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科技產物的時候,再高的價錢都可能出現,尤其是那種別人有的而自己沒有的科學技術,賣方肯賣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現在並沒有“一流強國賣標準,二流強國賣品牌,三流國家賣產品”的說法,實際上要不是漢帝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范圍,漢軍也能隨時隨地威脅到他們的安全,想要讓國際軍火市場變得繁榮,都是到十八世紀的事情了。
“他們並不分批售賣戰船藍圖。”弗拉維斯為了讓尤利安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先說了一下買賣的基礎。他果然看到尤利安露出了驚喜卻又苦悶的表情,自己也苦笑著說:“不可能是全部的整套,但僅是漢帝國願意販售的那些款式。價格其實並不誇張,它們值那個價。”
尤利安深呼吸一口,重複問道:“多少?”
“不是單純的金錢報價。”弗拉維斯覺得那些附屬條件才是最重要的:“牽扯到了政治條件。”
禮部給予弗拉維斯的回復是一系列的要求,其中包括羅馬的海洋船隻全面轉為漢帝國標準。
除了海洋船隻的標準制定之外,哪怕是羅馬人自己的造船廠也被要求需要有漢人官員前往監督造船過程,給出的理由是漢帝國雖然賣的是藍圖,可是絕對不願意見到有次品的出現。
有懂得技術的漢帝國官員前來“把關”對羅馬人來說是一件好事,他們雖然覺得那個條件怪怪的,卻也樂於接受。
對於像瓦倫提尼安努斯這種產業有六成以上都是造船業的家族來說,漢帝國還提出在羅馬境內開設造船廠的條件才是要命的一項。
一旦羅馬境內有漢帝國的造船廠,沒等購買藍圖的羅馬家族將技術吃透,市場份額估計也不會剩下多少了。
“的確是的。”尤利安以自己的理解說道:“我們向漢帝國購買船隻,他們抬高價格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送貨路途遙遠。”
弗拉維斯認為尤利安沒有抓住關鍵點,是他們這些本土造船家族面臨造船技術的更新,停產的同時漢人插入市場,平常時候他們能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去阻止,真讓漢人在羅馬境內有造船廠就沒有任何阻止的可行性手段。
“如果漢帝國開設的造船廠願意招收羅馬工人的話,並不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情。”尤利安是從全局在進行思考:“我們極度需要他們的幫助,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相比起追趕,經濟方面可以暫時進行犧牲。”
從全局出發的角度而言,弗拉維斯知道尤利安說法無比正確,但尤利安是皇室,他們只是貴族。
羅馬的貴族並不需要完全配合皇室,不與皇室起齷蹉的貴族在羅馬甚至稱不上是合格的貴族。
統治羅馬的皇室可以一換再換,貴族的利益卻是不容受損。這種理念已經在羅馬存在數千年,並且會一直存在下去。
當前已經有市場份額那麽一個理念,羅馬人在數千年的開拓歷史中,一開始還是純粹為了土地在征戰,後面逐漸明白哪怕不佔領土地,只要去佔領市場也是一種勝利。
“我們的技術完全落後於漢帝國,本身就沒有競爭能力。”弗拉維斯必須要說得更明白一些:“假設能夠付得起資金,君士坦丁堡也願意接受漢帝國的附屬條件。我們至少要花三到五年的時間去吃透那些技術,那三到五年的時間就會形成一個空檔期。”
尤利安有些聽懂了,就是還沒明白弗拉維斯的反應為什麽那麽大。
“空檔的期間,包括我們瓦倫提尼安努斯家族在內都會向漢帝國采購船隻。但萬裡迢迢去購買,與在自己的家裡購買,殿下應當明白其中的區別。”弗拉維斯覺得自己已經講得非常明白,停下來稍微讓尤利安消化一下,才接著說:“我們購買商品的時候,會有一種粘性。就是向某個商家購買商品,只要那件商品不是太次品,用了覺得好的前提下,下一次想要再購買同類商品的時候,會依然去那一家。”
尤利安聽著那麽直白的描述,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買了某家的商品覺得好,還真的是形成了一種慣性,下一次想要再買同類商品想到的就是那一家。他同時也明白了一點,不是誰都有那個能力萬裡迢迢抵達漢帝國采買,可去家門口卻是一件再便利不過的事情。
“由於一些原因,我們已經接受了漢帝國租借港口的提議。”弗拉維斯其實是內心反對港口租借卻閉嘴的人之一,他知道尤利安也是。他歎息道:“數千年來,羅馬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恥辱兩個字沒說出去,稍微修飾了一下:“這麽的理智過。是現實逼迫我們不得不理智,一旦不理智可能發生任何一個海岸線烽火連天的事。”
尤利安深切的知道一點,相對於其他國家來說,羅馬租借給漢帝國的港口年限看著不高,租金方面甚至可以說是可觀,卻是一個遮羞布罷了。
漢帝國海軍進入地中海耀武揚威,龐大艦隊直抵君士坦丁堡,對於羅馬人來說是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震驚。
曾經的什麽蠻族火燒羅馬或是暴動的奴隸大軍威脅羅馬,與漢帝國的艦隊直接開到本國首都城下相比,什麽都不是。
“如果僅是來自艦隊的威脅,我們不可能做出那種讓步。”弗拉維斯不是羅馬的統治核心階層,他卻是有腦子:“真正讓奧古斯都咬牙點頭的是火藥武器。”
有超過一萬以上的羅馬人,他們親眼在阿三戰場看到了漢軍使用火藥武器的威力。
發生在笈多帝國的慘況被親自觀戰的羅馬人寫信回去,任何一個看到的人一開始都覺得是寫信者肯定是腦子壞了,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那種一炸響就如同火山噴發的武器。
如果一兩個人那麽描述可以視作傳播謠言,那麽數千上萬人寫了相同的遠方見聞必定就是事實,容不得人們不去相信。
漢帝國有著當今已知世界最為強大的海軍,尤利安等人還向君士坦提烏斯二世稟告說,漢帝國的海軍中也列裝了那種叫火炮的武器,甚至描述了火炮戰船向沿海城市進行海岸炮擊的的場景。
到了這種地步,不但是君士坦提烏斯二世面對漢帝國的港口租借要點頭,就算是他不點頭也會被眾多羅馬貴族逼著答應,那是誰都不想看到某天漢帝國的炮艦開到自己的城市邊上。
那是以漢人僅是數千人就敢在君士坦丁堡暴起的例子來看,漢人不爽了開來炮艦炮擊沿海城市的機率幾乎是高達九成九。
“所以根本容不得我們拒絕。”尤利安很清楚奧古斯都處在什麽樣的尷尬境地,很想為之分擔壓力,取得國內貴族的諒解:“你親自來到了漢帝國,了解現實局勢,或許可以寫信給友人,告訴他們都發生了什麽。”
弗拉維斯點頭答應下來,至於會不會用心去做,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我們跟著漢人一路向北,已經進入草原……”尤利安環視著周圍,不是那麽確定地說:“進入草原之後,我們繼續向北走了兩百余裡,一路上有看到戰後遺落的痕跡,卻是沒有看到大戰。你說,他們是不願意讓我們看到嗎?”
從進入草原到繼續前行兩百余裡,對於廣袤的草原來說根本算不上是深入,只能說是稍微探了點頭。
他們當前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原有的漢帝國與柔然部落聯盟的邊境線,那些留下交戰痕跡的地方應該是發生小規模的接觸戰,以被遺留的痕跡判斷很快就分出了勝負,沒有進行奔逃與追擊。
“從我們一直在行軍可以看出一點,漢軍沒有找到讓火器部隊投入作戰的機會。”弗拉維斯滿臉的若有所思:“漢帝國的火器部隊在行軍時有乘坐馬車以及騎馬,似乎不代表他們能進行短途機動作戰的能力?”
羅馬人是帝國級別的國家,但他們實際上對於陸上廣袤范圍的作戰並不是那麽熟悉。
這個與羅馬人千百年來主要依靠地中海的海上運輸和投送兵力有關,大多數時間裡他們的軍隊都不用在陸上進行漫長的行軍,是乘坐船只在地中海航行,將部隊運送到接近戰場的海岸,再進行登陸。
與漢帝國或薩珊形成對比的是,羅馬軍隊的畜力非常稀少,更沒有龐大規模的騎兵部隊。
羅馬軍團一旦需要在陸上長途行軍,部隊基本上就是靠著爹娘生出的兩條腿來趕路,他們行軍速度的龜速也是舉世聞名,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個缺點才被帕提亞帝國抓住機會,也成就了帕提亞帝國弓騎兵和具裝騎兵的威名。
到當前階段……或者應該說是與薩珊交戰的階段,羅馬軍團的陸上行軍速度依然沒有改善,只是他們采用了步步為營的謹慎態度,同時也組建起了自己的騎兵,每次開戰也必然大肆征召附庸種族的騎兵助戰。
當天發生了較為特殊的事情,日頭還在天空正中央的時候,隊伍卻是停了下來。
尤利安相邀克謝亞斯一塊前去尋找劉導,一問之下得到了答案。
“我們的部隊將一部分敵軍圍堵在了前方三十裡左右的一處河灘。”劉導所知道的也僅是這些:“征北將軍認為那處戰場可以交給火器部隊。”
得到回復的兩個歪果仁回到自己的隊伍。
“可能被你猜中了,漢帝國的火器部隊只能打陣地戰。”尤利安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看來這個新式兵種有些不小的缺陷?”
弗拉維斯搖頭說道:“只能打陣地戰並不是缺陷。”
尤利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苦笑:“的確。”
任何一場戰爭,不都是由多場陣地戰來分出最後的勝負嗎?
像是遊牧民族喜歡打奔襲戰和遊擊戰,贏了再多次也僅是達到破壞的效果,沒有在正面戰場擊敗敵軍的主力部隊,撓癢癢就是撓癢癢,僅是難受而不致命。
從未有聞襲擾戰和遊擊戰可以決定國戰的成敗。
最好的方式莫過於有能頂住正面戰場的部隊,再加上友軍在敵後襲擾,兩相結合之下成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說一千道一萬,其實要是正面戰場頂不住,敗亡也僅是時間問題。
“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劉導看到要去戰場的歪果仁多得有些過份:“每個國家只能去至多五個人。”
跟隨北上的原來只有羅馬人和波斯人,後面禮部覺得一個國家去看是看,多個國家也沒有區別,要展示就乾脆讓更多國家的人看到,組織了在長安的各國使節北上,他們在陰山以東、盛樂以北完成了會合。
火器部隊開拔,多國的觀察人員是混在部隊中一塊前行。
越是靠近戰場,能夠看到的交戰痕跡就越多和明顯,甚至還能看到漢軍正在打掃戰場的場面。
一直到被一條河流攔住去路,火器部隊才下了廂車和棄掉騎馬。
攔路的河流並不深,涉水而過最深僅是抵達腰部,河流也不顯得湍急。
“前面就是被圍住的草原軍隊?”尤利安重新上了陸地,指著前方:“看規模不會少於四萬?”
火器部隊來到河流的北面, 一聲又一聲急促的軍令就開始被吼出,根據建制開始進行隊列排序。
要是從高空向下俯視,戰場是一個兩條河流包夾在中間的陸地,空間大約是有三十裡方圓左右。
“敵軍被迫擠在河流的半彎處。”劉導可以透露更多的信息:“他們完全是慌不擇路,自己竄進了一個水流湍急的區域。”
火器部隊形成隊列行軍,火槍兵在前,馬拉炮在後。
戰場上的左右兩翼是早就投入作戰的其他漢軍部隊,他們形成一種鉗形的包圍態勢,將南面的空間讓了出來。
被包圍的草原聯軍似乎是失去了有效指揮鏈,一見到南面有空檔就衝出一批人,對此李壇的態度是選擇放任。
李壇是很不容易才將敵軍圍堵到這一個地方,他認為要是火器部隊連小股敵軍的衝鋒都能擊敗,那麽大漢就根本沒必要去搞什麽火器部隊,或者那支火器部隊的軍官都該去死!