一來,隴西郡的牧場對漢軍踏入西域相當重要了。
謝安對一年之內平掉敵人自然是有壓力,更多的是一種動力。他現在還是征西中郎將,盡管距離征西將軍僅有一階的距離,可這一階毫無疑問就是天塹一般的存在。
實際上謝安已經充分明白過來,君王給出期限必然有其原因,掃平附近的敵人,將隴西郡重新利用起來,一切都是進軍西域的前奏,代表著他離摸到征西將軍的印綬又更近了。
劉彥當然是想要進軍西域,他比漢國的任何一人都要清楚一點,有沒有將西域重新納入掌握,絕對是中原王朝的一個分水嶺,沒有控制西域的中原王朝都算不上是一個帝國,只有將西域納入統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帝國,歷朝歷代莫過如是。
有沒有控制西域的意義非常複雜,不止是兵鋒的問題,還是中原王朝向外施加影響力的關鍵。一個強大的國家絕不是關起門來自認為強國,該是能夠左右周邊國家的意志,將自己的影響力極可能地遠播,做到哪怕僅是依靠名聲都能使一國的國主雙股顫栗。再來是,天朝的人不管願不願意,都是以本朝能不能控制遙遠的西域來作為一個評估,能夠控制住西域就會有很強的自信心,要是無法控制西域就不會認為自己是強國一民。
劉彥會要求謝安有個期限,是他的一種自尊心作態。他在與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交流的時候,是被一句話給刺激到了。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當然不敢對劉彥放肆, 甚至都不敢有任何的不敬行為,稍有不對就是兩大國家戰爭的開端。他當時是在交談時問了一些話,用困惑的語氣說了一句“已經出兵信度,沒想到……原來漢帝國還沒有拿回西域”,僅此而已。
什麽叫“原來”,又什麽是“拿回”,不就是先漢自擊敗匈奴後一直都控制著西域,哪怕是分裂狀態中的曹魏也對西域有控制權,就是司馬一家子沒有丟掉中原之前也控制著西域,結果現在這個牛逼哄哄的漢國竟然還沒有收復西域!?
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有什麽用意先不去揣測,那一句卻是真的讓劉彥很難堪,一切都還是劉彥知道西域就是一個門面,不止是諸夏苗裔的門面,還是遠方各國判斷中原王朝是否真的強大的依據。
劉彥當然不會因為一句話就要對西域下手,治理國家從來都不是單憑情緒來制定國策,是有另外的因素,比如庇護於西高車的苻洪所部已經有先遣部隊進入西域,再來是西域各國正在結成聯盟要抵抗漢人的卷土重來。
說到底,目前的漢國還是剛剛穩定下來沒有多久,要說民心全面歸附屬於不可能,再來是假的漢人太多太多,漢國絕對強勢之下當然是安穩,可要是出現漢國拿某些敵人沒辦法,蟄伏起來的那些人就該搞東搞西。面臨大面積天災的漢國經不住折騰,對內難以舉起屠刀來個“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那就只有對著明確的敵人舉起戰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